青市這兩年在經濟和外來人口的帶下發展越來越快, 而被高樓包裹在中間的舊城區就像被按下暫停鍵一樣，街道里常年都是老人小孩在閑逛娛樂，店鋪基本都是老字號，門牌風吹雨打幾十年也沒考慮換新的, 反正大家已經稔到不需要看店名就知道哪家是哪家, 早上這片兒熱鬧一點, 因為老人小孩都睡不著, 中午家家戶戶冒炊煙，晚上反倒安靜一些。

　尤其是現在, 除了幾家夜宵店，幾乎沒有亮燈的地方。

　只有排列有序的路燈在發著微弱的。

　那就在郁溫旁，遠遠看燈罩像懸月，線順勢落下，照在郁溫頭頂, 然后順著的發照在臉上，眼睛里。

　臉上有很明顯的張和小心翼翼，但也有幾分豁出去的決心，好像開這個口在心里早已模擬訓練了幾百次。

　但還是出現了bug。

　擔心期末考為什麼要約他暑假補課。

　唉。

　可能睡神真的有不眼花的時候。

　楊奇沒看走眼。

　步西岸正要說話, 向芹出現在店門口, 大概是周武鳴喊了沒用，又來喊：“你們倆干嘛呢？快過來啊, 上了招牌菜, 賊好吃。”

　向芹的呼喊喚回了郁溫的思緒, 看一眼對面不遠不近的步西岸，抿又等兩三秒, 沒等到他說話, 原本不上不下的心頃刻間掉回了谷底, 一難以言喻的緒涌上心頭，因為緒頂得太快導致鼻尖都有些酸，到尷尬和丟人，但又不想失禮，就朝步西岸笑笑說：“沒事，你沒時間也沒關系，我就隨便問問。”

　上很堅強，眼睛卻不敢再看步西岸一眼，匆匆應一聲向芹，然后快速朝向芹跑過去。

　向芹今晚有點上頭，跟楊姜一起在楊奇的勸導下喝了幾瓶啤酒，這會兒一心想著再去和楊奇戰斗，完全沒注意郁溫和步西岸哪里不對勁，而且在印象里步西岸一直都是這副對別人答不理的樣子。

　“你們倆干什麼去了？”向芹隨口問。

　郁溫說：“沒。”

　向芹也沒追問，拉著郁溫進去了。

　最后向芹也果不其然喝多了，喝多以后和周武鳴斗頻率更高，順便附加武力攻擊，周武鳴完全招架不住，還沒吃完就喊著要打車回家。

　郁溫看著楊姜懷里的向芹有點發愁，“得送回家吧。”

　“我們送，”楊姜說著踹了楊奇一腳，“他跟我一起。”

　楊奇困了，有點不耐煩，“往車上一扔不就好了？”

　楊姜罵：“幾點了？一個生你也好意思？”

　楊奇不說話了，但表還是很煩。

　郁溫以前對楊奇的印象是懶，外加睡不醒，后來葉全出事那晚他態度又很……有點冷漠，郁溫當時覺得可能是楊奇和葉全關系一般，楊奇同理心差一點也有諒可原，可今晚向芹喝酒明明是他/勸的，現在喝這樣他又一副好像向芹是個大麻煩的態度，郁溫不控制地有些生氣。

　難得表冷下來，把向芹接到自己懷里，口吻冷淡道：“不用麻煩，我送。”

　楊姜：“還是算了，一起吧，你看著也不像能架的樣子。”

　楊姜話剛說完，向芹一下子站直了子，剛剛還歪歪扭扭站不住，有點突然，郁溫差點沒扶住，然后下一秒郁溫整個人就被向芹抱住了，一邊抱還一邊往懷里拱，口齒不清道：“嗚嗚嗚媽媽，媽媽肯定能架我。”

　郁溫：“……”

　楊姜：“……”

　楊奇嗤笑一聲，周武鳴也是看熱鬧不嫌事大，湊上去彈腦門，逗：“喊爸爸，爸爸送你回家。”

　向芹沒。

　郁溫沉默幾秒，開口：“不合適吧。”

　是媽媽呢。

　周武鳴沒反應過來，“什麼不合適——”

　他話音還沒落全，后領忽然被人拎起來，人也連退幾步到一邊。

　郁溫抬頭，看到是步西岸，剛剛起離桌的時候向芹不小心把步西岸口罩撒上酒了，當時步西岸直接把口罩扔了，所以臉上沒戴口罩，他線條深刻的面龐出來，頭發被得擋在眼前，他站在風口，晚上的風有些烈，吹得他發晃，偶爾和他眼睫過，他可能嫌礙事，直接抬手把帽子摘了，抬手隨便抓兩把頭發，捋向腦后，又扣上帽子。

　整個作間，他有條不紊地安排：“楊姜和楊奇你們家遠，你們直接回去，我和周武鳴送向芹。”

　他說完目挪過來，郁溫和他對視一瞬愣了下，然后聽到步西岸的名字，“郁溫你跟他們還是跟我？”

　郁溫眨了眨眼，有點沒反應過來。

　步西岸又說：“楊姜家離你家不遠，你們順路。”

　哦，要麼順路跟楊姜一起，要麼跟他們去送向芹，然后呢？

　怎麼從向芹家回去？

　這時楊奇問一句：“你怎麼知道我們順路？”

　步西岸沒回答，還在看著郁溫。

　看著看著，郁溫莫名其妙就覺得有些臉熱，臉一熱就下意識躲開了步西岸的目，好像覺得這樣不限就看不到的變化一樣。

　“哦，我先送向芹吧，”說完郁溫又補了一句，“我不放心。”

　步西岸“嗯”一聲，轉，示意大家可以出發了。

　郁溫還拖著向芹，沒辦法，向芹不撒手，周武鳴也不敢拽走，只能跟在郁溫旁邊，以保證向芹作妖時他能及時幫上一把，走過前臺收銀的時候，郁溫忽然想起還沒結賬的事，“呀”一聲，周武鳴正在“草木皆兵”的張中，嚇一跳，“怎麼了怎麼了？咬你了？”

　郁溫哭笑不得，“不是，我忘記結賬了，你先把抱走。”

　周武鳴“哦”一聲，半哄半強地把向芹拽走了，然后被向芹拽著先走出了店。

　楊姜和楊奇這會兒也已經在路邊打車，他們先一步上車，走之前跟周武鳴打了聲招呼。

　周武鳴應付著向芹，敷衍揮揮手。

　店里，郁溫正要靠近前臺問多錢，步西岸從旁邊走過，說一句：“結過了。”

　郁溫在收銀淡淡微笑點頭下反應過來，忙不迭扭頭看向步西岸，然后跟上：“說好我請的，多錢，我給——”

　話沒說完，步西岸忽然停了下來。

　遠周武鳴和向芹又打了起來，準確地說是向芹單方面撕咬周武鳴，周武鳴一邊大聲嚎，一邊又不敢抓向芹的頭發，只能努力推的側臉，邊推邊喊：“狗！瘋狗吧你！”

　外面基本沒人了，街道顯得空曠，也顯得周武鳴聲音很大。

　在周武鳴陣陣回音中，郁溫聽到一道低沉的：“不用，每天補課結束陪蘭蘭一會兒就行。”

　哦……

　嗯？

　郁溫有些驚訝地睜大眼睛，步西岸偏頭看一眼，臉上好像有一抹似笑非笑，但是線太暗，他表很淡，也很快去，郁溫覺得自己看錯了，然后就聽他說：“你又不想補了？”

　不是不是不是。

　想的想的想的。

　郁溫一下沒忍住，把心里的想法在行上表現出來——飛快搖頭，然后又點頭如蒜。

　眼睛圓睜，像小狗。

　給點小骨頭就忍不住搖尾。

　步西岸沒忍住角又勾了勾，轉過頭看路邊過往的出租車。

　這次郁溫看見了，不知為什麼也跟著有點想笑，可能是心愿達后忍不住到喜悅，抿抿，猶豫幾秒問：“你有時間啊？”

　“還行，”步西岸說，“你基礎不差。”

　意思就是其實用不了他多時間。

　郁溫松了口氣，沒忍住把最近的糾結歷程說出了口，“還以為會很麻煩你，其實我很久之前就想找你了，但是怕打擾你，有時候看你真的忙的。”

　步西岸一頓，偏頭，他臉上有短暫的僵，但是郁溫沒看到。

　只聽到步西岸問：“忙？”

　郁溫說：“對啊，有幾次路過你位子看楊奇在睡覺，你都在刷題，有時候回頭看后黑板時間也看到你在刷題，還以為你平時店里忙，所以要抓課余時間呢。”

　所以，楊奇還是，看、走、眼、了。

　。

　步西岸有一瞬間覺緒有點頂，可能是他那麼多年來都在盡量平靜理智，冷不丁的歡喜又失落，落差像一記猛錘砸在他后腦勺。

　眼前視線都晃了一瞬。

　這時周武鳴攔到空車，喊他們上車，郁溫說：“來了。”

　說著走過去，轉頭發現步西岸沒，疑問：“走啊？”

　步西岸斂眸，避開郁溫的目，低“嗯”一聲，提步跟上。

　上車后，步西岸坐在了副駕，司機問去哪兒，步西岸沒什麼緒地指了指后，示意：問他們。

　最后是郁溫報了地址，車子駛出去，窗外街道居民樓迅速后退，頭頂一彎月霧蒙蒙的亮著，沒什麼星星，顯得月冷清又寂寥。

　步西岸心口有些悶，可能是今晚他們太吵的緣故，他本想開窗，一瞥眼從車外后視鏡看到后座郁溫和向芹頭抵著頭已經睡去，原本放在控窗鍵上的手就再也沒往下按，目也遲遲沒有挪開。

　睡著時候的郁溫比清醒時要多幾分清冷，可能是沒有表的緣故，睡恬靜，偶爾向芹不舒適地蹭，也只是輕輕一，很快又恢復安靜狀態。

　上有貴氣。

　步西岸挪開了視線，看向了頭頂的月，他目很淡，瞳仁并沒有完全聚焦，像在出神。

　可他角又似閃一抹弧度，是自嘲。

　郁溫只是上前一步，他就自作多到以為自己也能有幸被“兩相悅”眷顧。

　因為是同班同學，他就被他們是一類人的錯覺蒙騙，甚至以為生活也可以是偶像劇，他可以為的男主角。

　可事實上他們的差距是，不管是出國還是留下都是的一種選擇，而于他，是只能如此。

　他無路可選，也無路可退。

　可能還是要謝謝楊奇，有些事實，早點認清總歸是好的。

　車子駛出舊城區，高樓拔地而起，遮擋了月亮，窗外只剩下霧蒙蒙，步西岸抵著窗，閉上了眼睛，理智和清醒復還，一切如舊。

　星月亮不亮，在不在，都與他無關。

　郁溫半夢半醒間車子到了向芹家，看著周武鳴把向芹拖下去，沒一會兒周武鳴又上來，后來周武鳴下去，很快就被喊醒了。

　下車后還有些模糊，出租車掉頭時，郁溫才喊：“步西岸。”

　步西岸打開車窗，他帽檐得很低，小區路燈也微弱，郁溫看不到他的眼睛，只能從他平的角判斷他并沒有什麼表。

　“注意安全。”郁溫說。

　步西岸“嗯”一聲，可能是夜太晚，連帶著他聲音也有點涼。

　郁溫點點頭，轉回家，步西岸目送影消失，才合上車窗，說：“回舊城區。”

　司機一聽忍不住多說一句：“繞了一大圈又回原點啊。”

　步西岸坐回了后排，他子往后靠，有點困倦，手落在座椅上時有一余溫。

　很淡。

　因為很晚上，這一余溫很快消失不見。

　步西岸收回手，頭微微往后靠，閉眸，淡淡一聲：“嗯。”

　-

　雖然說好了補課，但是因為期末考的近，學校書本進度明顯拉快。高中跟初中不一樣，初中一學期一本書，拖拖拉拉講完還能留下充足的時間復習，高中任務翻倍，時間怎麼都不夠用。

　郁溫的短板在有一次模擬考暴無，班上不同學況一樣，就連葉全都退出了班級前三。

　高卞倒是很穩定，仍然第二，步西岸在第一。

　郁溫看績單的時候特意看了一眼步西岸的各科績，他語文分數上來了，看來有好好練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