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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冬》 第7章 遇冬07

 林冬序醒來時,天已經完全黑下來。

 窗外的雨還在下,只不過雨勢減小,聽起來淅淅瀝瀝的。

 睜開眼的那一刻,他看著周圍不悉的環境,下意識地坐了起來。

 然后才想到,他在程知家里。

 偌大的客廳昏暗,只有吧臺那邊亮著一盞臺燈。

 的電腦還開著,但是人不在。

 林冬序睡眼惺忪地盯著上搭的毯子,又看了看被放在桌上的詩集。

 給他倒的那杯熱水都涼了。

 林冬序登時有點懊惱自己居然在人家家里睡了過去,而且還睡得十分沉。

 很奇怪,自從知道自己得了癌癥后,他就再也沒睡過一個安穩覺。

 這次卻意外地睡得格外酣暢。

 大概是因為終于好好睡了一覺,林冬序終于覺自己有了些氣神,渾不再被乏力不適籠罩,而是變得神清氣爽。

 他開毯子,起

 在從吧臺前經過時,林冬序無意間看到程知的電腦屏幕界面停留在一個問答網頁。

 樓主問的是:“一年四季,你最喜歡哪個季節?”

 下面有好些個回答,林冬序沒細看,他聽到廚房有靜,就抬腳循著聲響和源走了過去。

 林冬序推開廚房門的時候,程知正在炒菜。

 扭臉看到他,笑問:“你醒啦?”

 林冬序低啞道:“抱歉,不小心睡過去了。”

 他的嗓音還沒褪去剛剛睡醒的慵懶。

 程知知道他狀況不好,而且藥也有副作用,他神乏力再正常不過。

 聽他語氣歉意地這樣說,角噙著笑回:“沒事啊,這種下雨天最適合睡覺了。”

 林冬序剛要對程知說他就不再打擾了,程知就率先道:“晚飯快做好了,你出去等會兒?”

 他微愣了下,沒立刻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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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知以為他不好意思在這里吃飯,便莞爾說:“我做了兩人份,你走了我一個人吃不完。”

 “等吃完飯我開車送你回去。”

 林冬序輕揚起角,聽話地應允:“好。”

 回到客廳的林冬序才意識到自己剛才高興過頭,只答應了一起吃飯,卻忘記告訴,他不用特意送回家。

 外面還在下雨,又是晚上,怎麼能讓送他回去。

 他給馮嘉木發微信,讓對方一個小時后來接他。

 等程知往外端菜時,林冬序跟過來幫忙。

 “吃完飯會有人過來接我,”他說:“你就別出門了。”

 程知笑著應:“好。”

 “坐吧,吃飯。”

 之前特意搜過胃癌患者在飲食上有什麼該注意的,所以今晚做的菜和湯都很適合他,而且口味清淡。

 除了西紅柿炒蛋和黃瓜炒蛋,還有一道青菜炒

 另外就是鯽魚湯。

 程知盛好一碗鯽魚湯遞給林冬序,笑說:“我只會做點家常菜,味道普通,你將就吃。”

 林冬序接過湯碗,用湯匙舀了湯正要喝,程知連忙出聲道:“哎……燙,你吹吹再喝。”

 記得胃癌病人不可以吃喝太燙。

 他抬眸看,程知剛給自己盛完鯽魚湯坐下來。

 見他瞅自己,眉眼輕彎,話語含著笑又一次提醒:“吹吹再喝。”

 林冬序不知道為什麼,就覺得不管是跟在一起說話聊天,還是做其他任何事,都很開心。

 他聽話地低頭吹了吹湯匙里的鯽魚湯,然后才慢慢喝進里。

 味道清淡鮮香。

 “好喝的。”他中肯道。

 程知的邊漾開笑,“吃菜。”

 林冬序放下湯碗,拿起筷子開始吃做的菜。

 雖然都是很簡單地家常炒菜,和他以往吃的山珍海味大有不同,卻讓他很貪里說的這種普通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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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好吃,”林冬序并沒有奉承夸贊,他只是在如實闡述他的覺,“我喜歡。”

 程知寵若驚:“真的嗎?”

 林冬序邊吃邊點頭,等他咽下去后才開口,“真的啊。”

 “對你自己有點信心。”他笑。

 程知輕微地撇,跟他吐槽:“陳周良每次都會挑三揀四,說我蛋炒老了,不了,要不就是把炒糊了,湯要麼沒味道要麼就太咸。”

 “反正總不合他胃口。”聳了聳肩,像是無奈。

 林冬序問:“那他吃了嗎?”

 “吃了啊,一邊吃一邊指指點點,說我做飯沒水平,特討厭。”

 “吃完了?”他繼續問。

 “啊,”提起這點來程知就更生氣,“你都不知道他有多過分,一口都不給我剩,其名曰幫我解決黑暗料理,甚至還想讓我謝他,你說離不離譜。”

 林冬序若有所思,而后短促地低笑了聲。

 程知茫然地瞅著林冬序,不解地問:“你笑什麼啊?”

 他清了清嗓子,桃花眼中映著零星笑意,說:“我覺得,他還是喜歡你做的菜的。”

 林冬序以旁觀者清的角度對程知分析:“不然他不會吃完。”

 程知怔了怔,有點懷疑道:“是這樣嗎?”

 “在我看來是。”他加了塊蛋填進里,然后毫不掩飾地夸獎:“真的好吃的。”

 盡管上說著好吃,但林冬序卻沒吃太多,都沒程知吃得多。

 可對比他這段時間的飯量來說,今晚是他吃的最多的一頓飯了。

 程知開玩笑逗他:“你還說好吃,都沒吃完。”

 林冬序嘆氣,耐心解釋:“我胃口不好,今晚是我吃的最多的一次了。”

 “逗你的,”也學著他嘆氣,“你還當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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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知當然知道癌癥晚期的病人胃口不好,甚至可能會嘔吐。

 晚飯過后。

 在等馮嘉木來接自己的時候,林冬序閑來無事,跟著程知挪步到吧臺那邊。

 見想做現磨咖啡,林冬序自告勇:“這我,我來弄。”

 程知沒有拒絕,收了手讓他來。

 林冬序一邊磨咖啡豆一邊問:“你好像很喜歡喝咖啡。”

 程知已經繞到吧臺的另一邊,在電腦前坐了下來。

 “嗯……”好像在尋找合適的措辭,沉了片刻,組織好語言后才回他:“其實起初是陳周良喜歡喝咖啡,有次他隨手幫我也買了一杯,在那之前我沒沾過咖啡,但從那之后,就經常喝了。”

 “與其說喜歡,”程知角輕牽道:“習慣更準確點吧。”

 林冬序挑挑眉,沒否認。

 電腦屏幕已經滅了。

 程知輕敲鍵盤,解開鎖。

 瀏覽的問答頁面上的問題重新出現在眼前。

 程知忽然好奇林冬序的答案是什麼,便他:“哎,林冬序。”

 正在給做現磨咖啡的林冬序低聲疑問:“嗯?”

 程知輕托起下瞅著他,“你最喜歡哪個季節啊?”

 林冬序手上的作沒停。

 他低頭練地忙活著,同時回:“在此之前我很喜歡冬天,尤其喜歡沈城這種干燥寒冷的冬天,但是……或許是因為知道自己很大可能熬不到來年春天,我現在很想看看春天的模樣。”

 在聽到他親口說他可能熬不到來年春的時候,程知的眉心無意識擰

 “你呢?”林冬序也很想知道,程知最喜歡哪個季節。

 程知輕眨眼睛,旋即淺笑道:“我喜歡一年四季誒,在我看來,每個季節都是獨一無二的,我都很喜歡。”

 “春天褪去寒冷漸漸回暖,是風也開花的季節。”

 “就像漫長炙熱的夏季會讓我聯想到畢業和離別,提起秋天我就會想起‘重逢’這兩個字。”

 “冬季就連風都是烈的,我喜歡聽踩在厚重的白雪上時的咯吱咯吱聲,也喜歡某天清早醒來拉開窗簾,驚喜地發現昨夜下了一場雪。”

 程知臉上漾著明朗的笑容將這番話娓娓道來時,林冬序已經把咖啡做好,放到了手邊。

 他隔著吧臺站在的對面,認真地聽心中的一年四季,仿佛被的世界,同一起經歷了一場四季回。

 而描述春天時,說的是,風也開花。

 好

 是他本想象不到的

 程知說完后見他在發呆,便輕喚道:“林冬序?”

 林冬序這才堪堪回神。

 他吃驚于自己的失態,無奈地笑了下,夸贊:“不愧是編劇,描述四季都這麼有意境。”

 程知笑起來,問他:“你喜歡哪句?”

 問完就喝了口他給做的咖啡。

 林冬序說:“春天是風也開花的季節。”

 “很吸引我。”他坦言。

 就在這時,林冬序的手機響起了來電鈴聲。

 是馮嘉木打來的。

 林冬序接通,馮嘉木在那端說:“林,我到樓下了。”

 程知正在表驚喜又滿足地對他豎大拇指,無聲地夸贊他做的現磨咖啡好喝。

 林冬序看著眉飛舞的模樣,忍不住輕勾起角,語調難得明朗輕松,回馮嘉木:“好。”

 掛了電話后,他垂眼向正看著他的程知,低聲道:“馮特助到了,我該走了。”

 程知點點頭,“好,我送你下去。”

 說著,從高腳椅下來。

 林冬序說:“不用了,我自己下樓就。”

 程知卻堅持:“還是送你下去吧。”

 始終都知道謹記著自己作為志愿者的職責——一切為病患為重,一定要照顧好病患。

 林冬序沒再跟僵持,兩個人一同乘坐電梯下了樓。

 出了電梯,程知就看到馮嘉木正撐著雨傘在門口等。

 跟著林冬序走過去。

 “回去吧。”林冬序扭臉對說完,就被馮嘉木撐傘護送到了車邊。

 在馮嘉木打開后座的車門后,林冬序并沒有立刻上車。

 他回頭看了眼還站在樓門口的程知。

 程知笑著對他揮揮手,像對待老朋友那般叮囑他:“到家后在微信上告訴我一聲。”

 林冬序應允:“好。”

 “你回吧。”他又說了遍,然后才上車。

 程知親眼看著這輛黑的保時捷在淅淅瀝瀝的秋雨中駛遠,這才轉上樓。

 在回家的路上,林冬序跟馮嘉木代:“馮特助,明天安排好在津海的船,我后天黎明……”

 話還沒說完,他頓了頓,忽然改口繼續道:……明晚就用。

 馮嘉木應道:“好的林。”

 馮嘉木敏銳地察覺到林冬序不再像初始那般消極,甚至對即將要做的事很期待。

 不過林冬序自己還沒意識到。

 他只單純地覺得跟程知在一起很舒服很開心。

 好像有種神奇的魔力,那種魔力總能功地讓他暫時忘記他快要死的殘酷現實。

 .

 程知洗完澡出來,一拿起手機就看到了林冬序給發的微信。

 【LDX:程知,我到家了。】

 【LDX:哦對了,看日出的事,我們明晚就出發,到時候我去接你。】

 程知驚訝:【明晚就?】

 林冬序很快回復:【不方便嗎?】

 程知:【方便方便,我就是有點驚訝。】

 林冬序:【那明晚十點?】

 程知:【好。】

 程知:【不過我明晚會回家吃晚飯,到時候我提前給你定位?】

 【LDX:嗯,好。】

 .

 隔天晚上。

 在陪父親吃晚飯時,程知把要提前看日出這件事告訴了程永年。

 程永年從不多管兒的私事,況且程知也不是小孩子了,他沒嘮叨什麼,只讓程知到了地點后跟他說一聲在哪里。

 程知笑著答應,然后又對程永年說:“爸你別擔心,他是個很有教養的男人,而且我們只是特別聊得來的朋友,純革命友誼。”

 程永年調侃:“就跟你和良子似的?”

 程知臉上的笑凝滯了瞬,佯裝自然地攏了攏頭發,含糊囫圇道:“差不多吧。”

 將近十點,已經拾掇好自己坐在沙發上等了半個多小時的程知接到了林冬序的電話。

 “我到你家樓下了,”林冬序的聲音低沉,過聽筒,多了幾分磁,他說:“你下來吧,不用帶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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