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知何嘗聽不出林冬序話里的另一半含義。
——如果記得我會痛苦難過, 那就不要記得我。
——請忘記我。
如果他真的被死亡帶走了,程知的的確確會很傷心。
但的難過,不是因為記得他,而是因為, 永遠失去了他。
他之于, 不是普普通通的朋友, 而是靈魂契合的、可遇不可求的、唯一特殊的那一個。
用一見如故來形容都不足以。
很多人一輩子都遇不到這樣一位和自己如此心靈相通的知己。
從這點來講, 他和都是幸運的。
因為他們相遇了。
哪怕留給他們的時間并不多, 但他們至擁有這樣一段陪伴彼此的好時。
程知清楚地知道,以后每當自己回想起這段時時,一定會笑著跟別人提起他。
——這個林冬序的男人。
.
他倆吃完午飯要離開學校餐廳時, 剛巧趕上學生下課吃午飯。
一時間各個樓梯都是往上涌的學生。
程知和林冬序逆著人流, 艱難挪腳步,慢吞吞地下樓。
然而,盡管程知已經很小心,但依然被往上沖的男生給莽撞地了下。
正抬腳踩下一個臺階的程知霎時失去平衡,直接撞到了在前面開路的林冬序。
林冬序回頭看了一眼, 程知蹙眉了下額頭,然后不好意思地歉意道:“抱歉抱歉,是不是撞疼你了……”
的額頭可是直接生嗑到了他后背上, 疼到都泛淚花了, 那他絕對也好不到哪里去。
林冬序沒有回到底疼還是不疼,只無奈地低嘆了聲。
隨即,程知就瞬間睜圓了眼睛。
訥訥地垂下頭。
林冬序已經握住了的手腕, 正在帶一步一步慢慢下樓。
的反應忽然變得遲鈍, 大腦像宕機了似的, 無法轉思考。
只有在本能地跟著他亦步亦趨地下樓。
周圍人洶涌, 空氣有限的室樓道被黑的人頭占滿。
程知有些呼吸不暢,缺氧到心跳都變快了。
直到順利走出餐廳,林冬序適時松開了手,才驀地如夢初醒,對他抿笑著說了句謝謝。
只是,程知自己都沒注意到,被他握過的手腕殘留著他掌心的溫度。
這抹余熱,在騎自行車和他回家時,才漸漸被經過的風一一縷地帶走。
同時也平了微的心跳。
兩個人到了家樓下,把兩輛自行車放回儲藏間,隨后就開車向馬場出發。
因為程知不認路,而林冬序又自告勇,程知就讓他開車了。
程知本以為馬場會在市區外,但沒想到,這個私人馬場其實就藏在市區。
到了地方后,林冬序把車停好,帶程知來到室。
馮嘉木已經提早把他倆要穿的馬服裝送了過來。
馬場的負責人對林冬序說:“林,您和程小姐的馬服馮特助已經分別放在了更室,您倆直接去換就行。”
“嗯。”林冬序應了聲,垂眼看向程知,溫聲道:“先去換服,一會兒在這兒面。”
程知笑語盈盈地回他:“好。”
負責人隨后就說:“程小姐,我帶您去更室。”
程知眉眼彎彎道:“好,謝謝你。”
“程小姐不用客氣。”
在去更室的路上,程知問了對方怎麼稱呼,負責人得地笑著說:“我小李就行。”
程知莞爾,有點風趣道:“好,李教練。”
李教練瞬間被老板帶來的這位伴給逗笑。
更室放著全套馬服:黑的安全頭盔,白的長袖馬T恤,黑的硅膠馬,黑馬靴,黑護甲,牛皮護膝和硅膠手套。
程知換好服走出去后,林冬序已經戴好頭盔、護甲以及護膝了,只有手套還沒戴。
剛走到他面前,他就抬手給正了正頭盔。
然后一邊戴手套一邊說:“走,帶你去見見我的馬。”
程知十分好奇,問:“什麼的?”
林冬序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笑著問:“你喜歡什麼的?”
程知不假思索地回答:“白,白馬最帥!”
林冬序眉梢輕抬,眼里染上零星笑意。
須臾,兩個人踏進馬場,程知一眼就看到李教練牽了一匹白馬。
“哇!”瞬間驚喜地睜大眼,“居然真的是白馬。”
林冬序低笑說:“咱倆喜好相似已經不足為奇了。”
程知樂不可支。
開心地小步跑著來到白馬旁邊,但又不敢湊太近,就眼地歪頭瞅著這匹駿馬,滿眼好奇和打量。
程知最先注意到的就是白馬的鬃,居然是波浪卷。
“天吶,它的鬃是大波浪誒,好哦。”
程知又仔細瞅了瞅白馬,是很貴族的長相,頸部拱起,弧度流暢,濃的鬃順垂落,波浪卷格外吸引人,背部平緩而結實,渾滿,態健碩。
完全就是馬中的王子。
太優雅了。
程知忽的想起什麼,突然說:“啊!我記得哪個國家的馬有個特點就是鬃和尾是波浪式的……”
“西班牙!”眼睛亮晶晶地問林冬序:“是不是西班牙馬?”
林冬序角噙笑道:“你猜對了,是西班牙的安達盧西亞。”
他正在他的馬,然后對程知招招手,“過來,可以試著它,跟他流流。”
程知慢慢挪到林冬序旁。
到底是第一次接馬,程知還是有些張忐忑。
緩緩抬手,輕輕了白馬,很溫地輕聲夸贊:“你好帥呀,我第一次見你這麼帥的馬呢。”
林冬序忍不住笑出聲。
程知扭臉問他:“他應該有名字的吧?他什麼啊?”
林冬序告訴:“房星。”
程知瞬間就懂了他的意思。
邊漾著淺笑,語氣疑問:“此馬非凡馬,房星本是星?”[標注1]
“哎,”林冬序很舒暢地低嘆,“還是你懂。”
他真的很喜歡跟程知流。
因為他說的每句話,都能理解到點上。
是最懂他的那個人。
沒有人會比更懂他。
“我喜歡,”程知作輕地著白馬,笑地說:“也只有這個名字才配得上它。”
林冬序樂了,“就當你夸我會取名了。”
程知也笑,毫不掩飾對他的夸贊:“你本來就很會取名啊!‘房星’這個名字再好不過。”
說完,轉把手機遞給旁邊的李教練,拜托道:“李教練,麻煩你幫我拍幾張照片。”
“沒問題。”李教練欣然答應。
“怎麼著,”林冬序打趣:“我不配當攝影師?”
“什麼啦!”程知笑著解釋:“我是想著這樣可以跟你拍合照。”
林冬序瞬間愉悅地笑開。
他倆并沒有特意看鏡頭擺姿勢,而是照常該說話就說話。
林冬序按部就班地告訴程知注意事項,比如不要站在馬屁后面。
然后又教怎麼持韁繩等等。
不多時,程知在林冬序的鼓勵下上了馬。
張到脊背僵直,每一寸神經都繃起來。
林冬序替牽著白馬,不不慢地往前走,同時還耐心地安:“放松一點,沒事的,它很溫順。”
“而且,有我在。”他說:“我給你著牽馬呢,沒什麼好怕的。”
程知帶笑的話語染了點音,不知道有幾分是害怕幾分是激,說:“林冬序,這是我第一次騎馬。”
林冬序扭頭笑著,回了句:“不會是最后一次。”
程知問:“那我以后想房星了,你能再帶我來嗎?”
他說:“我還在的話。”
然后又補充:“我是指我帶你過來這點。”
“至于這里,”林冬序角輕勾,“對你終免費開放,想什麼時候來都行。”
程知沒立刻回他的話。
心里有一瞬的苦,因為他那句“我還在的話”。
須臾,程知垂眸注視著白馬,眼角的余剛好能把為牽著馬的男人盛進的眼睛里。
微微揚輕喃:“房星,你好溫呀,簡直就馬中的翩翩公子。”
林冬序牽著馬,一邊往前走一邊無聲笑。
后來程知下了馬,換林冬序騎馬。
程知站到場外看他騎馬。
男人練地控著白馬,瀟灑俊逸的英姿仿佛騎著戰馬的大將軍。
剛從李教練手中拿回手機的程知忍不住給林冬序錄了段視頻。
然后又不斷給他拍照,一邊拍一邊嘆:“林冬序騎馬好帥!”
李教練笑說:“這才到哪兒,林騎更帥,那一個絕。”
程知恍若聽錯,不可置信道:“騎?騎馬箭?!”
李教練點點頭,“對啊。”
“騎是他從小就練習的項目,都練了二十多年了。”
程知:“……”
雖然沒親眼見林冬序騎,但只聽著就覺得很厲害。
驚為天人的厲害。
他明明是這樣好的一個人,優秀到讓人不可及,可卻患了絕癥。
程知著他,心里忽而有些難過。
現在的他,這樣的他,讓想到一個詞——天妒英才。
如果他沒有得癌就好了。
那樣,他絕對會有一個非常卓越的人生。
.
從馬場出來后,林冬序仿佛耗費了全部力,神不濟地坐在副駕駛。
雖然很疲累,但并沒有合眼休息。
開車的程知勸他:“到你家里還有好一段距離呢,你累的話就睡會兒。”
林冬序搖搖頭,不但不睡,還抬手掐了掐眉心,讓自己提提神。
自從得知自己已經是胃癌晚期后,他每晚都睡不好,失眠是常有的事。
昨晚是他不知道第多次夜不能寐。
今天又在外面消遣了一天,他能撐到現在已經是不易。
但很奇怪,和一起玩的時候,他完全覺不到疲憊,甚至覺得渾輕松,緒也難得高漲。
可只要跟分開,沒了的歡聲笑語作伴,他就會不由自主地想癌癥和死亡。
整個人都頹靡沉郁下去了,也好像哪哪都不舒服。
在車子停到林宅門前時,林冬序下車之前問程知:“你明天有什麼事嗎?”
程知如實道:“沒有啊。”
“你想做什麼,我陪你。”說。
林冬序也沒什麼特別想做的事。
“就在家呆著,你陪我?”他扭臉瞅著,低聲問道。
程知坦地點頭,欣然應允:“可以啊。”
“不然你一個人多無聊,怕不是要胡思想吧。”調侃。
林冬序忽而笑了。
“嗯,所以我不喜歡一個人呆著。”
“那就我嘛。”
程知始終沒忘作為一個癌癥病患志愿者的責任,而且,也很喜歡跟他在一起聊天。
笑著說:“你什麼時候喊我陪你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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