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信名是一個字母“H”，頭像是一只德牧。

　驗證消息只有兩個字。

　賀焰。

　沈青黛通過好友申請，剛想問他哪里來的的微信，便收到了他的消息，是一張照片。

　照片里是他的黑托車，準確地說，是車把上掛著的那袋壽司。

　沈青黛決定裝傻，回了一個問號。

　賀焰：【這次是真吃不下了，還是忘了拿。】

　沈青黛撇了一下角：【話都讓你說了，我說什麼？】

　賀焰：【行。】

　過了兩秒。

　賀焰：【這個怎麼在我車上？】

　總不能說忘了拿的實話。

　沈青黛敲敲手機：【吃不下了。】

　賀焰：【嗯。】

　他像是料到會這麼說，重新問的方式和這個“嗯”，都顯得十分配合。

　沈青黛盯著聊天界面看了會兒，放下手機坐下，賀焰完全能通過他的家人要到的微信。

　打開電腦，開始寫今天這場特大銀行搶劫案的復盤新聞稿。

　突然不急著找郭士了，心里冒出了一些想法，得像復盤新聞一樣，好好地思考一下。

　另一邊。

　賀焰回了那個“嗯”，收起手機，拎著那袋壽司，轉進隊里。

　一步三個臺階，上了二樓，他推開左側第一間辦公室的門。

　陸近沉正拿巾臉，抬頭，眼前便出現了一袋吃的。

　把壽司放在陸近沉的辦公桌上，賀焰走到他對面，拉開椅子坐下。

　“喲，中午吃的日料啊，算你有良心。”陸近沉隨手掛好巾，打開塑料袋，拿出里面的盒子，忽而頓住，聲音變得有些遲疑，又帶了點興，“賀焰，你中午跟哪個小姑娘吃的飯啊。”

　“你是不是……”

　賀焰抬眼，看到他手里著的小皮筋，下意識反駁的話猛地剎在邊，眸微斂。

　晃著手里的黑小皮筋，陸近沉幸災樂禍起來：“裝東西的小皮筋都是橡膠的，這小皮筋一看就是小姑娘綁頭發的。你這是跟哪家姑娘約會了啊？”

　賀焰：“不吃算了。”

　見他手，陸近沉連忙護食：“錯了錯了，我吃，我吃。”

　話落，賀焰并沒有收回手，而是轉了手腕，掌心向上，朝他勾勾手指。

　陸近沉抱著盒子不松手：“賀隊，我都投降了，你做個人。”

　賀焰沉聲，聲音平穩：“小皮筋。”

　-

　收到郭士的消息時，沈青黛正和黃鶴、喬芊子坐在電腦前，盯著鏡頭里的畫面復盤整個案子，他們對其中一個細節產生了相左的記憶。

　郭懿：【乖乖，媽媽看你中午報道新聞了，沒傷吧？】

　耳邊是喬芊子和黃鶴爭執的聲音，沈青黛微微后靠，給他們騰出空間，捧著手機回郭士的消息。

　沈青黛：【沒有，放心吧。】

　郭懿：【見到小賀了嗎？怎麼樣，沒翻臉吧？】

　沈青黛想了想：【差點。】

　郭懿：【沒翻臉就好。外公那邊我去幫你說，你別太煩惱這事。】

　指尖在手機殼輕輕敲了敲，沈青黛思忖幾秒，回復：【媽，不用跟外公說了。】

　郭懿：【怎麼了？】

　視線低垂，沈青黛盯著帆布鞋的鞋尖，白的鞋面似乎有一點不那麼白的。常年在外面跑現場，再臟差的地方都去過，沒有一雙鞋逃過污漬，并不會在意鞋有沒有臟。

　偏偏今天，賀焰只是無意蹭到。

　還有順路帶到現場。

　沒想過他會那樣做，轉念一想，又覺得是他的職業神。

　好像是因為對彼此沒有興趣，他們從始至終沒有說過關于自己的任何事，沈青黛理所當然地將他歸類到長得帥的普通男人。

　直到那通電話。

　不知道出于什麼緣由，總覺得那個在居民樓窗口開槍的狙擊手，是他。

　也是這場突發事故，才偶然知道他是干什麼的。

　想到這，沈青黛慢條斯理地敲著手機鍵盤：【我想盡快領證。】

　消息發出去，對話框里安靜了好一陣。

　沈青黛打算加喬芊子和黃鶴的爭執中，郭懿的電話便打了過來。作罷，起走去茶水間。

　“乖乖，媽媽知道你抗拒婚姻，不想結婚，媽媽尊重你。這事跟你外公也能好好說，老年人思想傳統，我們慢慢通嘛。我們不是非要結婚，你不要自暴自棄。”那端，郭懿語重心長，怕想不開。

　沈青黛有些無奈，但又不得不承認，明確不婚好幾年，突然說想結婚，誰聽都覺得荒唐突兀。

　“郭士，您兒沒有自暴自棄。”靠著臺子，笑道，“我是說真的。”

　“……”

　郭懿瞬間啞然，沉默半晌，語速飛快，“乖乖，我覺得你還是先冷靜一下。那個銀行搶劫是不是嚇到你了，你先緩緩，我去查房，我們晚上回家說啊。”

　而后不由分說地掛了電話。

　沈青黛：“……”

　的媽媽好像覺得瘋了。

　順手取了一個紙杯，接了半杯水，沈青黛點開賀焰的微信，給他打上備注，又開他的朋友圈。

　嗯，比的還干凈。

　頭像的德牧很帥，也很乖，被抱在男人的懷里，仰著腦袋。照片能看到男人的一點肩膀，以及筋絡分明的左臂。沈青黛習慣放大照片，發現他的手臂外側，有一顆痣。

　通知欄彈出一條消息。

　是賀焰發來的，又是一張圖片。

　接著。

　賀焰：【你的？】

　圖片里是一小皮筋，放在深桌子上。

　沈青黛這才想起來。

　中午接到喬芊子的電話太匆忙，怕裝在盒子里的壽司散出來，順手拿套在手腕的小皮筋綁在了盒子上。

　難怪在現場報道想綁頭發的時候沒有找到小皮筋，一直都有在手腕套一小皮筋的習慣。

　沈青黛放下紙杯：【嗯，我的。】

　賀焰：【給你送過去？】

　沈青黛：【謝謝，不用，扔了吧。】

　一小皮筋而已，丟了就丟了。

　況且，現在的心思不在這些小零碎上。

　紙杯扔進垃圾桶，沈青黛回到工位。黃鶴和喬芊子還在爭剛才那個點，幾分鐘過去了，毫無進展。

　“黛黛，你眼神好，你說。”喬芊子拉坐下，“這個玻璃是怎麼碎的？”

　黃鶴眼地看著，等的答案。

　沈青黛：“槍打碎的。”

　喬芊子沖黃鶴得意地揚著下：“我說是槍打的吧，你非說是炸碎的。可惜沒拍清楚是怎麼打碎的，現場那些警察好像也沒開槍。”

　黃鶴點頭：“確實沒有，說不定是里面埋伏的警察開的槍。”

　沈青黛握著鼠標把進度條拉回去，槍聲響起的時候正好把黃鶴按下去，鏡頭晃得不樣子，一幀一幀地看，也看不清那顆從居民樓飛出來的子彈。

　狙擊槍子彈穿玻璃，擊中歹徒拿槍的手。這件事好像除了他的同事，就只有知道。

　復盤完視頻，寫完新聞稿，沈青黛準點下班。

　家里空空，中午又沒有吃飽，得不行，只能先隨便墊兩口東西，等郭懿回來。

　臺里計劃新出的相親節目似乎真的很火，群里從早上到現在一直在討論這件事。

　沈青黛幾年前就把所有工作群設置了免打擾，反正有通知會圈所有人，或者圈。

　這會兒閑得無聊，隨便看了看群里的消息。有人提到的名字，沒有細看，退出微信，刷起了小視頻。

　很快，郭懿回來了。

　沈青黛正起去廚房做飯，郭懿便拎著兩盒餃子，放在茶幾上，通知：“今晚不做飯了，沒時間。給我拿個墊子，我們好好聊聊。”

　沈青黛：“？”

　眨眨眼，作有些遲疑。

　不明白郭懿想做什麼，沈青黛只能也拿來一個墊子，像郭懿一樣，盤坐下。不理解，有餐桌為什麼要坐在這里吃飯。

　“乖乖，你和媽媽說真的。”郭懿問，“你今天見了小賀這孩子，覺得怎麼樣？”

　沈青黛低頭拆打包盒：“好的。”

　“哪里好？”

　“哪里都好。”沈青黛說，“您知道外公很挑剔，他看人的眼很準，尤其是男人。”

　聞言，郭懿像是想起什麼，筷子頓在碗邊，著餃子，遲遲沒有任何作。

　見這樣，沈青黛意識到在想什麼，自然地岔開話題：“媽，您放心，我不是一時興起。我好好想過，賀焰好的。”

　確實好。

　他的工作質早出晚歸，十天半月見不到人是常事，就算是結婚了他們也有借口聚離多，不存在矛盾和沖突，甚至不怎麼需要逢場作戲。他們結婚，是萬事大吉、多方共贏的程度。

　這種教科書式的喪偶式婚姻，正合意。

　許久，郭懿嘆息一聲：“你也知道，你外公決定的事幾乎沒有可能改變，我就是怕你心里不舒服，怕你不接。”看著沈青黛，眼神溫，“最后的結果肯定都是你和小賀結婚，但媽媽不在乎結果怎麼樣，媽媽只在乎你開不開心。”

　“我知道，全世界我媽最我。”沈青黛撕開醋包，“但您再不吃，餃子要坨了。”

　郭懿：“……”

　-

　總的來說，沈青黛對這件事不是很在意，明天要去見一個新聞當事人，做采訪，需要提前梳理采訪容。

　了手腕和脖子，打開電腦，掃了一眼喬芊子發給的當事人事跡，了解之后，開始列采訪時可以提到的問題。

　放在桌上的手機突然振一下，猝不及防打斷沈青黛的思路。

　瞄了一眼。

　賀焰：【方便接電話？】

　沈青黛皺眉。

　怎麼又是他。

　轉念一想，郭士可能跟那邊聊過了的態度，他這是來跟對剛的。

　手指，回復：【你打。】

　下一秒，賀焰的語音電話打了過來。

　沈青黛接通：“什麼事。”

　賀焰開門見山：“你和郭阿姨說了什麼？”

　沈青黛：“哪方面？”

　賀焰：“我和你。”

　了然的“哦”了一聲，沈青黛實話實說：“我對你很滿意，想盡快領證。”

　“……”大概是沒想過會這麼直接，那端的男人倏然噎住，半晌，“我們只見過一次，你對我滿意在哪？”

　沈青黛笑了下：“你管我？”

　“你中午不是這個態度。”賀焰說，“你這種行為，是賣隊友。”

　沈青黛樂了：“誰跟你是隊友。”

　賀焰：“……”

　中午那會兒，他們似乎達了某種共識，又好像什麼也沒有達。

　這里走不通，賀焰索作罷，正要掛電話，聽到沈青黛再次開口。

　“做隊友也不是不行。”沈青黛說，“你現在有時間嗎？借我點。”

　賀焰：“多久。”

　“兩分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