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你要承包紅旗水庫,年年還得往村里錢?不行不行,那不是虧本生意嗎?”
李金梅在聽了弟弟的計劃之后,一個勁搖頭。
又掰著手指頭跟李衛國算賬:“咱媽那時候治病,欠了不荒,這幾年陸續還上一些,現在還差大拿叔家八十塊錢,隊長叔家里一百五十塊錢呢。”
啊,家里還有外債啊!
李衛國不由拍了一下自己的腦殼,當年不懂事,家里的事兒也不過問,還一直埋怨大姐小氣,舍不得給自己買個二八大杠威風威風。
大姐真是太難了。
越是這樣,他心里的念頭越是強烈。
剛才路過水庫的時候,李衛國就琢磨好了:自己以前就有過承包水庫的經驗,再加上又有了特殊本事,絕對能發家致富。
這就因水得福,遇水而興。
嘩啦嘩啦,外屋地忽然傳來一陣響,嚇得李小梅直接鉆進李衛國懷里,小臉微白道:“三哥,是不是黃鼠狼啊?”
“誰!”李金梅也抄起炕上的笤帚疙瘩。
“好像是我撈回來的大鯉魚,沒事沒事。”
李衛國醒過味兒來,從外屋地拎進來一條二尺多長的大鯉魚,然后樂呵呵地說道:“姐,這條魚趕先燉上,我肚子都壞啦。”
“行,那我先做飯去。”李金梅寵溺地了弟弟一眼,然后去外屋地收拾魚,和小妹,也沒吃飯呢。
李小梅就跟聞到魚腥的小貓似的,也圍著鍋臺轉,還一個勁往灶坑里邊添柴火,小里念念叨叨的:“快點,快點。”
李衛國笑著小妹的羊角辮,這才打量起自家的小茅屋,這里承載著他整個年和年的記憶,曾經無數次出現在夢中。
而等他每次夢醒,這個曾經的家都會消失不見。
但是這一次,卻真真切切出現在眼前:
兩間小土房,進門是廚房,當地人稱為“外屋地”。
連著土炕的大灶,鍋臺還是土坯的。
一口大水缸,兩個裝咸菜的小壇子,還有一個碗架子。
墻臺上還放著一個鐵制的燭臺,眼下屯子里還沒通電呢。
屋子里很狹小,但收拾得很是干凈利索。
南北各是一鋪炕,都鋪著炕席。
兩鋪炕就占據了屋子里大半的空間,好在屋里沒啥家,也不顯得擁。
北炕的炕梢,擺放著一個老舊的炕琴,這個是裝被褥用的,上面也可以放被子。
地上靠著西墻,放著兩個方頭方腦的小柜子。
柜蓋上有兩面塑料殼的圓鏡子,旁邊擺放著木梳、篦子,還有一個白的瓷瓶,是裝雪花膏用的。
雪花膏,算是當時使用最廣泛的化妝品了。
柜蓋上方的墻上,掛著一個玻璃相框,里面有寥寥幾張相片。
照片都是黑白的,這年代,彩印是極為稀的。
周圍是兄弟姊妹幾個的照片,除了在家里的三個,還有在縣城讀高中的四妹李玉梅,以及在山上當護林員的二哥李衛軍。
李衛國家里,姊妹三人:李金梅,李玉梅,李小梅。
兄弟二人:李衛軍,李衛國。
著相框,李衛國心中涌起一暖流:兄弟姐妹五個,一個都不能。
相框中間位置,是一對年輕夫婦的合影。
李衛國在鏡框前靜默了一陣,腦海里浮現出小時候,每次趕集,爸爸都會給幾個孩子買上一串酸酸甜甜的冰糖葫蘆,每到冬天,媽媽都會在油燈下,一針一線棉襖的樣子。
眼淚,終于忍不住流了出來。
他心里默默地念叨著:爸、媽,我回來了,雖然沒能回到你們還在的時候,但……但是你們放心,我一定幫你們照顧好這個家
“國子,魚在鍋里燉著,我去跟隊長他們說一聲,剛才隊長叔來了一趟,還說要組織大伙去下游找你呢。”
“你先休息休息,等我回來給你煮姜湯去去寒氣。”
大姐的聲音,打斷了李衛國的回憶。
“姐,我沒事,你在家好了,我去!”
李衛國抬手了眼角,嚷嚷了一句便出門而去。
等他來到當街,就看到一伙人打著火把和手電筒之類,吵吵把火地迎面而來。
“隊長叔,鄉親們,我李衛國,又回來了!”李衛國站定之后,激得吆喝一聲。
迎面照來一束手電筒的柱,晃在李衛國臉上,白慘慘的,然后就響起一聲慘:
“唉呀媽呀,國子回來索命了,俺們知道你死得慘,回頭多給你燒點紙,你就別回來找俺們了,都是鄉里鄉親滴……”
說話的是趙廣定,是村里的老跑子,年紀都快四十了,還打著兒。
趙廣定一邊嚷嚷還一邊作揖,估計以為李衛國詐尸了呢。
“趙腚你嚎喪個啥,國子是平安回來啦!”生產隊長王長有踹了趙廣定一腳。
“有人影,不是鬼。”趙廣定里嘟囔一聲,心里這才安穩。
這老小子生懶惰,家里窮,十歲了還穿著小時候屁的子到跑,所以就有了趙腚這個綽號。
李衛國也放下遮擋眼睛的手掌,剛要說話,就看到一個人影撲過來,然后李衛國的脖子就被抱住:“哈哈哈,你沒死,太好啦,太好啦,嗚嗚嗚。”
被救的知青吳小玉,跟瘋了似的,又是笑又是哭。
好好好,沒事就好,周圍的知青和村民也都松了一口氣。
“吳知青,咱先下來好不好?”李衛國輕輕拍拍吳小玉的后背。
他知道,這姑娘肯定承了巨大的心理力。
吳小玉這才發現,周圍的村民都笑嘻嘻地瞧著呢,也不由臉上一紅,連忙松開手。
這時候,另一位短發知青走上來:“李衛國同志,我代表所有知青,向您表示謝,這種見義勇為的壯舉,我們一定要報到公社,報到縣里,讓更多的人學習你的英雄事跡。”
說話的是知青點的點長王燕,目睹了李衛國救人的過程,深知其中的兇險,所以心里也特別。
李衛國則擺手說道:“欸,你們知青上山下鄉,來到我們大饅頭屯,那就是一家人,一家人哪有見死不救的?”
咄的一聲響,隨后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好,國子是個好樣的,咱們大饅頭屯,也終于能出一個英雄模范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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