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勝利的腳是真的快。

　差不多中午時分，就拿完藥跑回來了。

　高源趕把藥送到那兩家人手上。

　魏家嬸嬸現在況穩定多了，也從床上下來了，還去做了午飯，只不過沒去地里參加勞。

　還有點腹瀉，但是量很了，也還有點想要吐，但也只是想，沒有吐出來。

　事實證明，高源昨天的藥是有很明顯的效果的。

　魏叔臊紅著一張臉，上午趕工分的時候，都一直是埋頭干活，誰跟他說話，他都不搭理，別提有多尷尬了。

　楊家爺爺揮舞完拐杖之后，也沒回去歇著，就在地里盯著村里這些人。

　村里人被楊家爺爺的眼神得抬不起頭來，尷尬的氣氛在田間地頭蔓延。

　楊爸雖然是支書，但也惹不起他老爹，勸了幾次，楊家爺爺也不肯離開，他也就沒辦法了。

　中午，煮完藥，兩家人都喝了。

　午飯和午休，村里人也是閑的蛋疼，又跑去看熱鬧了。

　魏叔早早就把院門關了，誰也別想進來，他這輩子就沒這麼尷尬過。

　于是大家一哄而上，又跑去看章家的小孫子了。

　李勝利和高源都在這里守著。

　小孫子吃藥之后，高源讓他們用被子捂著。很快，小孫子就扯著上的服，著很熱。

　高源上前了，已經出汗了。

　“怎麼樣了？”孩子爺爺張地問。

　門口一群人著脖子在看。

　李勝利也咽了咽口水，張地看著高源。

　高源說：“已經出汗了，過會兒他就會舒服一些了。”

　孩子爺爺又看向自家孫子。

　果如高源所言，孩子原先那肩息高不過氣的模樣，漸漸好轉了，沒有像被掐住脖子的那麼嚇人了。

　“哎，你們看，小狗兒現在能過氣了。”

　門口不知道誰喊了一聲，大家一下子就嘰嘰喳喳起來。

　“小狗兒啊，狗兒。”孩子巍巍喊了一聲。

　“，我要尿尿。”小孩雖然聲音還嘶啞，但也能人了。

　“我的乖孫誒。”孩子爺爺想過來抱孫子。

　孩子卻氣的拿桌上的抹布砸這個老頭子，要不是他破事多，非要去抓什麼魚，怎麼會弄這樣？

　孩子爺爺被砸了，也不敢說話。

　孩子抱著孩子去尿了。

　門口圍觀的眾人也響起了爽朗的笑聲。

　高源看了看李勝利，道：“走吧。”

　孩子爺爺卻快步過來，一把抓住高源的手，使勁搖：“哎呀，高源啊，我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我們老章家就這麼一獨苗，你說他要是出點事，我們該怎麼活呀！”

　高源寬道：“這不是沒事嘛，別自己嚇自己了。”

　孩子爺爺忙不迭說：“多虧了你，要是沒有你，我們兩個老家伙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哼，你以后啊，別做魏老三那種沒良心的人就。”楊家爺爺總是在最關鍵的時候出現。

　門口那群人紛紛往旁邊。

　孩子爺爺臉也僵了一下，忙擺手：“不會的，不會的。”

　高源看了看周圍，他說：“章家爺爺，還有一服藥，你明天煮了再給小狗兒吃下去。他要是還不舒服，你再來找我。”

　“哎哎哎。”章家爺爺不停點頭，然后又扭眼看一下旁邊的李勝利，他嚅了嚅，最后也沒說什麼。

　李勝利不敢抬頭。

　章家爺爺對高源道：“留下吃個飯吧。”

　高源客氣道：“在家吃過了，下次吧。我們還有事，先走了，你好好照顧小狗兒。”

　說完，高源和李勝利就離開了。

　楊家爺爺拄著拐，看看門口眾人，哼了一聲，也走了。

　村里人也是紛紛驚奇，他們也沒想到高源的醫居然這麼好！真不愧是大學生！

　……

　外面。

　高源對李勝利說：“還沒吃飯吧，去我家吃吧。”

　李勝利卻本心思吃飯，他皺著眉頭，問：“小狗兒的病到底是怎麼回事？他不是咳嗽嗎？我也開了咳嗽的藥，他吃完藥就不咳了，這不是說明我的藥見效了嗎？可是……可是怎麼會這樣？”

　李勝利本想不明白。

　高源想了想，說：“你以前在戰場上，總見過那些外傷的吧，知道他們是怎麼理的嗎？”

　李勝利道：“先清理傷口，把臟東西弄掉，然后消毒，合，包扎，注意發炎。”

　高源又問：“那若是不去清創，不去消毒，直接合起來呢？”

　“嗯？”李勝利一愣：“那里面肯定會出問題，會發炎的。”

　高源道：“可外面看起來，已經合好了，已經理好了。”

　李勝利陷了思索。

　高源解釋道：“中醫也是一樣的道理，這小孩跟著爺爺去抓魚，染了風寒。我們人是有防線的，第一道防線是衛氣，在表面。風寒侵襲過來，被阻擋住了，這風寒束表，同時引了的痰飲，所以小狗兒最開始是咳嗽有痰。”

　“這時候，就需要清創。中醫做解表，但凡是有表證的，一定要先解表。而你，卻只看到了咳嗽，不管表證。”

　“用降咳嗽的旋覆代赭湯，一下子把束縛在外面的風寒給倒里面去了。本來還沒這麼嚴重的，結果被你一服藥給帶進去了。”

　“病邪不得外出，自然會留在里面作。所以這就是吃了你的藥之后，病更加嚴重的原因。不是你治好了他的咳嗽，而是他已經嚴重到咳不出來了。”

　李勝利聽得呆住了。

　李勝利是跟著劉三全學醫的，劉三全自己都不明白諸癥需當解表的問題，李勝利又怎麼會懂？

　李勝利的水平目前只停留在病名對藥方的水平上，咳嗽就用咳嗽藥，尿不出來就用利尿藥，拉不出來就強行瀉下，至于辨證他是不會的。所以，他的誤診誤治率還是比較高的。

　李勝利嘆了一聲，一屁坐在了黃泥地上，就像是被走了全的力量。

　高源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說：“我知道你跟診所其他大夫不一樣，你是人民子弟。你是真的想給老百姓做事的。”

　李勝利抬頭目怔怔地看著高源，他沒想到高源竟會說出這樣的話。

　高源語重心長道：“但是，行醫跟打仗一樣，是個技活兒，單靠一腔熱是不夠的。大夫，就是戰場上的將軍。你要懂得排兵布陣，你要明晰敵，你要安排得當，你要顧慮前后。”

　“方方面面，上上下下，前后因果，發展變化，全要心中有數。治病亦是如此，若是莽莽撞撞，不管不顧。那你越是積極熱，就越容易好心辦壞事。只有學會了排兵布陣，才能指揮作戰。”

　李勝利沉默了。

　高源就在他旁邊站著，想起了前世的經歷，他的學醫過程可謂是坎坷非常。一污穢的他，本沒有任何一個人愿意做他的師父。

　或許就連高源自己也說不清楚，當初的他，到底走的有多艱難；當初的他，到底踩過多坑；當初的他，到底吃過多苦；當初的他，到底抱著多絕在前行。

　過了很久，李勝利才說：“可我不會跟著趙煥章學醫，我沒有辦法原諒任何一個地主。”

　李勝利抬起頭，看向高源，他的眼睛里布滿了，竟連聲音也變得嘶啞：“你沒有吃過我的苦，就不會知道我心里有多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