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舟平穩飛行，直奔允許聯手闖關的固若金湯關口。

　“木頭，小爺剛剛威不威風？”胡涂興致未消。

　林默微笑道：“最早你不還嫌劍大！”

　“哪有，只擔心不好拿。”胡涂堅決不承認嫌棄過劍舟，哪怕沒外人在場。

　二人帶著興余韻，輕松談笑著。

　一道劍虹翩然而至。

　一人一劍橫亙在巨大的劍舟前行路線上。

　“晦冥。”

　胡涂嚨里發出低悶的低吼。

　自從懸溪崖樂珂秩借切磋試探之后，此人再沒出現柳溪課堂，胡涂連他的面也未見過，一眼認出，虧得從吳九真花錢買的資料，上面有此人拓畫像。

　林默不語，眼睛盯著對方。

　此人出現，意料之中。

　然而此時試煉閣二樓，有人正發泄不滿。

　“他要做甚？”明巽怒喝，瞧向季長卿和平塵道長。

　在座十人，季長卿份最尊，平塵權力最大；前者祖峰大長老，宗門典守護者；后者千仞峰大長老，宗門刑堂堂主。

　季長卿好似不興趣，耷拉著眼皮，瞧也不瞧，其實心里比明巽更急，試煉前，一直擔心的終于發。

　平塵道長則淡淡道：“法無止即可行，只要別鬧出人命，貧道無能為力。”

　……

　劍舟懸停，剛剛還豪氣沖天的胡涂，此時圓滾滾的軀藏在了林默背后。

　型差距太大，他正拼命蜷子，里小聲碎碎念：

　“怎麼辦，怎麼辦，黑木頭，快點想想辦法，那人可是晦冥，三年前就拿到劍的晦冥。”

　聲音小得只有他自己能聽見。

　林默緩緩站直子，抱拳躬：“敢問晦冥師兄有何指教？”

　晦冥半瞇著眼，面向另一方向，冷冷道：“剛聽說二位輕松闖過劍影飛沙，特來領教一二。”

　哪是領教的架勢，口氣簡直像下生死戰書。

　走出劍影飛沙前后不到一炷香，東門六子只怕還在陣中掙扎，消息怎麼傳到他耳朵里的，難不有千里眼，順風耳。

　林默懷疑此人直接沖他而來。

　“想不到晦冥師兄境中，消息還能如此靈通。”

　一語雙關，意有所指。

　晦冥淡淡道：“來的人多，到有我們的人盯著，符書傳信花不了多長時間。”

　林默道：“不如在下與晦冥師兄定個約定，到第十關，你我再做對手，如何？”也就這麼一說，他可不想大庭廣眾下，被對方出底細。

　晦冥搖頭道：“劍斗自有對手，何況，鐵定被諸峰選中的辦法，就是阻止對手闖過三關。”

　林默無比確認，此人必定沖他而來，就是要在試煉境中探出他的腳底細。

　“這麼說，咱們沒得談了！”

　正思量如何解決危機，心湖間響起了悉的聲音：

　“往東五里，有樹林，可遮掩天機。”

　林默松了口氣，季伯的心聲流無疑給他吃了一顆定心丸，也確定旁人無法窺聽他們間通。

　“劍往南，我來吸引他的注意力，咱們去固若金湯門前會合。”

　他小聲叮囑了胡涂一句，縱躍起，腳底踩著飛劍，連人帶劍化作殘影，往東疾走。

　胡涂不失時機，劍向南。

　果不其然，晦冥對胡涂視而不見，眼睛死死盯著林默，尾隨其后，劍疾追。

　林默不慢，晦冥劍更快。

　五里轉瞬即至。

　不足以拉開距離，同樣不足以讓晦冥追上。

　林默如飛鳥投林，鉆林中，霎時便不見蹤影。

　晦冥略微遲疑，空中有個明顯的停頓。

　不知為何，他做了個不易被人察覺的頷首作，然后化作劍虹，也沒于樹林中。

　剛進樹林，他上氣機驀然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劍意如洪峰漫堤，流瀉而出，四面八方鋪展開來，腳下飛劍一分為五，往不同方向掠出，繞開匝匝的樹干，化作一條條細線，穿行林間。

　林默蹲在離地數丈，如兒臂的橫枝上，觀察著一切。

　對方氣機變化，自然躲不過銳利的眼睛。

　果真不止六層，七層巔峰。

　胡涂從吳九真買來的報就此做出了猜測，看來那個商真還有點門道，將來不得多親近親近，前提是兜里有錢的況下。

　解決晦冥不難，難的是如何不出封脈釘，僅靠五層大圓滿滅殺。

　若在境中出封脈釘，很難躲過試煉閣中筑基神游期長老們。

　他大腦高速運轉，計算著每種可能。

　一柄飛劍悄無聲息出現在林默后，五柄飛劍其中之一，仿佛白日里游的鬼影，突然從濃枝葉間鉆出，不帶半點風聲直刺他的后心。

　林默反應極快，子前一撲，躲過背后致命一擊；兩條掛在橫枝上，整個人接近三百六十度回旋，借一之力撲向對方，宛若枝頭上飛起的捕食鷹。

　晦冥微笑著，不退不避，雙手在前畫出個半圓，手指連掐訣，頭頂浮現出一只羅盤虛影，不停轉。

　無數金文字自羅盤中飄出，化作無數文字長線，將方圓一丈包裹起來，組了金閃閃的符咒陣盤。

　層層相疊，環環相扣。

　天池、八卦、九星。

　天池為始，踩于足下；八卦顯化出天地風雷水火山澤，籠罩四方；外層九星，上扶帝座，下值八門，制臨八方，配在八卦，其氣在天，化星宿，其形質在地，為山岳，凝幾近實質的重疊防。

　筑基境法寶：天地羅經。

　明顯被人心改造，以適合煉氣境驅。

　林默一頭就撞了上去，結結實實撞在了拔地而起的虛幻山岳上，星辰化流星雨落，好似一柄柄細小飛劍。

　轟然聲中，撞沖擊波向各個方向蔓延，氣浪漣漪層層散開，大地震，周圍大的樹干猛烈搖晃，枯葉敗枝卷飛如箭，塵土沖天而起。

　……

　試煉閣不長老喝罵起來。

　季長卿正瞇起眼，觀察每個人的神態舉止。

　各有不同，很難分辨誰才是指使并通知晦冥那個，而且對方此時很可能如他一樣，正觀察著其他人，找出林默背后靠山。

　唯一可肯定，晦冥背后的人就在試煉閣中，就在九人當中。

　目的為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找出來、鏟除掉。

　搬掉林默修行路上的絆腳石，最好的辦法就是直接讓他從世上消失。

　在場反對私斗聲最大的就是云巒峰千玄道長。

　他正憤然大聲道：“西門小子妄自阻攔他人試煉，實在有違宗門公序良俗，季大長老、平塵長老，你們難道眼睜睜看著不，莫非要等試煉鬧出人命才出手阻止。”

　天門峰寧不遑多讓，瞪著牛眼大聲道：“不行，這樣也太沒規矩了，咱們得阻止，否則前九關形同虛設，往屆層級高的弟子豈不是在試煉中占盡便宜。”

　他們也在試探，可笑之極。

　季長卿微微一笑，沒有搭腔，反而閉上了眼睛。

　手握生死大權的平塵道長也不做聲。

　臨淵長老淡淡道：“諸位忘了試煉初衷？”

　“初衷——”

　不得不說，劍宗開山數千年，試煉延續數千載，年年皆辦，很多人的確忘記了其中最基本的東西。

　峰試煉設立本在于修行為實戰打下基礎。

　開山立宗的年代，五源大陸本就在眾多仙家不斷爭斗、不斷吞并的大局中。

　歲月悠長，和平太久，五分天下格局維系了兩千余年，占據西乾一洲之地，高高在上的宗門，很多人已忘記曾經雨腥風的年代，不再記得先祖曾說過的那句話：

　絕對實力才是立本。

　……

　林默被陣法重重反彈回去，翻滾著，高速撞向大樹，眼瞧著馬上撞上，他兩只腳先后落下，踩中樹干，大彎曲繃直，剎那完，借著強大的反彈力道，子拉出一道殘影，向對手激而去。

　晦冥笑道：“任憑你再怎麼努力，今日必定走不了。”

　劍訣一領，五劍歸一，化作虹斬向那道影。

　飛岳斬。

　林默一眼認出劍腳。

　這一斬已超出外門弟子范疇，屬山千仞峰傳劍化岳訣。

　按宗門試煉規則，但凡參與試煉弟子，是不得修習諸峰傳法的，違者將被當場取消試煉資格，此規定也是保證試煉公平的舉措之一。

　林默自然學過，背后有掌管宗門典的季伯，什麼見不到；但真沒用心練過，所有法訣對他而言，僅僅用來拆解研究，明晰其理，印證自劍道瑕玼。

　他要走一條不同前人走過的路，與眾不同，方能達到新的彼岸。

　彼岸是什麼？

　夢想就是彼岸。

　林默的夢想比大多數人都純粹。

　——他要追求殺力第一，只有絕對殺力，才能一洗父母前恥，讓仇家得到應有代價。

　而他的仇家從不在此，甚至不在這座多數人認知的天下。

　他子驟然停頓，就像一只出的勁弩，剎那間懸停，手中的劍揮了出去，雙劍握劍，由上至下全力一劈。

　鏘。

　大串火星閃瞎人眼，明亮奪目。

　兩柄靈劍撞一起，點點銀芒向周圍激，奪奪奪……四面八方的樹干幾乎同時響起銳鑿木頭的聲音。

　晦冥哇的一聲，張噴，踉蹌后退。

　劍碎。

　碎斷的正是晦冥那柄上品靈劍。

　劍名：刻影。

　“你的劍，嘔……”一開口，又是一口噴了出來。

　靈劍融合愈深，劍碎帶來的反噬愈強，好在他還有天地羅經傍。

　忽然，他發現林默消失在視線中，然后，背心到微微刺痛，心臟如被人一把揪住、握。

　低頭看去，一截劍尖從前冒了出來，鮮沿劍鋒不停滴落。

　灰白無華，唯劍尖兩側鋒刃明亮如新。

　林默的劍？

　怎麼這麼快。

　他手，想用天地羅經絞殺對手，可手臂失去了所有力氣，自然下垂；手指無力彎曲，微微抖；魂魄正從離。

　“我……我……沒想，沒想，殺你。”

　“晚了。”耳畔響起林默的聲音：“別以為我看不出來，你的劍能將一魂魄留在別人元神之上而不知不覺，見他人之所見，聞他人之所想。”

　晦冥滿是，苦笑，笑得比哭還難看。

　“你，你，也，也不是，五層煉氣。”

　林默小聲道：“告訴你一個，我早就是煉氣八層，所以你死的不冤，希你主子滿意你的付出。”

　這句話聽晦冥聽沒聽完整，誰也不清楚，不過一切都不重要，因為在劍從他上離時，他已經倒下，眼睛還瞪得老大滾圓，死不瞑目。

　……

　劍尖還在滴。

　林默凝視著地上的尸，胃里不斷翻涌，上一次殺張秋山，有徐渝在旁，分散了大部分注意力。

　這次，殺人后的惡心相當強烈，他一轉，快步沖到樹下，一手扶樹，彎著腰劇烈嘔吐起來。

　不知吐了多久，幾乎吐完了胃里所有東西。

　直到惡心漸漸消失，他才回到尸旁，搜出一只多寶袋，也不懼有沒有制，靈識潛，袋中靜靜懸停著四五百塊靈晶與一塊玉質小簡。

　他撿起墜落在地上的羅經盤，制式上判斷，此出自云巒峰煉閣，九層，雖屬筑基境法寶，但不煉氣境修士購買，外門弟子常有人托山弟子購買此類高價法寶，很難確定來源。

　不過其價值不菲，千塊靈晶上下；加上四五百塊靈晶，總價值已超到一千五。

　外門弟子中，這也算家底厚了，當然比不上胡涂、徐渝這種背后有靠山的。

　玉簡是一套功法，正是千仞峰化岳訣。

　顯然新得不久，通常修行者記訣，不會留下復刻玉簡晶牌，這也是一種習慣，避免他人獲得，容易推衍出其破綻。

　林默將羅經盤丟多寶袋，隨后提劍在尸上搠了多劍，尤其是致命傷口，更是搗了個稀爛，用不了多一會，一定有長老前來查驗，他不想讓別人從傷口推衍出自己的劍。

　至于魂魄，更不擔心，刺殺張秋山后，與劍靈慧相通的他就明白，手上這柄劍一旦殺人，會連帶噬殺其三魂七魄。

　因此他才將其命名曰：‘寂’，小名‘斬仙’。

　要想死人不說話，最好的辦法就是連他的魂魄全部滅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