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三日后的清晨。

　朱壽已采夠了四十九個丑。

　趙玉珠一俠黑,又上了屋頂窺，果見藥到病除，朱壽雙已恢復了紅潤。

　神笑得見牙不見眼，哈著腰恭維：“太子殿下比從前更俊！”

　“真的？”朱壽對鏡自照,多個角度反復審視。

　“太子殿下,千真萬確，老道豈敢騙您。”

　朱壽緒高昂,將小圓鏡拋給側的小太監,興沖沖地奔去拉開寢殿厚重的大門，強烈到晃眼的日唰的一下撲來。

　多時日沒敢出門了！

　重見天日，朱壽激地大喊：“趙玉珠,孤又敢見你了！”之前丑陋不堪，只敢貓在寢殿，躲在夢里見。

　屋頂上趴著的趙玉珠：……

　剛好就惦念著搶別人未婚妻,這人腦子有病吧？

　“來人，擺駕,去鎮國大將軍府……大門外溜一圈！”朱壽興地高呼,巷子里來個偶遇也是很妙的。

　趙玉珠：……

　還好,太子邊存在正常人，凌梓云一桶冷水給太子潑了下去：“欽差大人明日抵達,太子殿下不如……佯裝重癥在床，昏厥不醒,坐實了薛妖的弒君之罪。”

　提及薛妖,朱壽理智回了籠。

　弄死了薛妖，趙玉珠也就恢復了單，屆時，也好奏請父皇賜給他做側妃。

　“好,先弄死薛妖！”朱壽點了頭，去將軍府外偶遇趙玉珠的計劃，暫時后。

　招來幕僚一商議，太子決定在欽差抵達之前，再給寧嘯一次棄暗投明的機會。

　~

　一個時辰后，寧嘯應招來到太子府。

　朱壽面如土、蒼白，癱瘓在床，一不。

　“寧總督，您瞧，針扎下去都毫無反應。”凌梓云對準太子手臂來了一針，太子居然像個死人似的毫無知覺。

　寧嘯皺眉。

　“……寧總督，太子殿下可是在您府上，重傷這樣的。明日，欽差大人震怒，弒君之罪扣下來……”

　凌梓云故意斷在這里。

　寧嘯只是擰眉不語。

　凌梓云又道：“寧總督是聰明人，若您棄暗投明，在下擔保，弒君之罪只是薛妖一人的，與您府上無干系。”

　寧嘯反問：“凌將軍言下之意，你可以弄虛作假，隨時變換說辭，將欽差大人糊弄得團團轉？是這個意思嗎？”

　凌梓云：……

　頓了頓，凌梓云大聲道：“誰糊弄了？在欽差大人面前，自然是有一說一，實事求是！”

　“哦，無論我站隊哪一方，凌將軍都會一五一十、如實稟報。既然如此，那還招我前來談甚？”

　寧嘯擺出一副無甚可談的架勢。

　凌梓云險些噎死。

　得了，談判再次崩了。

　明擺著，寧嘯寧愿背負弒君之罪，也站定了薛妖。

　“死犟，有你后悔的那一天！”沖著寧嘯闊步遠去的背影，凌梓云咬牙切齒。

　沒了外人，凌梓云返回床邊，沖神沒好氣道：“人都走了，還杵著作甚？趕將太子殿下喚醒啊。”

　原來，太子針扎，都如死人一般無知無覺，乃是吃了神的“西域假死藥”所致。

　神在懷里、左袖、右袖里，翻來覆去掏了大半日，最后一拍腦門：

　“忘了，此款假死藥無解藥，兩日后，方可自行蘇醒。”

　凌梓云：……

　算了，無解藥就無解藥吧，反正欽差大人明日抵達，就這樣“重癥不醒”給欽差大人看，甚好。

　免得一再服用。

　是藥三分毒，吃多了終歸不好。

　不料，原本定在明日抵達的欽差大人，途中遭遇巨石擋路，耽擱了行程，延遲一日方可抵達。

　太子蘇醒后，只得又服用一粒藥丸，繼續“假死”。

　不想，這第二粒藥丸下去，太子印堂發了黑。

　神察覺了，不敢聲張。

　凌梓云等人，不通醫，輕微的異樣瞧不出端倪。

　~

　趙玉珠一不潛伏在屋頂，兢兢業業竊聽了兩日，得出結論——

　太子的殺手锏是，憑借假死，厚無恥地瓷薛妖。

　“為儲君，只會出此下三濫手段。”趙玉珠憎惡太子的無能下作，來到牢房，嫌棄得直癟。

　黑墨發，一張白皙小臉襯得明亮，癟的紅也格外的紅潤，一黑俠裝扮甚是英氣人。

　一進牢房，薛妖眼前一亮。

　不過，薛妖不樂意討論太子，定定瞅了幾眼嘟嘟囔囔的，男人擱下筆，從桌案的屜里掏出一小包東西，拋給趙玉珠：“接著。”

　趙玉珠雙手捧住，湊到鼻尖一嗅，竟是一小包茶葉。

　幽香撲鼻，想來是絕巖翠了。

　“你還守信用，三日的功夫，就給我弄了來。”趙玉珠展一笑。

　薛妖盯著笑月牙兒的眼睛，徐徐道：“未必就是真貨，興許搞包假的搪塞你。來，驗個貨！”

　說罷，將他茶杯往趙玉珠跟前一擱。

　趙玉珠：……

　這男人與他人分茶杯的怪癖，啥時能好啊？

　這時，牢房外腳步聲響起，陳南恭恭敬敬提了個水壺來：“頭兒，您要的熱開水。”

　趙玉珠：……

　這是萬事俱備，就等著上門自投羅網呢？

　哦不，泡茶呢？

　陳南將水壺擱置在桌案上，倒退著下去，被趙玉珠喚住：“陳南，你們這兒可有多余的新茶杯？給我弄一只來，可好？”

　陳南恭恭敬敬道：“趙小姐，牢房里一應什欠缺，沒有多余的。”

　“哦。”趙玉珠泄氣地認命。

　陳南一出牢房門，郭盼盼就低嗓音道：“昨兒不是才燒制了一打新茶杯麼？遒勁紅梅的，甚是觀。你這樣怠慢趙小姐，咱們頭兒怕是要不高興。”

　會領罰的。

　陳南斜郭盼盼一眼：“我要真給趙小姐弄了來，頭兒才要不高興呢。”

　“啊？”郭盼盼顯然不懂里頭的邏輯。

　牢房里，趙玉珠認命地驗茶，心下將薛妖這個怪癖男罵了千八百遍，但吃到了里，小吃貨又樂陶陶地瞇上了眼。

　幾口茶下肚，趙玉珠想起此番前來的目的，又扯回了正題：“欽差大人明日就到了，太子和谷中昌一黨招頻出，你這邊的應對之策確保無虞？”

　欽差大人一到，西北場持續兩月的撕大戰，即將分出勝負。

　分庭抗禮的兩派人，必是活一個死一個。

　“你在擔心我？”薛妖道。

　趙玉珠白了他一眼：“你忘了，咱倆是綁在一條繩上的螞蚱，有契約在的。”他要是死了，怕是要被太子捉去作妾了，能不擔心他嗎。

　“就這樣？”薛妖問。

　“不然呢？”不解。

　薛妖抿死盯半晌，突然下令：“明日你滾去城外，給我好好拖住欽差大人的腳步。務必讓他延遲兩日再抵達。”

　“若辦不到，我會死，你也會去……給人……作妾！”

　趙玉珠險些被茶水嗆死。

　好端端的，他怎麼突然這麼兇？

　“好走，不送！”薛妖一把奪過手中的茶杯，掉過頭去再不看。

　趙玉珠：……

　這是一生氣，他的茶杯也不給用了？

　薛妖又整理上文件了，趙玉珠死賴著沒走，好奇心作祟，提出疑問：“拖延欽差大人，作甚？”

　問一遍，薛妖不理睬，就厚著臉皮問上三四遍。

　薛妖飛了聒噪一記眼刀，滿滿的拿沒轍，隔著茶水裊裊騰起的霧氣，趙玉珠都覺到了。

　趙玉珠得意地再問一遍。

　薛妖終于了底：“是藥三分毒，太子服用的假死藥，超過三粒會毒發。拖延到他毒發之日便可。”

　趙玉珠：……

　一旦毒發，豈非真的弒君？

　薛妖只補充道：“于命無礙。屆時，太子自有一場彩大戲要唱，你坐等便是。”別的再不肯。

　于命無礙，還能唱大戲？

　好奇得趙玉珠雙眸放，討好地再度捧過他的茶杯，一口一口往下灌，直灌了大半杯，也沒換來薛妖多余的話。

　“討厭，純心吊人胃口。”趙玉珠“啪”的一下，賭氣般擱下茶杯。

　薛妖只重新提筆，又埋頭理棘手的文件了，不理會胡攪蠻纏的。

　“薛妖，你就再一丟丟啦。”趙玉珠趴到桌案對面，雙手托住白皙下，朝薛妖可地眨眼。

　“當自己是天上的星星呢？眨眨眼，愿就能真？還不快去辦事！”薛妖煩躁得不行，用筆桿子去敲額頭。

　靈活地閃開。

　踹了的桌案一腳，嘟著小離開牢房。

　這一腳踹的，薛妖落筆的字都歪了，無語地瞪了趙玉珠后背一眼。

　要是他手下，鐵定拉下去領三十軍再說！

　~

　次日晌午，明晃晃的日頭晃得人昏昏睡。

　通往甘州城的道上，一匹高頭大馬慢吞吞地跑過。突然，馬背上的小伙子一頭栽下了地。

　“哎喲哎喲”哀嚎個不停。

　南來北往的車輛，紛紛駐足看熱鬧。

　“最近盡是倒霉事，喝口水咬破，騎個慢馬還差點沒摔死……”小伙子齜牙咧從地上爬起，抱怨個沒完。

　“你這是霉運纏，去附近的寶國寺拜拜就好，那里的佛祖最是靈驗！”一輛馬車里的老婦人給他支招。

　“當真靈驗？”

　“當真靈驗，快去拜拜吧，西北人都知道。”好幾個當地人勸告。

　小伙子著摔疼的，問清楚方向，當真牽馬去拜佛了。

　這事兒，讓一輛京城來的豪華大馬車里的父子瞧見了。

　“爹，咱們近日也很霉，不是巨石擋了路，就是馬車轱轆斷裂，也該尋個神佛拜一拜了。”

　榮國公府世子爺，慕容銘，不愿進城辦枯燥無聊的正事，慫恿父親先進山禮佛。

　年近四十的榮國公最是信奉神佛，為欽差大臣，負重任千里迢迢從京城趕來，最怕辦砸了差事有負圣恩，聽聞附近的佛祖如此靈驗，便也了心。

　“拜拜也好。”榮國公點頭應允。

　于是，一行人，浩浩拐去了上山小道。

　他們剛走，林子里竄出一個藍，笑地打賞小伙子，夸他演戲真，幫了大忙。

　原來，趙玉珠深知榮國公迷信神佛，上一世在京城不是，便琢磨著將他困在佛寺，最穩妥。

　~

　寶國寺正殿。

　寧銀月最近也運勢不好，霉運不斷，融不進貴圈子日日被嘲諷，好不容易出趟門散散心，還被人一麻袋罩住揍了個鼻青臉腫。

　今日，消腫了。

　寧銀月在丫鬟的鼓下，也來拜拜神佛，去去霉運，順道祈求佛祖恩賜自己一個如意郎君。

　不想，佛祖當真靈驗。

　寧銀月拜完佛，捐完香油錢出來，就在正殿大門外被一個蠻牛似的鄉下婦人撞了一下，一個沒站穩，子一晃……

　跌進了一個白公子哥懷里。

　藍天白云做背景，白公子哥面相俊朗，一雙多桃花眼看過來，勾得寧銀月面皮滾燙。

　寧銀月要起，白公子哥握住小腰不放，又如何起得來？

　“你是誰家姑娘？”慕容銘嗅著發間門馨香，溫地笑。

　“我是……”寧銀月不由自主要自報家門。

　這時，一個小廝急急跑來，催促道：“世子爺，國公爺在里頭等您呢，快進去吧。”

　慕容銘這才不舍地松開小腰，道了句“后會有期”，大步朝正殿邁去。

　“世子爺？國公爺？”寧銀月驚呆了，這份著實顯貴啊。

　便是總督大人寧嘯，再是封疆大吏，再得圣上榮寵，也沒能封爵呢。

　換言之，這位白公子的門楣，遠在寧嘯之上。

　也遠比薛妖金貴。

　寧銀月只覺自己撞了大運，著白公子遠去的背影，一顆心如小鹿撞。

　正在這時，白公子上的折扇墜落，掉在正殿門檻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