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陸清玄照舊命人給夏沉煙送禮。

　大總管詢問道：“陛下，您要過目這些禮單子嗎？”

　陸清玄說：“不必，你看著送。”

　他從未關心過這些禮，向來是讓底下人看著的喜好送，再把功勞安在他的頭上。

　他忙于田地改革的事，宵旰食，夙夜匪懈。

　偶爾會在大總管匯報的近況時想到，想到那只漂亮的貓。

　這天，曦剛剛亮起，宮人將帳幔掛在金鉤之上，輕聲喚他。

　陸清玄醒來，安靜地洗漱、更、用膳，慢慢思量今日要商議的國事。

　卻在用早膳時，腦海中忽然閃過夏沉煙跳舞的影。

　僅僅幾個剎那，便倏然消逝。

　他沒有在意，慢慢地吃完早膳，乘坐步輦，去往開早朝的金鑾殿。

　天尚未完全亮起，皇城浸沒在一片微藍的影里，像一只蟄伏的巨。

　他是這只巨的主人，沿途遇見的宮人們遙遙見他的步輦，就已經跪了一地。

　陸清玄的視線掠過他們，落在長得仿佛沒有盡頭的宮道上，思索新稅法的事。

　他仔細地推敲，其中是否藏。

　推敲完之后，他把手指搭在扶手上，目視遠方的天際。

　晨間的天，每時每刻都在產生彩上的變化。

　他覺得這種半明半昧的麗，和夏沉煙有幾分相近。

　這個念頭落下之后，陸清玄終于意識到有些奇怪。

　因為在此之前，他每日都要理繁多的事務，通常只有遇見某些人或事，才會聯想到。

　——比如，聽見和相關的消息，看見后宮的嬪妃，或者，偶遇本人。

　這次卻完全沒有來由。

　……

　景宮的禮仍然源源不斷地送來，隔了十幾日，夏沉煙再次去往景宮。

　大總管聽見來了，親自來到宮門口迎接，引著去往偏殿。

　“陛下正在接見臣工。”大總管似乎是擔心生氣，小心翼翼地說，“一時半會兒，恐怕無法召見娘娘。”

　“無妨，本宮在這兒等著便是。”

　夏沉煙坐在偏殿，只是等待了小半個時辰，大總管就極度不安起來。

　他命令小太監們在偏殿伺候夏沉煙，自己去了書房。

　大總管在門外躊躇了一會兒，推門進去。

　他不知道讓夏沉煙在偏殿長久等待，會不會使陸清玄不悅。

　但是，他知道，他在此時進來稟報和夏沉煙相關的消息，不會惹惱陸清玄。

　這便夠了。

　他進了書房，對上了大臣們的疑視線，和陸清玄清冷的目。

　陸清玄坐在這一群人之前，姿筆端莊，比任何人都更出眾雅致。

　大總管走到陸清玄側，俯，附在他耳邊說：“嫻妃娘娘來了，已經在偏殿等了將近半個時辰。”

　陸清玄的視線落在書房中的臣子們上。

　他靜默半晌后，垂下纖長眼睫，從屜子里取出一卷輿圖，遞給大總管。

　大總管看見陸清玄沒有怒，暗道果然如此。

　他雙手接過輿圖，看見陸清玄揮了揮手，他便恭敬地退了出去。

　大臣們坐在下方，面面相覷，互相打著眼。

　他們早就發現，書房中多了一張桌案。

　桌案總是空置，但上面擺放著筆墨紙硯和一張琴，而且許久沒有挪開——即使那些紙筆看起來，長久未被人使用。

　在陸清玄執政之后，皇宮的規矩逐漸森嚴，大臣們無法再像以往那般，隨意探聽宮廷的消息。

　他們只能據皇宮的宮人們流出的只言片語，拼湊出一些零散的猜測——

　陛下有一個極為寵的妃子。

　寵到，在書房為設置單獨的桌案，允隨意進出。

　甚至還給了輿圖。

　大臣們相視失，腦海中不約而同地浮現出同一個念頭——

　是夏家的那個兒嗎？

　竟然被陛下盛寵至此？

　……

　夏沉煙沒有見到陸清玄，卻得到了一張輿圖。

　拿著輿圖，說：“那本宮就不久留了。”

　大總管自然不敢阻攔，他把夏沉煙送到宮門口，又讓小太監們抬來步輦。

　夏沉煙上了步輦，回到永寧宮。

　永寧宮中，庭院深深，細雪彎瀟湘竹的枝頭。

　云的倒影在院中的水缸里漾，和水缸中破碎的冰一起沉浮。

　夏沉煙穿過廊道，了宮殿，來到一張臨窗的桌案之前。鋪開輿圖，細細打量。

　含星為端來一碗梨膏，笑道：“姑娘又在記憶輿圖嗎？”

　夏沉煙點了點頭，“每次看見這些新的輿圖，我總是要把它們記到腦子里才安心。”

　含星說：“姑娘記真好，陛下對您也好，這麼詳細的輿圖，說給就給了。”

　夏沉煙沒有回應，接過梨膏，慢慢地呷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