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春枝聽徐燕兒說有個和徐喬長得很像的男人在醫院陪著他,腦子嗡地一聲，臉就變了,張地追問，“燕子，你，你確定他們長得很像？”

　徐燕兒瞅王春枝這架勢，心里就是咯噔一下，徐喬的眼睛長得太特別了，除了在醫院見到的那個中年男人，還真沒在別人上見到過類似的。

　“你先說你到底是不是我哥的親媽？”徐燕兒盯著王春枝直直地問了出來。

　王春枝支支吾吾，徐喬還真不是親生的，是姐在京市給人做保姆時抱回來的孩子,說嫁的男人靠不住,再沒個孩子傍，將來老了沒人養，死了連送終的人都沒有，勸收養了徐喬。

　當時孩子才出生沒幾天的樣子,尋思著當個小貓小狗養著吧，養得活就養著，養不活就算了,太貴,就給喂點兒麥,后來再大點兒了,索麥也不用喂了,把面炒了,再用開水一沖,給喝點兒糊糊,小孩兒竟也磕磕絆絆長大了。

　養條狗還有呢，何況是人。

　徐喬小時候長的可，圓頭圓腦，大黑眼珠子咕嚕咕嚕地，邁著小短兒在邊顛顛兒地跑來跑去，著一口小腔喊著“媽媽，媽媽。”是個人都被萌化了。

　但王春枝因為不能生育，遭遇兩次結婚，兩次被男人拋棄，心早已經扭曲，恨老天爺對不公平，不讓擁有自己的孩子，徐喬越是可，越是能深刻會命運的不公平。

　對徐喬不起來，卻又不能恨，老了還得指著他養呢。

　又因為生懦弱，一個人帶著孩子經常人欺負，這種無發泄的委屈，自然而然就轉移到比更弱的孩子上。

　每次打徐喬時，心都有一種詭異的，暗的暢快，那種可以掌控別人，凌駕于他人之上的快，是在現實生活中永遠也得不到的。

　這種狀況一直持續到徐喬上初中，十五歲的年，還沒有完全發育，量仍舊稍顯稚，沒有年男子的那種健壯，但兩條筆直的已經變得結實有力，如松，有了頂天立地的味道。

　年拽住手中的撣子，嬉皮笑臉地，“媽，您自己說說您打壞多撣子了，您不心疼兒子，能不能心疼心疼錢，打壞了，咱不得再買新的呀。”

　他里說著玩笑的話，但全散發出的冷冽氣息讓王春枝驚醒，孩子已經長大了，懂事了，再打下去就該記仇了。

　王春枝跟那兒神恍惚，冷不防，“啪!”一掌狠狠在左臉上，不待反應過來，又一掌到右邊臉上，不應該用，應該說“摑”更合適，徐燕兒下手是真狠，直接把王春枝打得一個踉蹌。

　“我爸是眼瞎了，才會找你這麼惡毒的人，對自己養大的兒子都沒有心肝，何況是對我們，這倆掌是替我哥打的，滾！”

　徐燕兒一方面是真恨王春枝，哥哥的親爸一看就是超有錢的，但凡王春枝對徐喬好點兒，依照哥哥的子，們一家以后就有不盡的福。

　另一方面心里早就有了算計，們一家，爸爸和王春枝都傷了哥哥的心，但是例外，一直對哥哥都不錯，只要抓住哥哥的心，以后的日子就有了保障。

　徐國民在一旁聽得稀里糊涂，問閨是怎麼回事兒，徐燕兒把徐喬可能是有錢人家孩子的事兒跟他一說，徐國民“騰！”就跳起來了，眼珠子一瞪，簡直氣急敗壞，騎在王春枝上掄拳就揍，“你個臭娘們兒，老子的榮華富貴全讓你整沒了，我草你媽的，賤貨！”

　醫院里，徐喬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對著許明硯訴說自己的委屈，這些過往他沒有對任何人說起過，即便是面對清越，他也不想說。

　或許是他今天太難，那種心徹骨的絕水一樣把他淹沒，不過氣，幾乎隨時會讓人窒息過去，說出來，就像浮出水面大口呼吸，讓他不至于被憋死。

　許明硯把他攬在懷里的一瞬間，他好像整個人一下穿越回了年，變那個被人疼的小孩兒，他覺自己好像聞到了父親的味道。

　許明硯一通電話，有人送餐上來。

　徐喬從來沒有吃過這麼好吃的娃娃菜湯，那彈牙，鮮香味，口極其順，這樣的食讓人覺心都好了許多。

　“哥，這大飯店的廚師就是不一般啊，也能做得這麼好吃。”

　許明硯：“……”

　好吧，他說那是就吧，喜歡吃就行了。

　許明硯用翠綠的生菜包了改良過的蒜泥白，遞過去，“你嘗嘗這個。”

　徐喬沒被人這麼照顧過，有些不好意思地說了聲“謝謝。”接過來，小小的咬了一口，眼睛瞬間亮了，里含糊不清地說，“好吃。”

　別看這道菜名字普通，改良過程卻是極其講究，特點就是吃起來的時候，那香濃的味道是一層層出來的，回味兒無窮，徐喬啃個爪子都覺得無比味，哪里過這種食，細細地品嘗著，那樣子又滿足，又陶醉，還帶著小心翼翼的珍惜，特投那勁兒。

　許明硯還從沒見過有人個吃東西就能滿足這樣兒，子睿從小就挑食，為此家里換了不知道幾個廚師了。

　似乎是覺到許明硯投過來的目，徐喬臉騰一下紅了。

　太尼瑪丟人了。

　跟八輩子沒吃過好東西一樣。

　出息！

　徐喬眼睛里撲閃著窘迫和難為，似乎還藏了很深的難過，細白的手指有些無措的握了筷子。

　許明硯心口掠過一尖銳的痛，卻見小孩兒低低地笑了起來，“我就是個吃貨，一見到好吃的就容易忘乎所以，讓哥見笑了。”

　似乎是急于掩飾自己的窘迫，徐喬沒話找話，問了個不著邊際又沒頭沒腦的問題，“哥，你孩子多大了呀。”

　許明硯臉上不自覺帶出一層慈，“他比你小一歲。”

　徐喬笑，“有點兒羨慕。”

　許明硯微微嘆了口氣，“有什麼可羨慕的，他不大好，有心臟病，沒有合適的心臟給他換的話，可能活不過四十。”

　徐喬見許明硯臉上出難言的傷心，一句話不由自主口而出，“可惜我只有一顆心臟，要是腎的話，倒可以勻給他一個。”

　話一出口，徐喬自己先怔住了。

　他怎麼會說出這種蛋話，腎要是給了別人，那清越怎麼辦？他還想梅開九度，讓清越刮目相看呢。

　一時間，這捐腎的高尚，把他自己都整懵圈兒了，他什麼時候這麼偉大了。

　話說出口的那一瞬間他有一種模模糊糊的覺，好像許明硯的兒子非他的心臟不可一樣，很詭異的念頭，但是很清晰，不是幻覺。

　徐喬覺有點兒發冷，，醫院這種鬼地方就邪門兒，那些話真的很莫名奇妙。

　許明硯的手機突然響了，許子睿打過來的。

　“爸，你現在在那兒呢，今天晚上是周雅士歸國后的第一場鋼琴演奏會，晚上八點半開始，一起去吧。”

　聽到“周雅”這個名字，許明硯手一哆嗦，手機差點兒摔地上。

　那些他認為早已經“土為安”的東西，一下子被這個名字刨墳了。

　多年過去了，許明硯把這個名字狠狠封鎖在心底最深，從不墳，生怕一旦掀開，周雅能把他平靜的生活徹底掀翻。

　“爸，你聽到我說話了嗎？怎麼不吭聲？”

　許明硯清了清嚨，下心中緒，“子睿，你直接在劇院門口等我吧，我現在就開車回去，大概三個小時以后到。”

　既然墳都刨開了，許明硯覺得自己應該去燒個紙。

　徐喬見他有事兒，笑了笑，“哥，你有事兒就趕先走吧，我這邊沒事兒，今天謝謝你了。”

　許明硯對上徐喬的臉，一下子怔住了，這孩子的跟周雅還真是像呀。

　來不及多想，這會兒已經五點鐘了，他得趕往回趕，手從兜里掏出錢包放到桌子上，“小喬，這里面有現金，有銀行卡，銀行卡碼是122006。你先用著，改天我再來看你。”

　徐喬說不上心里是什麼滋味，鈍鈍地，不太舒服，他憑什麼要用他的錢？有什麼資格用他的錢？即便他是真心給，他也不起。

　“哥，你把錢拿走，我不喜歡你這樣。”

　“你這孩子怎麼這麼倔呢？”

　“你就當我倔吧，我也是要面子的，你高抬貴手，別讓我難堪好嗎？”

　許明硯無奈，只好收了錢包，了小孩兒的腦袋，“那你照顧好自己，我先走了。”

　隨著一聲關門兒聲，病房里只剩下徐喬孤零零一個人。

　徐喬眸子低垂下來，如果痛苦是一所學校，他上了二十年，也該畢業了，他寧可自己沒媽，也不愿意再和王春枝有任何瓜葛。

　從現在起，他就只有清越了，他，這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