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圣上之后沒有再問什麼過于深的問題，轉而轉向榮枯修行的是何種法門。

　讓李安然比較意外的是，通各個宗派的榮枯，居然本是個小乘僧。

　大周漢僧多修習大乘，榮枯這樣的小乘僧極為見。

　踏青宴畢，眾客散去，皇帝上了李安然，說是讓回宮住上幾日，李安然只好應允，臨走之前得空跟榮枯說了一句：“法師既然來了這天京，還是不要急著掛單寺廟居，也要多看多聽，多用心才是。”

　榮枯只好雙手合十，目送李安然的車輦跟著皇帝的輿輦往皇城的方向走去。

　好在李安然之前安排好了，他不至于被夜攔在坊外，大晚上的還得找地方投宿。

　欒雀的王府也選在長樂坊，距離李安然的王府不遠，順帶捎了榮枯一。欒雀從小格溫厚，和兩個姐姐都不太相似，到更像是隨了先惠貞皇后。

　他看著坐在車輦里閉著眼睛掐佛珠的榮枯，憋了一肚子話，但是到底還是憋在了肚子里，一眼又一眼的看眼前這個俊無媲的僧人。

　欒雀從小生在宮中，父皇和母后，兩個姐姐都是讓人心旌搖的人，更兼后宮百花齊放，姹紫嫣紅，自問見過的人也不在數——恰如衛家大小相公，元容元叔達，自己二姐姐的駙馬崔景，二姐夫的兄長崔肅崔史，還有姐姐邊的那個藍管事，都是出挑的人。

　但是……這位法師尤其漂亮。

　倒也不是說他男生相，榮枯的相貌不會有人錯將他當做子，甚至比起小衛相公來說，更多了一份剛氣，但是沒來由的，就是讓人移不開目，讓人不由自主的想盯著他看。

　兩人就保持了這種你看我，我閉著眼睛不說話的狀態，一直到了李安然的寧王府，榮枯才下車辭別，對著欒雀雙手合十躬了一下背。

　那邊李安然進宮，先去了皇帝理政務的攬云閣，李昌也不屏退宮人，見李安然進來，就讓人拉開了簾幕，指著掛在墻上的畫像道：“兒啊，今日覺如何？”

　李安然被他那凹肚，活像只老鵝的樣子給逗樂了，問道：“什麼覺如何？”

　皇帝氣結：“那小衛相公如何呀？”

　李安然背著手，看著墻上小衛相公的畫像，上邊還寫著生辰八字，還有什麼不知道的，隨口回答道：“是個風流人，也有才華，可惜傲了點。能大，卻太年輕，還是需要磋磨磋磨，吃點苦頭歷練一番。”

　“阿耶沒問你這個。”皇帝急地拍手，“我是問你，看上他了沒有！”

　李安然裝傻：“我這不是對他評價很高嘛。”

　“不是這種看上，是那種看上！”皇帝指手畫腳的，臉上都是不忍直視的神，“你想不想召他做駙馬？”

　“小衛相公才同欒雀那般大，我看著和弟弟似的，怎麼可能想召他做駙馬，我看他和髫髫到是很郎才貌。”李安然踱步到另外一副畫像前，一眼就認出來這是正在琴的元容，驚道，“為什麼叔達會在這？”

　皇帝著太，滿臉的心痛、委屈，還有讓步：“朕思前想后，你要是真屬意那元叔達，那朕也……就是元叔達是魏朝孤，份實在是太過……”

　李安然木然，背著手一個個將墻上的畫像看了過去——這差不多是把京都所有有才有貌，尚未婚配的男子都畫了上去。

　李安然年已二十有六，和同齡或者比年長一些、或者略小兩歲的男子，不是婚配了，就是早早說好定了親，皇帝急著給招駙馬，居然把小七、八歲的年郎也算上了。

　李安然：……

　看這些個年郎個個跟弟弟似的，也沒這麼喪心病狂吧？

　“真奇了，阿耶這般不挑，崔子竹居然不在上面。”指著滿墻的畫像笑道。

　誰料皇帝滿臉踟躕：“要不是怕那廝太耿，日日和你斗氣，朕也把他掛上去了。”

　李安然：……不了不了，子竹那個脾氣我也怕的。

　父二人回憶了一下剛正不阿的崔史，齊齊打了個寒。

　另外一邊，榮枯回到廂房，原本是沖個冷水澡就想睡的，奈何輾轉反側，耳畔總是回著徐征的忠告。

　徐大儒昔年曾經在西涼和師父辯論，雖然每每總是爭得面紅耳赤，但是誼卻很深厚，是真正的君子之。

　徐征也十分惜榮枯的才華，才在游船上提點了榮枯一句——大殿下心堅毅，是個為了自己想要做的事謀劃多年，一旦開始絕不后退的人，重視與你，一定是看到了你的上有有利于計劃的東西。

　李安然這個人，天生就是整個永安城權力漩渦的中心，靠太近的人，無論愿不愿意，最后都會被裹挾進風云詭譎的朝堂之中去。

　“如是法師還想安安心心的修行，還是趁著自己沒有泥足深陷之前，早早離開才是。”

　他只好披著里坐起來，用火折子點亮了廂房里的蠟燭。

　火照亮了廂房，他從竹匣里取出了面鏡和剃刀，手了自己的下和頭頂——他有每日清理面頰和頭頂的習慣，今早也一樣剃去了剛剛長出來的胡茬和發茬。

　只是現在，他還是想一邊誦經，一邊再給自己剃一下發。

　他的手小心的持著戒刀，刀鋒慢慢過自己的頭頂，帶來些微涼意。

　恍惚間，他好像又聽見了師父圓寂之前給他的忠告：

　——提婆耆，你有這樣的天賦。

　你的話可以從聽眾的耳朵里傳，深深植在他們的心中，及他們最，最容易的部分。

　也正是因為如此……提婆耆，你必須比任何人都要謹慎地持戒。

　不要卷任何國家的朝堂中去，安安穩穩的修你自己的心。

　去自渡，去得證羅漢。

　——離開僧團，不要回頭。

　你命中有劫。

　——離群索居，不要和子談，牢牢地、牢牢地封閉住自己的心。

　他撤回了手，安靜的看著鏡中的自己。

　師父。

　我到底……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