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睡得早, 天剛蒙蒙亮的時候弘暉就起了，他懶洋洋的坐起來，就見額娘尚未起。

　躡手躡腳的自己下床找裳吃, 走到堂屋的時候，他不由得鼻子聳，好似聞見了什麼味道。

　他皺著小眉頭，到找了找，什麼也瞅不見, 就疑的鼻子, 他聞錯了不。

　一旁的烏拉那拉氏看著他作，有些心虛的了鼻子, 關于總是背著他吃夜宵這回事。

　好像有些瞞不住了。

　見他又噠噠噠邁著小短滿臉快樂的跑出去，烏拉那拉氏就知道他沒發現。

　沒有下雪，不用穿厚厚的大氅，上的裳了，弘暉整個人都興起來, 他噠噠噠跑到園子里去玩秋千。

　高大的秋千架站在上面能飛起來很遠。

　“沖鴨～”

　他高興的嘎嘎樂。

　小團子興的喊：“再高點, 再高點！”

　烏拉那拉氏立在園子口看著, 看著, 看著下的弘暉, 不出一抹微笑。

　等他玩了一會兒, 這才招手, 笑著道：“走啦, 出去。”

　今天要回娘家，帶著弘暉去。

　弘暉蹬蹬蹬跑過來，像只小撲棱蛾子一樣張開手臂轉兩圈，頂著小腦袋給他額娘看：“小帽子好看嗎？”

　他擼了兩個葉子, 一左一右的著。

　“好看。”烏拉那拉氏有些糾結，去走親戚帶倆樹葉像什麼回事，有心想扔掉，又不想惹他哭。

　然而——

　有些委屈是跑不掉的。

　坐在馬車上，弘暉也要開車簾看外面，一陣小風，吹走了他帽子上的小樹葉。

　他瞬間委屈的趴在窗子上，整個人都蔫了。

　“我的心，和樹葉一起吹走了。”

　烏拉那拉氏瞧著，他的小腦袋，溫道：“那等會兒下馬車，再給你找兩片。”

　弘暉腦袋枕在胳膊上，探頭去看外面，惆悵一笑：“那終究也不是這兩片了。”

　烏拉那拉氏給他摟到懷里，陪著他一道往外看，一邊笑著道：“雖然不是那兩片，卻也相似。”

　馬車骨碌碌的前行，路過街市的時候，弘暉就往外看，路人行人如織，都在忙著賣東西，有小吃、菜蔬等等。

　烏拉那拉氏的眸也有些幽遠，和貝勒爺婚后，好些年都在宮里頭過的。當初沖喜，年歲小小就迎進宮來，爺常說什麼垂髫之年作配，細想來也有幾分道理。

　關于北五所、貝勒府的記憶反而更深刻些，娘家像是一個不到的夢，只有夜深人靜的時候回想一二。

　有時，還記不大真切。

　等到了烏拉那拉家，門口已經候了一大群人，上到老夫人，下到剛學會走路的小豆丁，都在等著。

　烏拉那拉氏車簾的手頓了頓，理了理裳，這才下車。

　剛一下車，眾人就趕上前請安，如今是貝勒福晉，又帶著貝勒府里頭的小阿哥，自然不同以往。

　烏拉那拉氏櫻輕啟，笑道：“都不必客氣。”

　不等老夫人拜下去，趕把摻起來，一邊笑：“您是瞧著我長大的，快不要如此。”

　“好好好。”老夫人年歲大了，形佝僂，昂著頭看看烏拉那拉氏，又低頭看看弘暉，樂呵呵道：“這孩子養的好啊，靈蘊，慧骨天，是個有福氣的。”

　眾人也都一疊聲的夸，實在是跟小仙一樣，平日里哪里能見到這麼玉雪可的小孩子。

　自家也有，但是跟人家一比，就混被比下去了。本沒什麼可比。

　弘暉就呲著小米牙，對著老夫人甜甜的笑，的喚：“外祖母。”

　老夫人頓時高興了，巍巍的跟著眾人一道往室走，一邊笑：“你幾個兄弟家，這些年也有幾個男孩和小阿哥年歲差不多，出來陪他玩。”

　烏拉那拉氏不置可否，弘暉的額頭，這才笑著看向眾人，果然急忙忙都帶著孩子來了。

　這次回來，雖然沒有明說，但也能猜得到，要麼是找哈哈珠子，要麼是找伴讀，都是頂重要的人選。

　但是為了不表自己的心思，連襁褓中的孩子也帶來了，五格媳婦兒笑著說：“如今才四個月，就等著福晉賜名呢。”

　烏拉那拉氏就好奇的湊過來看，一眼就怔住了。弘暉喜歡小孩，也跟著好奇，片刻后和額娘一個表。

　在場的，除了老夫人眼睛看不大清楚，其他人都悶頭不說話。

　見五格媳婦兒期待的看著，烏拉那拉氏了，半晌才道：“生的慈和。”

　天，人生頭一次用慈和來形容一個嬰兒。

　弘暉不住點頭。

　這形容詞還準。

　確實應該用慈和來形容。

　“長的像舅舅？”他猜。

　一般況下，不隨母親就隨父親，這五格這頭的親戚，沒這種長相。而五格媳婦兒雖然也是銀盤臉柳葉眉，但五秀致，還是個人兒。

　那答案就只有一個了。

　據說五格媳婦兒的兄弟生的五大三跟熊一樣壯，這小姑娘膘還在，幾個月的小嬰兒，比人家周歲的都重，瞧著就帶著中年男人的癡，但那子真，又顯得慈和。

　五格媳婦兒點頭，不住夸贊：“大阿哥真是聰慧機靈，這都能看出來。”都說外甥隨舅，侄隨姑，但有時候，外甥也會隨舅，比如自家孩子。

　說完眼的看著烏拉那拉氏，試圖起個名字出來。

　大夫人不自在的用錦帕沾了沾眼角，每次瞧見這小姑娘，就想起了五格媳婦兒的額娘，那真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一時也想不出什麼好的，不若大家集思廣益，給孩子一個好兆頭。”烏拉那拉氏笑道。

　弘暉靜靜地看著眾人，仔細的觀察著。在府里，烏拉那拉氏整個人是放松且不在意的。

　聽這麼說，眾人頓時都笑起來，老夫人解圍道：“這般匆忙想出的，能是什麼好名字，還是你和五格二人自己翻辭海吧。”

　烏拉那拉氏輕笑，坐在客位上，慢悠悠的抿著茶，就聽大哥星禪家的夫人開口：“前兒你大哥剛得的好茶葉，沒舍得喝，就想著給你送過去嘗嘗鮮兒，今兒你來了，我們也能跟著喝一口。”

　年歲略長些，又是副都統夫人，這個府上，開口說話了，便是老夫人都得認真聽。

　平日里也是高傲，也就見了貝勒福晉才低頭。

　烏拉那拉氏側眸聽，半晌才淺笑：“知道嫂子惦念我，來的時候，也帶了些小禮。”

　說著沖著蘇運驕矜抬了抬致的下頜，示意他趕呈上來。蘇運就下去，帶著好幾個小太監一道，去馬車上把箱子抬下來。

　上次跟胤禛一道去買了許多東西，挑了些出來做禮，送來烏拉那拉府上。

　大夫人一瞧，笑的就更開懷了。眾人寒暄幾句，慢慢的氣氛就放松了。

　“來見見幾個兄弟。”大夫人沖著弘暉招招手，不住口的夸：“瞧瞧大阿哥，真真芝蘭玉樹俊采星馳，這滿府的小東西，沒一個比得上他。”

　即是恭維，也是實話。

　艷羨的看向烏拉那拉氏，笑著問：“你是怎麼養的孩子？生的好看也就罷了，隨你和貝勒爺，瞧瞧這不疾不徐的君子模樣，真真羨煞人也。”

　“大嫂過譽了，依我看，咱烏拉那拉府上的孩子，個個都是圖魯。”

　費揚古到底是武將，生的五大三，屬實是個人，生的孩子也個個高大，孫輩也不遑多讓。

　烏拉那拉氏夸了幾句，又看向坐在高堂上的老夫人，笑著道：“給您備了些藥材，您收到柜子里去，那東西怎麼吃，都用小札記好了。”

　老夫人樂呵呵的笑了。

　烏拉那拉氏和弘暉作為作為上賓，烏拉那拉府上的人都放下手里的事，都圍著兩人轉。

　大人們寒暄完了，就開始介紹小包們。年的孩子雖然多，但三四歲的孩子也就一個。

　是星禪家的小兒子，名喚植水的，生的虎頭虎腦的，這會兒手里拿著糖葫蘆，啃的正香。

　聽見大人在說他，就出來乖乖的行禮問安。

　弘暉沖著他瞇著眼睛笑了笑。

　植水話都還說的不利索，但表達特別強，連說帶比劃，小叭叭的，甚至腦速過快跟不上，了小結。

　兩人手牽著手，一道出去玩了。

　烏拉那拉氏看了蘇運一眼，示意他跟上去，好生的保護著。畢竟不是在自己府上，各都不了解，還是守著好。

　大夫人見兩人玩的好，頓時笑開了，樂呵呵道：“這小子打小養在我院里，整日里憨吃酣睡的，想他背個三字經，那也是一萬個不肯的，哄著才能背兩句，也不知弘暉如今讀的怎麼樣了？”

　烏拉那拉氏淺淺一笑，里說著謙虛的話，眉眼間卻有掩飾不住的自豪：“弘暉也是恃賴的，整日里背書是不行的，如今才讀了三百千，通讀兩遍詩經罷了。”

　眾人連忙夸，說他是小文曲星下凡，實在沒見過這麼聰慧的孩子，還是烏拉那拉氏會教。

　又聊幾句，眾人這才散了，室只留下老夫人和大夫人。只剩下自己人，說話就隨意了些。

　“弘暉翻了年就四歲了，怎的不給他添個弟弟妹妹？”老夫人著烏拉那拉氏，一臉憂慮的開口。

　子艱難，想在婆家站穩腳跟，多幾個阿哥總是好的，貝勒爺眼瞧著未來最起碼也是個親王，這府上已經有了個側福晉，到時候還得添。

　自己不把路子鋪好了，這往后的年歲還怎麼過。

　看著烏拉那拉氏眼角眉梢都帶著，老夫人就知道，兩人如今的正好，人過的如意，氣都不一樣，眼神也要更晶亮些。

　“你自己心里放亮堂些，兒長固然甜人，卻是飲鴆止，別一跟頭栽下去，往后艱難。”老夫人眼睛半瞎，心里卻明白。

　大夫人到底年歲輕些，見此也跟著笑：“瞧福晉如今的日子多舒坦，只要別被迷了眼，怕也無妨，總不能因噎廢食，有的時候多，往后的事，往后再說。”想說不的時候拿著男人的敬重就，是大房，想著搶男人，這眼就窄了。但是嫂子，這話沒法往外說。

　烏拉那拉氏握住的手，笑：“我都省的。”

　這些課，打小就要上的。

　三人說笑著，又說了些話，說說兄弟們的前程，和小輩的教導，問該怎麼辦。

　“咱家武將出，到底有這個天賦在，我縱然子單薄，打小也要習武，孫輩理應照著父親的教導來，看孩子天分，能有習武就習武，能讀書就讀書，若平庸些，就養點閑逸致，花點錢不算什麼，別有辱門楣就。”

　說著，眉眼一利：“若是誰不，我頭一個收拾他。”

　大夫人笑著點頭。

　而弘暉跟著植水一道往外走，臣子府上和貝勒府比起來，就遜很多，并且由于是武將之家，很多布置都偏向厚重凌厲，各還擺著木制武，看著有意思的。

　弘暉抄起一把紅纓槍，順手刺出，他眼睛瞬間亮了，這個好玩。

　他看向一旁的植水，笑著問：“你會嗎？”

　植水搖頭。

　他生的白白圓嘟嘟，走路都不穩當，看得出來平日里都是懷里抱著寵，鮮他下地。

　弘暉拖著長長的紅纓槍，怎麼都不肯撒手，植水跟在他后，小心翼翼道：“哥哥小心。”

　兩人正玩著，就見烏拉那拉氏帶著人走過來，見他拖著紅纓槍，就笑，拿起來掂了掂，眸中有懷念，輕笑著道：“當初，額娘也是這樣拖著紅纓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