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然而已經無力回天，只能任由涌上來的酒勁裹挾著神志一路狂奔，消失不見。

宴席結束，各仙門道友陸陸續續離去星卿宮的客舍休息了，雎安從座位上站起來回向即熙的方向行禮，說道：“師母，宴會……”

只見他話還沒說完，就被一雙溫熱的胳膊抱住了脖子，濃郁的酒氣撲面而來，伴隨著爽朗傻氣的笑聲：“嗝，好喝啊，梅子酒真好喝！”

雎安愣在原地。

同樣傻眼的，還有思薇柏清奉涯等一干還沒走的星君和弟子。

雎安很快反應過來拉開即熙的胳膊，即熙醉得神志不清，里嘟嘟囔囔不知道在說什麼，站都站不穩了。

蘇寄汐的這個喝酒不上臉，即熙早就喝多了，但因為臉正常，又一直安靜地神游天外，都沒人發現醉酒。

弟子們趕跑過來想要扶即熙，即熙此時卻突然發起酒瘋來，誰也不讓，把想來扶的人全都打回去了，下手還沒輕沒重讓人害怕。只有雎安扶著的那只手還是穩穩的，幸免于難。

“別我！”即熙吼了幾嗓子，回過頭朦朦朧朧地看向雎安，遲緩地反應了好一會兒才說：“雎安？”

“師母，是我。”

雎安雖然看不見，但已經通過聲音把這混局勢猜的七七八八了。

“行吧，我要……休息……就……就你……送我回去！”一聽到師母這個稱呼，即熙醉了還立刻拿起架子。

環顧四周，只覺得舉目所見的人都令人嫌棄看不上眼，順手一指旁邊鷹架上正啄羽的阿海：“還有它，你們倆送我！”

阿海聞言目一斜，眼神仿佛能把即熙個出來。

即熙無懼阿海的目堅持要他倆送，誰勸也不聽。雎安只好答應，他囑咐勞累了一天的各位弟子星君早些回去歇息，接著就一人一鷹，一個扶著一個拽著送搖搖晃晃的即熙回去。

路上雎安扶著即熙的胳膊，而阿海拽著即熙的領子，保證不會倒到雎安上去。即熙懵懵地往前走著，反反復復嘆菜好吃，酒好喝，問雎安明天還有沒有。雎安也一遍一遍地回答，正式宴會只有今天，明天沒有了。

即熙每次都點點頭，或許是這個答案不夠滿意，過一會兒又卷土重來，讓人哭笑不得。

阿海嫌棄得恨不得把這個傻子抓起來丟里頭，一看見紫薇室就撒爪把即熙丟給雎安，帥氣瀟灑地飛走。

雎安把即熙扶到房間里的凳子上坐下，便要告辭離去。即熙立刻站起來踉蹌著說：“你等……你等等！”

說著就自己把自己絆了一跤，朝雎安后背跌去，雎安快速旋抓住即熙的手臂，用了點巧勁兒一只手就把即熙扶得穩穩的。

他白的袖翻飛甚是好看，讓即熙想起來第一次見到他，他在無數魔兵之中左右游走白紛飛的影。

一是人非的酸楚涌上心頭，控訴雎安道：“你他娘的到底為什麼不愿意給我補課啊！”

雎安為即熙的話愣了一下，這個愣神的瞬間即熙突然發拽著領子把他推倒在地。哐當一聲之后，即熙敏捷地騎在他上摁住他的手。

原本武功就好又使了十足的蠻力，雎安想要掙又怕傷到即熙，沉聲道：“師母，你醉了，快放開我。”

“不！我不放！你……嗝……你是不是討厭我所以不教我？”

“絕非此意。”

“那是為什麼？”

“我有我的原因。”

“那你就是討厭我。”

“……”

雎安覺得現在大概無法和討論這個問題。

即熙癟了癟，自顧自地委屈起來，竟然比悟機帶給的委屈還要大百倍，說道：“你討厭我。”

這種似曾相識的語氣讓雎安怔忡了片刻，他嘆息一聲道：“我為何要討厭你呢？”

“因為你是好人，我是壞人。”即熙語氣篤定，然后又厲荏道：“但是我現在是你的師母，你不許討厭我。”

“好，我不討厭你。師母您能不能先起來？”雎安哭笑不得。

即熙低頭看著下的雎安，他安然地眨著眼睛，眼神沒有落點空空的虛浮著。

雎安的眼睛很好看，溫潤帶水，就像是通的琉璃珠子，眼角淡淡泛紅。脖頸因為繃而顯出青筋，像是白宣紙上淡紫墨水勾了一筆似的。

即熙的心也被勾了一下，微微俯靠近雎安，看見雎安皺起眉頭，又不敢靠近了。

“你之前問我的那個問題啊，星君是什麼。說實話我也不清楚，是因為是合適的人才被選中了，還是因為被選中了就要為合適的人呢。你看大家了星君，都怕失格而死的。”

即熙嘟嘟囔囔地說著，放開了雎安的手但也不站起來，著天花板說：“尤其是你，星命書對你要求最高。之前的天機星君大多活到十七八歲沒鎮住心魔，就失格死了。你活下來都不容易了，他們還要你做這做那的。”

雎安坐起來，有些猶豫地出手去到即熙的肩膀，然后把從他上挪下來，即熙也不反抗就乖乖任他擺布。

“今日多謝師母為我說話。”雎安岔開了話題。

“沒事，他們不疼你，我疼你。”即熙醉眼朦朧，但是回答得斬釘截鐵。

雎安忍俊不。

看見雎安笑了，即熙也跟著笑起來，說道：“雎安，我是不是一個好人？”

“是。”

“那你要夸我。”

“好。”

“你要經常夸夸我，夸我……夸我……善良……還有疼人。”

“……哈哈哈哈哈哈好。”

雎安終于忍不住笑出聲來，他好像已經很多年沒有這樣笑過了。

他笑著笑著，空空的眼睛里就有了點沉思，在一片黑暗里，他出手去試探著到了對面人的下頜，那里平整，沒有易容或面的痕跡。

“師母，你到底是誰？”

雎安低聲問道。而即熙恍若未聞，懵懵地歪過頭睡著了。

即熙這一覺睡得很，做了很長很長的夢。這個夢和事實沒有任何出，讓慨自己居然沒想象力到這個地步，拿回憶充數做夢境。

夢見了剛剛到星卿宮的自己。

跟著雎安來到星卿宮之后，即熙很快就把星卿宮鬧了個天翻地覆。

星卿宮是講究規矩十分傳統的地方，房子都建得四四方方，按照五行來安排宮服和食宿，春有落櫻夏有蓮，秋有銀杏冬有雪，言談舉止均有條條框框。而從小和通緝犯為伍的即熙天生反骨無法無天，完全不吃這一套。

在武學和符咒方面天賦出眾，但是武科先生左輔星君說比武時出手狠辣甚至于毒，只要能贏就不管規則也完全不留余地，屢次傷及同儕。而教符咒的天魁星君則說畫符總是犯忌諱還差點引起反噬。至于教詩文歷史的文曲星君，則被當堂頂撞氣得停了課。

其他的弟子們，除了天天和吵架的思薇，其他人都避著走。

掌事的柏清師兄總是倡導以理服人，奈何即熙小小年紀就已經是詭辯高手，一張小叭叭叭把柏清噎得差點背過氣去。

可的好日子也就到頭了，柏清被氣病后，替他掌事的是雎安。

即熙再次在課堂上和文曲星君大辯三十回合之后，直接被阿海拎著脖子提溜到了析木堂里雎安面前。在半空之中嚇得小臉煞白，撲騰著求阿海放下來。

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高。后來阿海的一大樂趣就是在闖禍時提著的后頸在半空盤旋好幾圈，聽吱兒哇求它落地。

雎安放下手里的書，一雙溫和的水汽彌漫的眼睛看著道：“你又闖什麼禍了？”

阿海鳴幾聲，雎安點點頭。

“又讓子恕師兄教不下去課了。”

即熙拍拍上的灰不服氣地站起來，說道：“那是他自己沒本事說不過我！”

雎安把手里的書合好，好脾氣地笑著問道：“即熙師妹有何高見呢？”

“文曲星君說什麼達則兼濟天下，為星君就要保護眾生。我就不明白了，厲害的人就非得保護弱者？你看這世上厲害的，老虎獅子蟒蛇，哪個還保護兔子綿羊了？只有弱強食啊。你非得強行保護弱者，結果這世上弱者死不掉還越來越多，弱者還拖累強者。”

雎安認真地聽著說，并未憤怒或者打斷，見停頓便問：“那子恕師兄說什麼？”

“他說，人之所以為人和不同，便在于人心人，明禮義，懂仁。我就說人和沒兩樣啊，都是要吃要喝要□□，而且人家老虎獅子不明禮義不懂仁，吃起人來還不是一口一個，比我們這些講道理的人還威風。”即熙在雎安面前盤坐下，滿不在乎地回答。

雎安笑起來，他說道：“那你覺得自己是強者嘍？”

即熙著腰桿：“那當然。我現在還小，以后會更強的。”

“何為強者，何為弱者？飯堂做菜的王師傅，你最喜歡他燒的糖醋排骨，假以時日他肯定打不過你，但是你就能燒出像他手里那樣味的菜肴嗎？在做菜方面，他是強者你是弱者，那按照你的理論他就不該給你做好吃的，好淘汰你這個弱者嘍？”

雎安這個致命比喻讓即熙一時半會兒無法反駁，放棄王師傅的糖醋排骨，這輩子都不可能的。

12、信任

“進一步說若你流落荒島，武功重要還是會覓食野炊重要呢？這世上人各有長，強弱本無定數。強者也會落難，弱者亦會翻，境遇不同結果便大不一樣。我們教作為強者要保護幫助弱者，其實也是希弱小時也能得到保護。這不只是為了別人，也是為了自己。”

雎安認真地慢慢地說給即熙聽，即熙有些恍惚，沒有全都聽懂但似乎又很有道理。

想了想，說道：“那不就是說幫助別人也是一種易。”

“當時在招魔臺下你救思薇的時候，是要從那里易什麼嗎？”

“我……”即熙就答不上來了。

“有時候這種幫助是易，但是更多的時候……”

雎安點點自己的口和的口：“是以心換心。”

即熙怔了怔，逞強道：“若換不來別人的心呢？”

“自然有可能換不來，但若只想做萬無失一的事，這世上便無事可做了，你說對不對？”

雎安仍然笑意盈盈。在他這樣耐心的解釋之下，即熙終于敗下陣來。看了雎安好一會兒，才悻悻地說：“我還以為，你要說什麼善良是人的本之類的……”

“人的本并無善惡之分，唯有趨利避害。如果善良像吃飯睡覺一樣是天，那還要我做什麼？難道你見過教大家吃飯睡覺的星君嗎？”

雎安的語氣溫中帶著一俏皮。

即熙聞言噗嗤笑出聲來，說：“好吧好吧，你贏了你贏了，你說的有道理。”

辯論有了結果，就起想要離開，一轉頭就對上了阿海犀利的眼神，雎安的聲音在后悠悠響起：“先把今天子恕師兄教的書文抄一百遍再走。”

即熙驚訝回頭，憤憤不平道：“我都認輸了！”

雎安微微一笑，好整以暇道：“那也要抄。”

阿海使用暴力毫不留，而即熙又不愿意在雎安面前撒潑。只好搬了個小板凳，在析木堂抄了一整天的書文。期間找各種頭痛腦熱急之類的借口開溜，不過跑幾步就被阿海逮回去，提溜到雎安面前。

雎安閱覽著抄好的書文，心地提示道：“你這里寫了錯別字，這幾個字太模糊了看不清，好好改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