帖子在燭臺上燃燒燼,顧鈺彈了彈指尖,吩咐師爺道:「備馬。」
師爺看一眼外面的天,躬道:「這個時辰,伯府的人恐都安寢了,主子不妨明日再去。」
顧鈺冷哂,那徐辭野選擇下榻在顯鈞伯府,不就是在擺下馬威麼,這個面子,給他也罷,只不過,他擅自帶走沈絡歡,這筆賬還要好好算一算。
顧鈺披上狐裘大氅,接過師爺遞過來的馬鞭,步走出門檻,像是忽然想起什麼,轉眸道:「去把公主的小白馬牽過來。」
師爺和馬夫對視一眼,不懂主子葫蘆里賣的什麼葯。
夜闌星稀,一路騎兵舉著火把來到顯鈞伯府門前,陣仗之大,不僅驚了家主,還驚了布政司的員。
顯鈞伯哪想到顧鈺會大半夜造訪,披上褂子匆匆跑來府門前,隨其後的還有府中的幾位公子。
顧鈺坐一匹罕見的青驄馬,面無表地看著匆忙趕來的人們,神比夜還要冷冽。
顯鈞伯言笑晏晏地走上前,「大都督造訪,令寒舍蓬蓽生輝,快請。」
眾人以為顧鈺會給顯鈞伯幾分面子,至表面過得去,可誰知,顧鈺坐在馬背上紋不,將質問和施拿得極為巧妙。
顯鈞伯面上掛不住,抱拳咳了下,「大都督?」
顧鈺這才看向他,一雙深眸含著審視,「公主呢?」
他沒去打聽徐辭野的下落,張口就問沈絡歡在哪。這讓顯鈞伯有些詫異,面上還維持著客套的笑,「公主已經歇下了,大都督想見公主,還是等到明日一早吧。」
「伯爺別忘了,公主奉旨前來遼東,是本督的座上客,哪有住在別人府上的道理?」
顧鈺臉已經很差了,再僵持下去恐怕誰的臉面也掛不住。顯鈞伯捋捋鬍鬚,比劃個「請」的手勢,「一家人怎地忽然生分了?大都督快隨我進府喝杯熱茶,凡事都有的商量。」
對方給了臺階下,一般人可能就妥協了,但顧鈺沒有毫容,「徐將軍呢?本督都親自來為他接風了,他怎麼不現?」
顯鈞伯為難地看向門口,隨後笑道:「徐將軍長途跋涉,一到府中就睡下了,大都督著急見他,老夫這就差人去請。」
「不必了。」
一道清朗男聲傳來。
眾人尋聲看去,見徐辭野雙手抱臂靠在門柱上,比起顯鈞伯的小心翼翼,大喇喇的像個沒事人似的。
顧鈺轉眸,看向站在石階上傾斜的年輕男子,目一凝。上次與徐辭野見面,還要追溯到三年前的秋日,先帝最後一次調遣神機營的將領前來遼,為悍威軍配備三眼銃和鳥銃的場景,而領頭的將領正是徐辭野。
那個秋日,銀杏葉黃,鋪了十里長街,經日一照,金燦燦的璀璨耀目。兩人站在草垛前,比試了木倉法。
門柱前,徐辭野同樣看著馬背上的顧鈺,輕輕一笑,聳肩膀,「顧大都督別來無恙。」
顧鈺還是那副冰涼涼的面孔,並沒有因為他是欽差就和悅,「徐將軍一個人來的?」
徐辭野左右看看,語調懶散,「是啊,本將軍一個人竟牽了遼東這麼多將士,是不是太過興師眾了?」
「將軍自謙了,遼東將士對將軍敬佩不已,都想來目睹將軍的風采,若非本督攔著,一個衛都不止。」
兩人同是怪氣,卻又外人挑不出病。
顧鈺忽然一笑,意味深長道:「將軍敢一個人前來,想必是做了細的地形圖,那這一路上可有迷路?」
這話一出,在場所有人都知道了一個,原來,這位意氣風發的神機營提督在野外分不清方向。
明明是挖苦人的話,卻讓顧鈺詮釋出一關心的意味,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是舊。
徐辭野笑著搖搖頭,擺出一副不跟小心眼的人一般見識的姿態,大度道:「當年不就是差點贏了大都督一局,大都督怎麼還記仇,藉機挖人短呢?今兒本將軍在此替大都督澄清謠言,當年我倆的比試,因本將軍傷了手指而中斷,至今未分伯仲,大家不要再以訛傳訛。」
顧鈺淡淡道:「原來,將軍當初是傷了手指,本督一直以為將軍是怕輸得太難看,主認輸的。」
眾人腹誹,這兩人的好勝心不是一般的強。
作為家主,顯鈞伯心裡苦,笑呵呵站在他們之間,「兩位將軍都是我大楚的好男兒,比試這種事偶然太大,一兩次的勝負作不得數,改日老夫設局,請兩位前來切磋如何?」
兩人都不接話,他尷尬地繼續道:「天已晚,咱們別在外面擾民了,還是隨老夫進府一敘。」
這一次,顧鈺沒有拂了他的面子,長過馬鞍,跳下馬匹,大步走向府門。與徐辭野肩時,只賞了對方涼涼一眼。
徐辭野也不氣,懶懶地跟了進去。
隨著伯府大門閉,深夜歸於平靜。
雅緻熏香的客堂,只有顯鈞伯在侃侃而談。
顧鈺手捧蓋碗,刮拂茶麵,眉宇間漸漸有了不耐之。對面的徐辭野倒是優哉游哉,與顯鈞伯品鑒起碗里的茶。
稍許,寧若冰著一雪白長款款走來,對顧鈺襝衽一禮,「大都督。」
聲音和。
顧鈺略一頷首,沒有要寒暄的意思。
寧若冰站到父親邊,安安靜靜的極守規矩。
知道顧鈺此來,一是為了與徐辭野打個照面,二是為了接回公主,顯鈞伯用商量的語氣道:「公主金貴,住在軍營實屬不妥,不如在寒舍暫時住下,等大都督尋到合適的宅子再將人接走?」
顧鈺放下蓋碗,「公主以後會住在總兵府。」
顯鈞伯面疑,「這......」
「您老有何異議?」顧鈺出一抹耐人尋味的笑。
顯鈞伯垂下眼,「既然大都督已經做好安排,明兒老夫親自送公主過去。」
兩人的流盡數落在徐辭野的眼裡,使他更加琢磨不顯鈞伯的立場,這個老頭子到底是有心向著顧鈺,還是在與顧鈺虛與委蛇?
若是後者,這幾年,閣為何沒有收到過一封關於顯鈞伯彈劾顧鈺的奏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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