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秋驀地領會到男人的自尊心多麼可怕，或者該說帝王緒喜怒無常？

這會兒可不是顧著要面子的時候，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啊！林若秋只得訕訕施了一禮，「不知陛下前來，妾未能遠迎，還恕罪。」

說來的確是建昭帝的過失，要來也不提前打個招呼，他以為在逛窯子啊？

林若秋心小小吐槽了幾句，但見楚鎮輕哼一聲，總算邁著長進門檻。

呵呵，脾氣還大。

不過也像孩子的，據說所有的男人心都不怎麼。

林若秋舒了口氣，為了表示歡迎，殷切上前要接過魏安懷中捧著的奏章。

這皮水的大太監忙道：「選侍主子，這東西重……」

然後他就看到林若秋輕輕鬆鬆就把那一摞書抱起來了。

魏安反而說不出話來，笑得格外勉強，「……選侍主子的力氣還大。」

他還真為陛下一把汗，幸好這位林選侍貌似是個懂事的，換了個如狼似虎的宮嬪，陛下怎有招架之力？

自從上回皇帝來過一遭，林若秋便已記住流程，當下輕車路的命人掌燈，又搬了一張太師椅來，將奏摺分門別類的碼放齊整，方便皇帝一一批閱。

楚鎮不對刮目相看，從來沒遇見這樣知趣的嬪妃，看來他選擇來瓊華殿是來對了。先前的那些，要麼扯開襟任君採擷，要麼假裝張擒故縱，倒是林若秋這裏最令他舒坦。

皇帝心好轉，語氣亦和許多，「坐吧，在朕面前不必拘束。」

林若秋可不會傻乎乎的說站著伺候——又不是天生伺候人的。楚鎮一發話，立馬搬了張錦杌來挨著他坐下，免得累。

當然，這樣做也能更近距離的觀察楚鎮的臉。正因不會產生□□上的複雜關係，才能以更純潔的心態欣賞這張男神般的俊俏面龐。

是看看這張臉，都能多吃兩碗飯。

林若秋覺得自己真是賺了。

*

夜幕沉沉，魏昭儀從太后的長樂宮回來，第一件事就是命人泡玫瑰花水凈手，嫌惡的看著清水裏一雙蔥白荑，彷彿怎麼洗也去不掉上頭的氣味——上了年紀的人，上總有濁臭惱人的味道，但願不必挨到那把年紀。

侍素英一邊用棉帕為手，一邊推心置腹的抱怨道：「太後娘娘也真是，這麼晚了還將您去捶背，長樂宮的下人都斷手斷腳不？」

魏昭儀冷笑連連，「姑母磋磨人的法子也不止這一套，我早慣了。」

素英覷著的臉，小心翼翼說道：「那，太後娘娘讓您在陛下面前多提四小姐，您的意思……」

「再說吧，」魏昭儀神懶懶，繼而卻流出譏諷的意味，「以為魏雨萱有多大本事，能代承恩公府籠絡住皇上，倒真看得起！」

素英訕訕道：「但，四小姐的確生得漂亮……」

「漂亮有何用，只要姓魏，陛下就不可能寵幸。」魏昭儀自嘲的笑了笑，「你瞧，陛下可曾寵幸過我麼？」

素英見說起這等，不心驚跳，險些便要拿手去堵的，「娘娘切勿如此！」

「有什麼不可說的，」魏昭儀畔愈見譏諷，「姑母以為皇上還是從前的皇上，可以任予取予求麼？」

著窗外朗朗暮，任由青委地，在長椅上屈起一足，悵然道：「姑母是當局者迷，所以看不清楚，我不過是陛下立的靶子罷了。哪裏是我要跟們爭風吃醋，明明是陛下不願看著承恩公府坐大。」

素英心知定是魏太后今日作為又勾起自家主子一番傷來，可也甚聽到魏昭儀同剖析心跡，當下驚疑不定，「既如此，娘娘為何甘願冒此風險，為何不……」

繼而意識到自己太過僭越，連忙住口。

魏昭儀眼斜飛，焉能猜不出未盡之語，托腮盈盈笑道：「你覺得本宮在太后那裏更有用，還是陛下？」

素英無話可說了，魏太后若真有心提拔這個庶出之，又怎會煞費苦心召魏雨萱進宮？

「承恩公府都是一丘之貉，貪心未足。」魏昭儀輕輕咬著牙，「誰他們手太長，前朝要管，後宮也要管，當真以為陛下乃荏弱之君麼？」

雖同樣恨著這家子，但何嘗不是哀其不幸、怒其不爭？到底也姓魏。魏家倒了，也難長久。

素英默然，「娘娘若只聽陛下而不遵太后，只怕太後會恨上咱們。」

「未必，」魏昭儀冷笑道，「那老太婆自詡足智多謀，不得我對魏雨萱壞一點，愈如此，愈能博得陛下憐惜，只看咱們的皇上會否輕易被打罷了。」

素英卻怕這樣兩頭不討好，委婉勸道：「可魏更又沒得罪過咱們，娘娘不如……」

魏昭儀眸中顯出譏諷之，「一報還一報，該著。姨娘從前了那麼些辛苦，娘是當家太太，咱們不能拿那位怎麼著就算了，難道還不能從上找補回來？」

素英見主意已決，竟是勸無可勸，只好住口。

魏昭儀神淡漠卸下金釧，瞥見一雙枯槁瘦削的手臂，難免又是一聲長嘆。點燈熬油似的熬了這些年，到底青春不再。

扭頭問道：「陛下今夜宿在何人宮裏？」

素英對於這些事向來打聽得一清二楚，張口便道了出來，「是林人。」繼而又補充道：「十日之，這是陛下第二次召侍寢了，獨獨瓊華殿有此殊榮。」

「林人，永昌伯府……」魏昭儀口中喃喃，眸里有一線疑閃過。

陛下這是想換個靶子來對付魏家嗎？

*

林若秋本著紅袖添香伴讀書的原則，楚鎮用硃筆批閱奏摺，就在一旁安心研墨。

這回卻沒有早早裝睡，就算楚鎮可以加班加點的趕工，林若秋卻仍惦記著那碗夜宵。

著肚子睡覺會做噩夢的。

楚鎮批完大半的奏章，剛個懶腰，就看到林若秋兩眼晶晶坐在那裏。

經不起表揚，剛表示出一點好，這人就打蛇隨上了。楚鎮剛想碎的雄心壯志，就聽林若秋蝎蝎螫螫問道：「陛下，您不？妾讓人送些吃食來。」

所以陪他到深夜就為了一碗夜宵麼？楚鎮雖覺得有點奇葩，但還是答應下來，他畢竟是個心的皇帝。

且他其實也有點了。

須臾，紅柳等人端上來熱騰騰的湯飲。楚鎮低頭看時，見是白水滾的芝麻紅豆餡的湯糰，個個都有棋子般大。

他不失笑，深夜裏吃這個？也不怕克化不！

不過春夜寒氣略重，倒真需要點熱騰騰的東西暖暖子。楚鎮用銀匙舀了一個放進裏，只覺這湯糰又又燙，嚨里跟燒起來一般，胃以後倒是格外舒坦。

他向來沒有一日多食的習慣，但看林若秋吃得那般得趣，竟也把自己那碗甜湯喝了個。

這可是從未有過的事，魏安在旁看得連連咋舌。

但林若秋胃口雖好，吃東西的速度並不快，而且很有章法，先小口小口的啜飲，到了裏再細嚼慢咽。

楚鎮饒有興緻的道：「你吃湯糰的模樣倒像大家出。」

本來就是大家出。林若秋暗暗翻了個白眼，口中道：「母親常教我惜福以養，無論何時何地，照顧好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楚鎮若有所思，「你娘倒對你很好。」

林若秋怕他有所誤會，畢竟這些達貴人還是看重世的，因道：「永昌伯夫人的確賢良淑德，但並非我生母，我生母早就過世了。」

楚鎮嘆道：「生母有時也未必好。」

林若秋無言，當然知道楚鎮和魏太后之間嫌隙，但這種話題不是該置喙的，又算不得正經媳婦。

而且也懶得管，宮裏要的是獨善其，居委會大媽才到手呢。

楚鎮意識到自己失言，掩飾著道：「夜深了，早些睡吧？」

林若秋應承下來，又試探問道：「陛下不睡？」

楚鎮有些猶豫，早知就不該吃那碗元宵，弄得他亦有些困頓起來。

林若秋只當他要繼續批摺子，便不多問，自顧自的解下鑽到被中。

隔著紗帳，楚鎮很容易看到床上人影影綽綽的作，間莫名燥熱起來，怪道都說飽暖思-，那幾個湯糰真是罪孽深重。

而林若秋的表現在他看來則了若有似無的挑逗，他不思考些該如何應對眼下的困局：很顯然，在這宮裏他可以不對任何人假以辭，可這些人卻沒有一個不想嫖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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