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佑抬手去擋,卻沒想到那香爐里的灰是燃著的,頓時被飛灰撲了一手,疼得低低地『啊』了一聲。
周遭都是揚起的飛灰,那人又裝作站立不穩的樣子,手裡著刀片,直直地往這邊倒過來。
看不真切,站在後面的薛元卻瞧得明白,他微皺了皺眉,姜佑若是在東廠出了事兒,他也要擔上干係,就不知道這人是針對他還是針對姜佑來的了。
這時候也來不及細想,他輕飄飄一掌掃過去,看著輕巧,卻含著千鈞的力道,『噹啷』一聲,那人手裡的匕首就了手,人也踉蹌著倒退了幾步。
姜佑這才回過神來,驚了下才覺出來者不善,平日前呼後擁被人護的嚴實,有功夫也沒手的機會,頭遭遇著刺客,第一反應竟不是害怕,反而有點躍躍試,踏出一步就要手,卻被薛元勾著腰帶給拽了到自己後。
那黃門見一擊沒得手,竟然從袖子里掉出個匕首,整個子撲了過來,被薛元一腳踹了出去,他子橫著在半空中飛起,落下的時候面如金紙,裡嗆出幾口來。
就這麼一耽擱的功夫,原本空的東華門已經圍上來幾個番子,刷刷幾聲狹刀出竅,揚起來就要砍下去。
薛元喊了聲停,狹刀立在空中,他向前邁了幾步,看清那人相貌時,眉梢不由得一,隨即又面如常,淡淡吩咐:「把人帶回去,好生審問。」
若是沒記錯,這人他見過一回,似乎是當初寧王還是皇子的時候就跟在邊伺候的太監,後來一路升到了馬監。那人一咬舌尖就要自盡,被一個眼疾手快的番子卸了下。
姜佑從薛元後探頭瞧了瞧,擰著眉頭道:「這人是哪個監里的?我怎麼沒瞧過。」一揚下:「哎,說你呢!是誰派你來刺殺孤的?」
那人也不看,只是面慘然地垂著頭,任由幾個番子把他拖拽了下去。
姜佑討了個沒趣,訕訕地了鼻子,拿拐肘撞了撞薛元的腰:「掌印,這人是什麼來路,能審的出來嗎?」
薛元已經把這人的份猜得*不離十,心裡生出幾分狠厲,寧王想要殺誰他管不著,但是在利用十二監的人手,又是在東廠的地界里生的事兒,明擺著連他也一併算計上了。
不過名利場上你坑我我害你也是常事兒,他面穩穩地對姜佑道:「您儘管放心,只要不是死人,東廠就沒有撬不開的。」他一低頭見姜佑手上被香灰燙出幾個紅腫,蹙了眉道:「您先跟我回去,咱們上些膏子吧。」
他不說還好,一說姜佑便覺得火燒火燎地疼起來,捂著手點了點頭,薛元帶重新回了暖閣,命人取了燙傷的膏子來,現在那傷口已經鼓出發亮的水泡,襯著白皙的小手,格外讓人駭然。
他取了針在火上烤了烤,低頭在手上比了比,低聲道:「您忍著點。」
那針尖明晃晃的,姜佑呲了呲牙,轉過頭不去看,就覺得一點尖銳的疼,裡面的膿被放了出來,薛元取了膏子給敷上。
姜佑忽然把手湊在他邊,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他,薛元轉取了旁的人遞來的手巾過手,見的作,不由得微怔了下:「您做什麼?」
姜佑十分自來地道:「吹吹。」揚臉:「每次我傷了香印都給我吹的。」
這孩子真是慣的沒邊了,薛元乜了一眼,還是把紅艷艷的瓣略微抿起,湊過去輕輕呼出幾口氣來,細長一縷繞在指腹,下意識地做了個抓握的作,等回過神來就已經殆盡了。
姜佑心滿意足,正要開口贊他幾句,忽然就聽檐外有人著聲兒喊道:「殿下,您快回去吧!皇上,皇上怕是不好了!」
......
淑貴妃立在殿門外,後還跟著幾分位分低的妃嬪:「你這是什麼意思,皇上聖違和,我等想進去侍疾都不嗎?」
到底執掌印多年,又是當今太后的堂侄,威勢不是旁人可以比的,劉夏擋在殿門口,左右為難,但想到孝宗昏過去之前的吩咐,只能著頭皮道:「娘娘,別讓奴才為難了,這是萬歲爺的吩咐,奴才也不敢違拗啊。」
淑貴妃不不慢地道:「你只管放本宮進去就是了,本宮就是去瞧瞧,看看底下人有沒有個照顧不周的。如今後宮裡六神無主,本宮不是為著自己,也是代了後宮的姐妹們來伺候皇上。」
宮裡的人說來也可憐,們的榮寵都是皇上給的,皇上生時們得小意兒伴著,等死了之後們還得皇陵陪靈,到了這時候自然火上房一般地急。
這時候殿里飄出幾聲重重的咳嗽,撕心裂肺一般的,淑貴妃神一,忙垂淚道;「皇上,請允準臣妾進去侍疾。知道您子不爽利,臣妾只想著能做些什麼,盼著您早日能好。」
最好能拿到金口玉言的赦免,讓不用去皇陵守墓,這樣的榮華富貴也能保住了。
裡面的聲音又低了下去,低低地喃語了幾聲,殿門忽然打開,有個太監出來傳話:「皇上說了,除了太子和三公,誰都不見!」
淑貴妃還想分辨,就見那太監面一變,對著後欣喜道:「太子,您可算來了。」
姜佑急匆匆地跑上臺階,發冠歪了都沒察覺,臉上掩飾不住的惶急:「我父皇怎麼了?」
太監看了眼跟在後的薛元,側讓了條道兒:「您自己去看吧。」
姜佑急匆匆地進去,薛元跟在後,沒人敢攔著,淑貴妃也想就勢跟進去,卻被太監攔在門外,皮笑不笑道:「娘娘,聖上沒說要見您,您還是先在外面候著等傳召吧。」
淑貴妃抿了,正要開口,就見姜佑一臉不耐地開口道:「您前些日子不是還病著呢,既然病著,那就在宮裡好好養病,哪有讓病人伺候病人的道理。」
淑貴妃的子僵了僵,前些日子太后和孝宗有了些齟齬,為太后的侄,為了避禍特地稱病,今日見事不好才特地趕了來,沒想到卻被姜佑說出來掃臉。
姜佑懶得理,大步邁了進去,一下子撲到在孝宗床邊,見他口鼻里還冒著,了,握著他的手慌道:「您怎麼了?!」猛地轉頭,揚聲道:「太醫呢?!太醫人呢!」
孝宗微微睜開眼,眼底還殘存著一星火焰,抬手輕輕拍了拍的手,目卻不由得轉向了立在不遠的薛元。
他立在罩紗外,隔著重重的紗幔,只能影影綽綽地見著個人影兒,孝宗神恍惚,當初他提拔薛元是為著幫他理政事兒,制衡文,讓他騰出空來煉丹修道。可也就是幾年的功夫,他已經權傾朝野,深深地在大齊朝紮下了脈,連他這個皇上都不得不得。
孝宗轉頭看了眼姜佑,見一臉惶急,心裡更是然,現在只盼著這孩子能把他住,只是可能嗎?
他呼出一口氣,命所有人都出去,過了會兒卻道:「薛卿留下。」薛元依言定住了腳步
他閉目低低地咳了幾聲,一轉臉對著姜佑道:「佑兒...」他仰面靠在迎枕上:「朕只怕護不了你多久了,日後你註定要為帝君,須得記住,在前朝...為君者得賞罰分明,張弛有度,更要自有主見,不能由著臣下擺布。」他口鼻里滲出來,呼哧呼哧地息:「後宮...太后非朕親母,上月被朕強行打發到終南山禮佛,在你登基之前趕不回來,你是帝君,其餘的宮妃你任意置...只是莫把們背後的宗族全得罪了。」
薛元立在罩紗外,聽了這話不由得一哂,這話前半段是說給他聽的,不過孝宗把朝堂後宮都看了個遍,獨獨看了寧王,只是有這麼一茬在,由不由得別人擺布,以後可不由得做主了。
姜佑卻認真記下,含著淚道:「兒臣省的了。」
孝宗抬手了的臉,到半空卻又頹然地跌落下去,慘然地笑了笑:「還有...日後不要迷信方士之言,更不要沾惹那些所謂的神仙之,人註定有生老病死,千萬別存了貪念,妄想那長生之。」
姜佑握著他的手在自己臉上,哽咽地說不出話來,只是抿點了點頭。
孝宗呼出一口氣,又靠在迎枕上重重了片刻,忽然道:「佑兒先出去,薛卿留下。」
姜佑紅腫著眼,驚愕地看了薛元一眼,不過還是乖乖地出去了。
薛元托著葯碗,掀開罩紗走到他床邊,孝宗靜靜地看著他,忽然淡淡道;「薛卿,從朕提拔你開始,如今已經有幾個年頭?」
薛元穩穩立在床邊:「回皇上的話,已經有七年了。」
孝宗仰靠在迎枕上:「七年了,朕不給了你東廠,還給了你批紅的權利,如今滿朝文武沒一個敢不看你臉行事的。」
薛元從容道:「都是您給的榮華。」
孝宗低低地笑了笑,蠟黃的臉有些猙獰:「佑兒年,基不穩,正是需要攬權的時候,朕看你和佑兒君臣融洽,這批紅權...就由你還給,也算是全了你的一番忠心。」
薛元故作了恍然之:「難怪您今日特地讓太子去了東廠,原來是存了讓臣讓權的心思。您這般防著臣,不怕寒了下頭人的心嗎?」
孝宗的臉有些難看,薛元背著手立在他床前,平和地笑了笑,忽然轉了話風:「您知道嗎?今日太子遇到了刺客,臣已經查出來是寧王派人乾的,該防著的您縱了大半輩子,不該防的...」
他低低地笑了聲沒往下說,饒有興緻地看著孝宗發青的臉,他止不住地咳嗽,連帶著聲音也抖起來:「朕,朕著老七大半輩子,他手裡沒權,不過一個閑散王爺,怎麼可能...怎麼可能...」他俯下重重咳嗽:「若是這些年他表出一點野,朕豈會容他到現在?」
「您的越狠,他心裡就越是恨,日積月累,總有發的時候兒。」薛元直起,理了理曳撒的下擺:「您現在不信沒關係,若是日後泉下有知,自然能明白,臣還有事,這就告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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