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當年之事,鬧的沸沸揚揚,老鎮北候還前往宮裏請罪的。
候府世子妃王氏育有嫡子,又向來溫賢惠,並不曾犯七出之罪,真要是將嫡妻降為妾,不說旁人,便是王氏的娘家都不會同意的。
夏景行的外祖父王老先生半生教書育人,在士林間頗有口碑,晉王此舉,無疑是以皇權踐踏文臣的尊嚴。
很快不彈劾摺子便遞到了今上的案頭。
後來,這件事無聲無息的平息,還是因著王氏。
外間傳言,南平郡主為了嫁得稱意郎君,前去鎮北候府迫王氏,也不知是不是確有其事,只知在史彈劾晉王最厲害的時候,王氏在鎮北候府自縊亡了。
一個月之後,南平郡主嫁了鎮北候府,夏景行被抱到了老候爺養著。半年之後,南平郡主便生下了寧謙的次子,寧景世。
坊間傳言版本甚多,但此後在場之上,王家與鎮北候府決裂,老死不相往來,卻是人盡皆知之事。
秦安對這位比他大了許多的表姐原本就沒什麼好印象,更何況後來有機會與鎮北候府的小郎君們玩耍,比起驕橫跋扈的寧景世來,倒是與夏景行脾更為相合。
「我回去自然是不會跟人講起你的事,只是……你當真要留在,不回長安了嗎?」秦安對夏景行贅商戶還是不太贊同的。
候府嫡子贅商戶,連姓都改了,這若是傳到長安城去,可不了一樁笑話了嗎?
以他的想法,夏景行就應該回去想辦法恢複名譽,再搏得鎮北候府世子之位,還怕長安城的閨秀沒人肯嫁他?
何苦要贅個商戶呢?
夏景行似乎並不曾到朋友對他的惋惜之意:「我不再踏足長安城,不是正合了的意嘛。」
這個,自然是南平郡主了。
秦安倒想起一件安他的事來:「自你離開長安之後,聽我父親說,你們府里倒是上摺子給寧景世請封世子呢。」
「這麼說我應該恭喜了,倒是心愿終於達了。」
「哪兒啊?」提起此事秦安就滿臉的八卦,「被史給彈劾了,也不知道是聖人原本要封,被言阻止了還是原本就不想封他做候府世子,總歸這事兒沒!」
為這事兒他們還背底里議論了好些日子。再想想寧景世那不可一世的模樣,就覺得理當如此。
夏景行倒沒想到這些往日一起酒的年們還能記得他,並不因晉王權勢而倒向寧景世那一邊。
「候府里那攤子爛事兒,以後便與我無關了。我如今也不姓寧,就不心他們家裏的事兒了。既然明兒你要回長安,今晚就算是做兄長的給你餞行了!」
夏景行許久不曾聽到過長安之事,喚了小二上酒菜來,二人推杯換盞,直喝到快要宵了才分手。
保興倒是一直在酒樓里候著,扶了他坐馬車回夏家老宅子。
夏景行才進了院子,迷迷糊糊辨清了自己在何,便閉著眼睛喊娘子,進了臥室還不消停。
夏芍藥才洗漱完畢上床,房裏就闖進來個醉鬼,搖搖晃晃直撲到了床上來,扯著的服不放手,裏娘子芍藥的,引的房裏的丫環皆悶笑不已。
榴花笑完了還道:「姑爺待姑娘真正有心,醉了都不忘了姑娘。」
夏芍藥瞪著這丫頭:「還不將他拖出去淋一桶冷水,好清醒清醒。」寧可他不記得自己呢,這是喝醉了跑這裏耍酒瘋來了?
幾個丫環可不聽這氣話,還上前去靴外面的大裳,服侍夏景行躺好了。等外間丫環送來了醒酒湯,夏芍藥只好與素娥兩個合力將他扶起來,灌了半碗醒酒湯下去,他這才乜斜著眼睛去瞧灌他湯的人,目泛寒,冷然斥責:「誰……誰準許你們往爺的房裏鑽的?」
夏芍藥頓時將他拍飛的心都有了!
素娥見自家姑娘臉不好,還勸:「姑爺這是醉的狠了,定然不知道自己回家了。」
「他還不如醉在外面呢。」
夏南天在外飲酬就從來不會喝的醉醺醺的回來,他這是沒定呢還是習慣酗酒呢?
夏景行完全無視了自家小娘子盯著他暗自思量,考慮他以後若是日日這般醉著回來,是該將他丟到柴房裏呢還是馬廄里呢,他卻忽的似想起了什麼一般,猛然搖搖晃晃又坐了起來,裏大喊一聲:「芍藥——」
倒將近在咫尺正打量他的夏芍藥給嚇了一跳,猛的朝後一退,著口瞪他,說他沒醉吧,就站在他面前也被無視了。說他醉了吧,醉的這般糊塗還能記得。也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生氣了。
夏芍藥不吭聲,夏景行便搖搖晃晃坐在床上,一聲接一聲的喊的名字,丫環們笑的更厲害了。足足鬧了半盞茶功夫,夏芍藥見這醉鬼完全失去了平日的理智,跟他再僵峙下去只會讓丫環們看笑話,便讓丫環們退出去,「你們先去睡吧,再要什麼我會人的。」
直等房裏沒人了,才著頭皮去扶他:「好了快睡吧,喝醉了就好生歇著,鬧騰什麼呢。」
哪料得夏景行醉后力氣倒不小,這次笑瞇瞇似乎認出來,乖乖點頭:「好,你陪我睡。」
夏芍藥恨不得啐他一口,想到他是醉鬼,到底懶的同他計較,先將他哄睡了再說。只得輕言語哄道:「好啊,我陪你睡。」
夏景行便拉了的手不放,夏芍藥只得上床來,鑽進了自己的被窩,又掀起他的被子:「來來來,快睡。」他這次沒鬧,順順利利的躺到了床上,醉眼朦朧撒:「你親我一下。」
夏芍藥:「……」
真是再不能忍了!醉后都不忘調戲!
就在要掀了被子準備好生收拾一番這醉鬼的時候,他閉著眼睛喃喃自語:「我小時候養過一隻小狗……每晚臨睡前它都要親親我的臉的。」
——你當我是小狗啊?!
夏芍藥倒真恨不得自己現在是只小狗,咬他一口也好讓他清醒清醒。
「那會我天天哭著要娘……我娘沒了,祖父沒辦法,就只好給我養了只小狗……」
夏芍藥的心瞬間就了下來。
想起八歲那年,唐氏病逝之後,自己傷心的肝腸寸斷的日子,小小年紀也懂得了生離死別的刻骨之痛。
「好,我親一下你就乖乖睡好不好?」
那時候,每晚哭著醒來,都是夏南天守在床邊,摟著哄著,滿眼憂傷的看著。
後來時日久了,還是自己慢慢想開了,心疼夏南天日漸消瘦,這才漸漸開朗了起來,還會故意去逗夏南天開心,父倆才慢慢習慣了家裏沒有唐氏的日子。
可到底,那段日子最是難捱。
靠近了些,在他頰上蜻蜓點水一般蹭了一下,似夏南天哄著一般替他蓋好了被子,輕輕拍著他:「乖,快睡啊,睡著了就好了。」還輕輕哼起了唐氏當年哄睡的歌謠。
床帳放了下來,就是一方幽靜的天地。
大紅的綉幔帳子裏,燈昏暗,不似房花燭夜般亮堂,可這種昏昏昧昧的暈里,似乎更著適意安恬。
夏芍藥漸漸困意上頭,拍著拍著便睡了過去,一隻胳膊還搭在夏景行上,人已經沉黑甜夢鄉了。
良久,床上的人睜開了一雙醉眼,角止不住的上揚,輕輕將的胳膊放回被子裏面去,還在上輕輕得一吻,「小笨蛋,這才是親親。」
次日醒來,夏芍藥臭著張小臉,一大早就讓丫環提了水來,趕夏景行去沐浴:「把你上酒味兒給洗一洗,昨晚都快把我熏醉了。」
夏景行歉意十足:「娘子,我昨天就是到故友高興,多喝了兩杯,以後定然不喝醉了,省得娘子擔心。」
夏芍藥疑心他還記得昨晚的事兒,「你昨晚回來做什麼了你不知道嗎?」
夏景行頭:「我酒品一向很好的,喝醉了就踏實睡了啊。我還做什麼了嗎?」
夏芍藥想起他那番折騰,不住咬牙:「是……啊,你回來就乖乖睡了,睡的可香呢!」
夏景行狐疑的看著,直瞧的夏芍藥頰邊泛紅,咳了一聲,正道:「其實你昨晚回來也沒作什麼。」在夏景行微瞇了眼睛看過來的時候,才狡黠一笑:「就是喝醉了酒一直學小狗而已,還說自己以前養了只小狗,最會學小狗了,非要學給我聽不可。」
夏景行:「……」
夏芍藥安他:「別擔心,這麼丟人的事我怎麼會讓別人知道呢,就……只有我房裏侍候的幾個丫環們聽到了,旁人都不知道呢。」讓你喝醉了折騰我!
榴花原本是來回話,熱水已經提好了,姑爺可以沐浴了,聽到這話差點笑出聲來,稟了一聲便退出去,捂著肚子笑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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