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曲向向那句不經過大腦說出來的話,陸續甩下走了,沒有再給過一個正臉,幾乎全是后腦勺。
一直到他們爬上半山腰。
每年的大年初一,曲向向都會跟著梁家父子倆來這里燒香。
同行的還有王功一家,有時候巷子里的幾戶人家也會跟他們一道過來。
新年新氣象,所有人都熱熱鬧鬧的。
今年的那一天,曲向向在寺廟的許愿池邊許過愿,希自己能在中考那天正常發揮,也希梁正高中能進一個不錯的學校,讓梁叔高興。
這次是來還愿的。
陸續沒進去,就坐在歪脖子松樹底下歇著。
曲向向出來時,他還坐在那里,姿勢都沒變過,像一個供人欣賞的雕塑。
背影很孤單。
卻又矛盾的畫地為牢,拒人千里。
不要溫暖,不要希,什麼都不要,什麼都不曾擁有,就不會有失去的那一天。
曲向向沒走近幾步,后面突然傳來一道驚喜的喊聲,“續續——”
向后看,見是一個三十來歲的長發人,笑著往這邊跑,容艷麗,脖子上的杜鵑花巾隨風飄揚,很有風韻。
長發人越過,直奔松樹底下的陸續。
續續?曲向向的半邊臉搐。
一道視線從樹底下飛來,如刺骨冰刀,嚇得立即就把上揚的角拉下來,憋。
小心迎上那兩把飛刀,眉揪著,渾然不覺出些許委屈。
陸續一愣。
一兩秒后,他低頭看地面。
曲向向的關注點有點偏,心想陸續旁的阿姨頭發燙了卷,就是那種別人說的離子燙吧,好像燙一次貴的。
發染過了,偏栗,好漂亮。
看完頭發,才開始猜想對方跟陸續是什麼關系。
正想著,就聽到陸續喊了聲,“小姨。”
曲向向恍然,原來是小姨啊,不慨,看來陸續的皮跟眉眼都傳了媽媽。
高鼻梁,分明利落的廓,高大形這些像他爸爸。
多好啊,把父母基因中的優良部分全繼承了。
蘇紅老早就注意到了外甥旁邊的同學,明知故問,“續續,這是你同學?”
陸續看著地上的小螞蟻,沒言語。
蘇紅白眼一翻,指不到外甥,索自力更生,瞧著干干凈凈的孩,臉上出和藹可親的笑容,“同學,你是?”
曲向向尷尬又不失禮貌的笑,“阿姨好,我是曲向向,跟陸續一個班的。”
蘇紅忙把雙手合在一起,對著寺廟拜了拜,里念念有詞,“我滴個娘誒,終于有同學肯跟我們家續續做朋友了,謝謝佛祖顯靈。”
陸續,“……”
曲向向,“……”
蘇紅拉住孩的手,熱又關切,眼睛泛,“同學,你屬什麼的,哪天生日,住在哪兒?家里都有什麼人啊?你是獨生子還是有兄弟姐妹?爸媽都是做什麼的?”
曲向向一臉“我是誰,我在哪”的呆樣。
陸續依舊看他的小螞蟻,似是置事外,細看之下,他的面部卻在。
蘇紅上下打量著外甥認可的第一個朋友,還是同學,長得秀氣可,清純俗,翻來覆去的說著“不錯”“真不錯”。
曲向向頭皮發麻,用求救的目看向樹底下的年。
似是畏懼周遭的低氣,螞蟻鉆進了枯葉底下,不肯出來,陸續抬手,拇指跟食指按住鼻,不輕不重的了。
他眼皮不抬的淡聲開口,“小姨,你來燒香?”
“嗯哪。”
蘇紅的注意力因此轉移,“順便爬爬山,老在辦公室里坐著,渾骨頭都懶了,就出來走走,山里的空氣也好。”
在心里嘆氣,姐本來有兩天假,可是研究所里出了突發況,回來的計劃只能取消。
姐夫呢,人在國外,那邊的公司要上市,走不開。
兩個都忙,事業心一個比一個重,工作上的宏圖大到可怕,本顧不上家里。
那還結什麼婚,要什麼孩子啊?
外甥從小到大績優秀,不惹是生非,比同齡人要沉穩,他什麼都好,就是太過孤僻,自己把自己封閉了起來,不與人來往。
現在難得跟人親近。
蘇紅咂那個詞,用的沒錯吧?
剛才這孩有些難為,外甥還出面給解圍了呢。
這可是以前從來沒發生過的事。
蘇紅用一種稀奇的目看著孩,直到把看得臉紅才收回視線,態度是萬分的親和,就連稱呼都變了,“向向,阿姨先下山了,你跟續續,你們玩你們的,注意安全。”
曲向向在天人戰,一邊是覺得自己應該解釋兩句,一邊又想,是不是自己想多,太當回事兒了?其實別人就是客氣一下?
等回過神來,陸續的小姨已經走了。
陸續還坐在樹底下,鴨舌帽不知何時扣戴了上去,眉眼間一片影,面上的表很模糊。
蘇紅走之前留下了兩句話。
——小姨知道曲向向這個名字為什麼有點悉了,原來就是績排名在你上面的那個同學啊。
——續續,小姨支持你早。
左邊袖子倏然被,陸續下意識鉗制那只手。
“螞蟻。”
曲向向手腕被抓,力道極大,疼的涼氣,臉上褪去大半,“你服上有只螞蟻,我給你拍掉了。”
陸續將手撤離,指尖的猶存,像被什麼東西粘上去了,他拿出紙巾,想要手。
不知道怎麼,那個作又頓住,紙巾被他放回了口袋里。
曲向向著手腕,兩邊的骨頭在戰戰兢兢,可憐兮兮向哭訴,說自己到了多麼嚴重的突擊。
陸續皺著眉頭,看手腕被自己抓紅的地方,面沉沉的。
曲向向對他抿笑,“沒事兒的,一會就消了。”
“你為什麼……”陸續挲了兩下指尖,聲音聽起來比平時更啞了些,“反過來安我?”
曲向向張了張。
是啊,為什麼呢……
或許是某一瞬間,從他的眼里看到了懊惱?
不知道,不確定。
算了,反正已經那麼做了。
曲向向發現陸續一直在看,目人,讓有種無遁形的窘迫,看左看右,眼神飄忽。
陸續站起來,子像青竹般展而開,拔頎長。
灑下來的斑駁日被他擋在了背后。
暗影伴隨迫從曲向向的頭頂罩下來,垂著眼睛,一臉的郁悶。
有螞蟻就有螞蟻,我干嘛要用手拍,喊他不就行了?
人在發呆的時候,大腦放空,思維停滯不前,所有反應全是本能,怪不了陸續。
曲向向自我反省,不清楚當時自己是怎麼想的。
陸續沉默著看孩發頂的旋兒,聽見說,“你的手勁好大,不知道你跟梁正掰手腕,誰會贏。”
很拙劣的轉移話題方式。
他垂眼盯著孩,突兀的問,“在車里,你為什麼不向我提出換座位?”
曲向向沒聽清,仰頭,“啊?”
陸續不再重復。
接下來的后半程,曲向向跟陸續都一言不發。
到山頂時,太已經西斜出一個弧度。
曲向向癱坐在地,雙直,兩手撐在后面,頭微微仰著,纖細脖頸彎出優弧度,瞇著眼睛,看白云朵朵,也看澄澈藍天。
爬上來的游客有一小波,大多都大汗淋漓的癱著,數忙著用相機把風景定格。
其中包括陸續。
他將背包隨意丟地上,四拍照。
有挑夫的賣聲從樹叢里傳來,著一口地方的方言,撕扯著嗓子,枯啞的厲害。
難耐的游客匆匆撲上去。
挑夫將擱在肩頭的扁擔拿下來,揭開搭在兩頭籮筐上面的布,出里面的飲料,零食,還有一點兒水果。
價格標高幾倍。
曲向向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了眼,手上扎長發的作不停,皮筋綁了兩圈,從地上爬起來,小左右打擺子,晃了晃才穩下來。
陸續拍著照,聽到后響起喊聲。
喊著他的名字。
他回頭,看到孩迎風而立,手指著一個方向,對他說,“那邊有小亭子,我要過去歇一歇,包你看好,別丟了。”
沒有回應。
曲向向早已在不知不覺中習慣陸續的沉默寡言,打了招呼,就牟足了勁兒奔跑過去。
沒一會,陸續就被嘈雜聲打思緒,他往亭子那里看去,眉心一蹙。
人倒霉,喝涼水都塞牙。
曲向向前腳進亭子,后腳就進來一對兒,兩人似乎剛在別吵過架,臉都很差,破壞了周遭的休閑氛圍。
男的看了兩眼,被的發現了,一下子就像是火堆里倒進來一桶汽油,砰然炸。
神經質的罵聲接連不斷。
原本往這邊來的游客見狀,立刻離開。
曲向向快速背上書包,人還沒出亭子,就被的拽住頭發,問哪個學校的,上幾年級,是不是跟自己男朋友有一,約好了來爬山,簡直莫名其妙。
道理講不通。
曲向向一通解釋,屁用沒有,那的神志錯,胡攪蠻纏。
看樣子是遭過背叛,疑神疑鬼。
男的讓朋友松手,還罵神經病,這下子更加刺激到了,整個人瘋了般歇斯底里的大吼大,鼻涕眼淚糊一臉。
曲向向驚惶無措的時候,看見了陸續。
趁邊上的發愣,手上力道減輕之際,咬牙扯開頭上的那只手,連帶著好幾頭發。
顧不上疼,曲向向跌跌撞撞跑向陸續,往他后一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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