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嬸笑著說：「不用看，我剛才進來時就留意看了,穿警服子那個,上沒穿警服穿的白襯，剛才就跟在他姐夫邊,忙裏忙外的,哎喲小夥子真是一表人才。」

「可不是嗎，我也看見了,小夥子怪俊的，我看個子比他姐夫還要高一點。」二堂嬸也附和。

江滿沒見著劉江東,男的不好往屋裏來,剛才到院子裏迎了下客人也就回來了。江振寶也沒進來，江老爹被老隊長拉去說話煙袋,估著也是說兩人的婚事。

據說老隊長除了煙癮還有個「人癮」,就喜歡做，村裏好幾家都是他做的人。劉江東也算找對人了。

沒多會兒江老爹進來了，江穀雨陪著。江老爹進來就笑著說：「我看看我大外孫。」

江穀雨忙說：「爹，你剛完老煙袋,渾煙味,你外孫還沒滿月呢，你可別熏著。」

「我,我就看看,我不靠近。」江老爹趕表示。

江滿其實也不想讓別人看孩子,可當姥爺的要看小孩,總不能說不給呀,就坐起來，把孩子抱了起來。江老爹站在床前兩步，隔著蚊帳看了看，手笑著說：「這孩子長得像爹。」

江滿就不聽這個話，明明眉眼睛都像好不好？放下孩子，穀雨給便宜爹搬椅子坐。

「爹，你見過小劉了？」

「見過了，見過了，剛才在門口，志華就跟我介紹了，好的。」

「那您還滿意？」

「滿意，滿意。剛才你們老隊長找我說了，問我們家訂婚啥要求，我說小劉那邊沒爹娘，咋辦咋好，沒別的要求。」

江滿聽到這個話抿一笑，娘家大嫂沒有趁著訂婚獅子大開口，這倒並不出乎的意料，畢竟大嫂也不蠢，著呢，劉江東這條件在江家人心裏是他們高攀了，也不敢獅子大開口。

江滿笑道：「人家還有個叔，其實是他養父，對他好的。訂婚他養父母會出面，到時候您心裏有數。」

「有數，有數。」

姚志華進來看見一屋子人，不由地就想皺眉頭，兩個堂嬸，江家大嫂，江老爹，還有江家好幾個堂嫂，雖然都在外屋，離床遠一些，可人多就啊，孩子小，著嗓子小聲說話也有點鬧了。

姚志華便笑道：「兩位嬸子，大嫂，都到隔壁坐吧，一會兒要開席了。」

「對對，這屋裏地方小，我們到隔壁坐。」江穀雨忙說，「隔壁院子今天專門用來坐席。」

「哎，好，好。」江老爹站起來，從上掏出一個早就準備好的紅紙包，遞給姚志華，「給小孩的見面禮，別嫌。」

「那我替您外孫謝謝您啦。」姚志華接過來，走到床邊遞給江滿，笑著說，「姥爺給的，給放帽子裏。」

也不知哪來的講究，生孩子辦酒，收紅包要放在孩子的小帽子裏。江滿之前給孩子準備了一個棉布的小涼帽，便接過紅包放在帽子裏，把帽子放在床頭。

姚志華把娘家客人帶出去，送到隔壁院子安排落座。看著廚房裏菜都下鍋了，一早人去買的豬，切得大大的片，下鍋一炒劈里啪啦直冒油。姚志華目在院子裏看了一圈，轉出去。他走到門口，迎面遇上肖秀玲到了。

「楊楊來啦？」姚志華孩子的小腦袋，小聲跟肖秀玲說，「穀雨今天忙，辛苦你去那邊屋裏給看一會兒吧，生人一多，大人小孩都不安生，小孩都睡不實了。」

「行。楊楊，我們去看小妹妹，你看今天人多，看好了別給人跑了。」

小陸楊一聽，拉著媽媽就往屋裏跑。今天來這麼多人，真有誰把小妹妹跑了咋辦？

姚志華目送肖秀玲娘倆進去，自己站在大門口往路上看了看，臉就有點不好了。

辦酒的事，姚志華提前一天找了他爹，還拿了六個煮蛋，意思是給姚老頭和姚老太兩人送的蛋茶。姚志華跟他爹說，他今天給孩子送米辦酒，老宅那邊就請他爹安排，他忙著準備喜事，就不一個一個去說了。

言下之意，我專門稟告了您這位大家長，蛋茶也送到了，您是一家之主，家裏誰來誰不來，怎麼安排，您自個兒看著辦吧。

他這樣做，未嘗不是想給他爹娘一個跟江滿和緩關係的機會。農村就是這樣，孩子送米辦酒他都不通知老宅爹娘，就有人要說道他的不是了，說什麼「天下無不是的父母」。

希他爹腦子還能拎得清一些，孫的送米酒宴他們能主上門表現好，雖不指婆媳關係能恢復多好，起碼不至於從此斷往。姚志華請了，姚老頭當時也答應好好的。

大嫂二嫂倒是一早就來了，主說特意早早的過來幫忙，廚子姚六叔就安排妯娌倆擇菜洗菜，姚志軍和姚志國昨晚也客氣地來過，問用不用幫忙幹啥活。姚志華用不著他們幫忙，便囑咐讓大人孩子都過來喝喜酒。

現在江滿娘家的人都來了有一會兒了，大門口熱熱鬧鬧放完鞭炮，廚子那邊菜下鍋，預備開席了，一直也沒見著姚老太的人影子。

農村講宗族，喜事辦的是個臉面。婆媳妯娌兄弟，就算平時有啥矛盾，紅白喜事互相走起來，起碼面上這矛盾也就該過去了。

他娘今兒要是不來，就不單單是婆媳矛盾，母子倆外人面前就算擺明了有嫌隙，姚志華臉上肯定也不好看。姚志華站在門口看了看，臉便越發不好。

「志華。」

姚志華一抬頭，他大姐姚香玲到了。姚香玲笑著解釋了一句：「經過鎮上的客車也不準點，害我差點來晚了。」

「晚啥呀不晚，來的正好，大姐你快進去坐。」姚志華接過姚香玲手裏的東西，便一手握著姚香玲的胳膊，親親熱熱把往屋裏領。

「娘到了嗎？」姚香玲小聲問道。

「沒呢。」

姚香玲腳步一頓，臉也變了，忙追問道：「你沒去告訴娘啊？」

「告訴了啊，我請了，我專門跑去告訴爹了，還送了蛋茶，爹答應得好好的。」

「哎，你說咱娘……」姚香玲一聽就急了，眉頭擰疙瘩，「不行，我得去。」

「大姐。」姚志華拉住他，「你來了就進屋歇歇，娘那個人你還不知道？要不來，你去拉來更難看。」

「那……那你去，你再去一趟。」

姚志華：「我不去。我請都請了，蛋茶我也送了，就算是們婆媳之前有點矛盾，娘那些做派我先不說，可小孩是的親孫吧，今天我小孩送米辦酒，請都不來，等於是我把臉湊上去了，咱娘當著全村人的面又扇了我一掌。」

姚香玲著急呀，這事姚老太要是不來，親母子倆往後可真要生出嫌隙了。老三又長期不在家，一旦對親娘有了嫌隙，天長日久，母子真要離心了。

「志華，那，那總是咱娘，那個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一輩子就那樣了，你別在乎，誰還跟自己的娘計較呀。」姚香玲心煩地猶豫了一下，試探著勸道，「興許是有啥事扯絆住了，你先別急，我去看看。」

「我不急，我急啥呀。」姚志華拉住姚香玲，「大姐，你還是別去，你去了也沒意思。你進屋歇著，看看小孩。昨天我們用秤稱了，用被單包起來勾著稱，六斤三兩，十一天長了一斤整。」

「呦，那長得可不慢。」

他這麼一說，姚香玲也不好再堅持了，只好先進屋去看小孩。

門旁象徵放了個火盆，裏面幾燒過的樹枝和干松針，姚香玲心說，這兩口子養孩子可真講究，便走過去進了屋。也給孩子準備了一個小紅包，門路把紅包放進床頭的小帽子裏。

「他三妗子，現在夠吃了吧？」

「這幾天夠吃了，謝謝大姐。」

肖秀玲在屋裏陪著，給姚香玲遞了個板凳，一起坐著說話。小陸楊早跑到院子裏玩去了，客人很快開席吃飯，姚志華去隔壁招待客人，也沒過來們。幾個人心裏有數，知道姚志華可能是把自家人最後安排了一桌。

江穀雨很快進來，便跟姚香玲、肖秀玲一起手，把親戚們帶來的籃子收一收，蛋拿出來，糧食都倒出來，然後把回禮放進籃子裏，每個籃子裏放兩個紅蛋、兩個白饅頭。

「這孩子，爹娘可真夠大方的。」肖秀玲笑道。

恐怕有人送來的糧食還抵不上回禮。不說兩個紅蛋，就說兩個白面饅頭可沒幾家捨得，畢竟溫飽年代，家家細糧都沒多。分家統共分了幾十斤麥子，這是剛過完麥收季，家裏一年要吃的麥子。加上上一次姚香玲和王復興給了幾斤糧票，姚志華又帶回來一些，說在學校里跟人淘換的。

江滿手裏有了錢，橫豎不擔心著自己。今天也能收到一部分糧食，差不多夠回禮的了。

隔壁酒席吃到一半，姚老太也沒出現，姚老頭倒是匆匆來了。姚志華聽到后迎出去，父子倆四目相對，兩張笑不出來的黑臉。

「爹，是你來了。」姚志華也沒他去看孩子，風俗上，公公也不好進兒媳婦坐月子的屋子，本來今天都該是婆婆的事。

姚志華看看隔壁院子裏，酒席都吃了一半了，想想也沒有別的去，就把姚老頭往隔壁屋裏引。

「我不進去了。」姚老頭嘆氣，「老三啊，這個事……我跟你娘說過了的，說知道了，我也就沒多過問，誰知道我下田回來，大晌午還在家睡覺，我才知道就沒來。」

實則姚老太這陣子正因為姚志華生氣呢，聽說他鄭重其事給兒送米辦酒，甚至都沒來請示，姚老太簡直氣不打一來，更別說來出席了。

姚志華說：「您來了也好，那您進去坐吧。」」姚志華笑了下，「爹我帶你進去吧，老隊長和兩個堂叔在一桌，你去了正好喝酒。」

「我不進去了，這個事弄的，見了老隊長他又得數落我。」姚老頭掏出一張皺的五塊錢遞給姚志華，「這點錢給小孩。」

「我不要。」姚志華也沒，也不手去接，「再說我又不是缺這點錢。原本也沒打算收你們的錢。」

姚老頭聽了直嘆氣：「老三啊，親娘親父子，你娘一輩子就那樣，你別跟認真。這是你第一個孩子，你重視些原本也是應該，你娘那邊，我回去說，那人就那個脾氣，你一向孝順的，總不能跟自己娘計較，辛辛苦苦把你們養大，你娘再不好也是你娘啊。咱們一家子親骨，可別弄得生分了。」

「我知道了，錢我不要，您進去喝酒。」

「我不進去，那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姚老頭不肯進去，倒不是自己覺得沒臉，而是老隊長和他幾個堂兄弟正在裏面坐席呢，他進去了一準又得被他們數落嘲笑，數落他治家無方，他丟臉。見姚志華堅持不接錢，便轉匆匆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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