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片茶葉落在崔嘉眼窩,茶水順著他的額角鼻樑流下來,伴著他能噴火出來的雙眼,場面著實彩得很。
榻沿幾本冊子也沒逃過這劫難,雨點般麻麻的茶漬遍佈其上。
一直很淡定優雅的程筠面對這變故,也微張著說不出話來。
而馮清秋在驚愕片刻之後,居然噗地一下捂口笑出了聲。
崔嘉的臉愈來愈黑,愈來愈亮,聽見這笑聲出自馮清秋,他慘不忍睹的臉上也就更加崩潰了。他騰地站起來指著徐瀅:「你什麼意思!」
徐瀅連忙起道歉:「對不住對不住,一時不慎,我賠我賠。」口裏這麼說著,眼卻是著程筠,手下也不由分說將噴的幾本冊子全部抱起來,一面躬一面道:「是在下的錯,在下這就去替小侯爺收拾乾淨,這就立刻去!」
說著已是飛快退到了簾櫳這頭的書架角落裏。
沒錯!那兩眼含春守著馮清秋不放一副護花使者模樣的傢伙,正是那個被其父親自找上門來訂下兒婚約的未婚夫崔嘉,廣威伯府的世子!人生是多麼狗,本來以為這場茶聚是個不相干的外人,沒想到當著的面熱烈追求著別的人的男人居然是未來的丈夫!
聽著那邊廂程筠催促崔嘉下去收拾,手腳麻利地起袍角來冊子,一面麻利地翻起裏頭的人名。
原先只聽說崔嘉不想履行婚約,卻沒有想到他竟然是心有所屬,不過這婚約也不是崔嘉自己定的,他既然有了意中人,不想履約倒也不能全怪他。
「徐公子!」程筠在那邊揚聲,「不必了,過來坐吧。」
「來了!」
徐瀅抬頭應了聲,趁他們不注意,連忙將翻到的人名簡單拿筆墨抄了個記號,揣進袖子,又捧著這幾本冊子走了回來。
「已經弄乾凈了,還請小侯爺不要記怪我。」
深深地鞠躬,舉手抬足之間誠意十足。雖然不知道端親王為什麼對他大舅子的禮金這麼興趣,但是對這位程小侯爺第一印象還是不錯的,至他不如宋澈那麼暴躁,也不跟崔嘉一樣酸里酸氣,做人也懂得留餘地。
程筠隨手翻了翻那些冊子,微笑抬了頭:「你既是小王爺的朋友,那麼不必如此拘束。」
「他算什麼小王爺的朋友?」馮清秋掩口又笑起來:「他不過是個托關係進去的小吏,跟在小王爺邊跑跑打打雜還差不多,小王爺他才瞧不上他呢!」臉雖遮著,這笑聲卻不遮不掩,著二八的活潑與直率。
徐瀅看了一眼,也沒有出聲。
崔嘉許是火氣還沒消下,這會兒雖然臉上已經拾掇乾淨了,但鼻孔里的冷哼還是哼哧哼哧灼人的。
程筠微微地斂了神,端起面前一杯茶來,順手塞給徐瀅,說道:「即使是托關係進的小吏,只要他穿上了那服,就是朝廷命。馮姑娘雖是閨閣子,但聽聞馮閣老治家極嚴,又怎好如此貶低我們大梁的員?」
徐瀅目的達到,原本是立刻就要撤的,程筠這一塞了茶給,倒是不方便走了。
馮清秋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盯著腳尖看了半日,抬頭著徐瀅,似笑非笑道:「我倒是看錯你了,你臉面比我大,不止攀上了小王爺,如今連筠哥哥都替你說話,我素來開玩笑,想來你也不會往心裏去。」
徐瀅又豈聽不出這番話是給自己當臺階下的,這點話若是出自別的閨秀裏,徐瀅本不會計較,自尊確實重要,可是當你不能憑自己的能力站起來時,又或者你的氣本無法解決任何問題時,有些時候過於強調尊嚴真的只會讓自己陷更加窘迫的境地。
但是馮清秋又不同,在徐家不只是因為馮家小姐的份傷及了三房的尊嚴,而且骨子裏也本沒有看得起三房的意思,更更重要的是是馮氏的侄,以馮氏在徐家的作為,三房跟這位表姑娘乃至是馮家站在對立面的局面簡直已經是註定了的,所以這定不能忍。
所以並沒有誠惶誠恐地替開,也沒有面冷如霜地置若罔聞,而是依舊微微笑道:「沒有關係,既然是開玩笑,那麼我就當你是放屁好了。」
馮清秋好歹是個姑娘家,而且還是沖著的筠哥哥來的,哪裏能得這樣鄙的語言對待?
方才還能勉強笑得出來的一張臉,這會兒立刻就紅了豬,而後還染紅了眼眶,豆大的眼淚撲簌簌地就滾下來了。
程筠其實對於徐瀅的氣也有些微愣,但看看崔嘉那副模樣又還是閉上了。
崔嘉忍無可忍地指到徐瀅鼻尖前來:「你是活得不耐煩了嗎?竟敢這樣欺負一個姑娘家!清秋可是馮家的小姐!」
徐瀅手扶著程筠塞給的那杯茶,以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的神微微笑著。最近說活得不耐煩的人還真多,不過說實在的,前世里把恨得牙的人也是數也數不清,不過是他們面上都不敢表罷了,眼下這又算得什麼?
只是剛才還覺得這未婚夫對待徐鏞的態度也有可以理解之,眼下看他這要吃人的樣子,那點理解也就立刻拋到九宵雲外去了。就算他再不願意娶過門,這婚事也不是徐川求著去定的,他這麼樣當著未來大舅子的面袒護別的人,也太過份了吧?
徐瀅低頭又猛喝了口茶含在裏,鼓著兩腮挑眉著崔嘉。
崔嘉出來的手立刻收了回去,並離遠了兩步站著,又驚又怒又無奈地瞪著。
程筠看見徐瀅鼓著的金魚腮,倒是也好笑地打起了圓場:「好了,一點小事,何必劍拔駑張。」
徐瀅將口裏的茶吐進腳畔痰盂,拿絹子印了,把余茶飲盡,起揖首道:「多謝小侯爺賜茶,下出來的久了,深恐王爺和小王爺怪罪,就且告辭。」
程筠喚住:「不是要拿書麼?崔嘉幫幫忙,去把書架右側第三層的兩本茶經取給徐鏞。」
崔嘉怒瞪著徐瀅,萬分不願意地去取了來,甩到面前。
徐瀅看在程筠的面上把書拿起來,彎腰衝上首稱了聲謝,而後昂首從崔嘉面前走了過去。
後傳來拳頭握得嘎嘎響的聲音,聽在耳里怎麼那麼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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