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西全部重新造了冊,楊氏自己拿著嫁妝單子。
徐瀅這一夜下來聽到的奉承恭維就不用說了,侍棋看的時候兩眼裏都冒起了泡泡,金鵬也恨不得立刻拜倒在石榴下要改認主子。其餘那些平素幹活不上進混吃混喝的,也紛紛都打起了神,主子有錢了,他們不上進自有別人上進不是?
除了那些資歷老些的尚持觀態度,三房的氣氛基本活躍起來。
但是錢討到了卻不等於萬事無憂。
徐瀅留下金鵬,寫了幾句話在紙上給他,又細細叮囑了幾句。
徐鏞因為有個世代書香的外族,因而打小與徐瀅都是識筆墨的。金鵬作為徐鏞的書,當然也識字。
金鵬看完,便就點點頭塞進了懷裏。
三房鬧出這麼大靜,府里想安靜下來又如何可能。
榮安堂這邊徐老太太也就罷了,嫁妝本來就是楊氏的,當年拿回到公中也是馮氏的主意。既是馮氏自己來求,也沒什麼好說的,雖有幾句數落,不聽也就罷了。
東院這邊二太太黃氏去了李侍郎家打牌回來,聽說了這八卦,卻連晚飯都沒心思吃了。
「就那個窩囊廢,三子打不出個悶屁兒的徐瀅,居然敢跟正院那位板?」這真是太打西邊出來了,抬起新塗了猩紅蔻丹的食指指著陪嫁過來的盧嬤嬤,「你可打聽清楚了,確實是徐瀅討回去的?還是馮氏親自去跟老太太說的?」
「半個字都不假!」盧嬤嬤拍著大,「嫁妝挑子抬到三房去這是人人瞧見的。大太太這兩日也不知為著什麼事不痛快,傍晚時就尋了三太太到正院,瀅姐兒可巧也跟了去。
「後來大太太把人都遣了出來,也不知道屋裏說些什麼,後來再進門時卻見瀅姐兒已經跟大太太坐在了一,還提到了小王爺和程家小侯爺,以及馮家的秋姑娘。後來大太太沒說什麼,就拉著臉往上房去了。」
黃氏一張張杯口那麼圓:「瀅姐兒跟坐在一?」以堂堂淮侯侄的份嫁過來十三年,都還從來沒跟馮氏平起平座過呢,徐瀅到底哪裏來的膽子?
揪著手絹子沉起來。
三房是府里最不得勢的,如今連徐瀅都敢造反了,而且居然還讓造反功了,家裏是不是要出什麼大事了?怎麼事先一點兒也沒有察覺到?
「鏞哥兒傷了,你打發人去瞧過沒?」忽然問。
「沒呢。」盧嬤嬤略顯心虛,「太太沒發話,奴婢怕拿不好這分寸。」
馮氏雖然跋扈,但還沒那個膽子二房,不過覷覦三房這份家產已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二房明知如此,也沒有必要去招惹些不必要的麻煩,所以三房的門檻們是終年不曾踏過的。
黃氏微微地嗯了一聲,沒再接話了。
徐府在各方竊竊私語地中過了一夜。
翌日起來,金鵬便早早地出了門。
徐瀅早起收拾好,隨楊氏去榮安堂侍侯過老太太的早飯,馮氏因為心口疼,沒出席也是常事。黃氏在門檻下見了們母,倒是難得地停了腳,一雙眼往徐瀅臉上不住地掃來。
徐瀅端立著任看,黃氏看了半晌,也瞧不出什麼端倪來,便就沖們笑了笑,帶著人走了。
到了房裏,又不覺在簾櫳下停住,喚來盧嬤嬤道:「上回老爺拿回來兩斤虎骨,你挑幾兩出來,往到三房去。再想辦法套出點什麼消息,最好是關乎瀅姐兒的。」
盧嬤嬤深知其意,連忙去了。
徐瀅因著黃氏那一笑,十分玩味,索也沒回房,就在徐鏞屋裏獃著。
盧嬤嬤到來的時候也沒,沒挪窩,就伏在桌上玩一隻九連環。
二房的人從來不往三房來,偏偏三房嗖長房鬥了一回就地來送葯了,徐鏞哪裏不知道們這是黃鼠狼給拜年?惜字如金說了個謝字,等楊氏到來,便就又拾起旁邊一本書看起來。
盧嬤嬤原想呆久一會兒,但見他們這副模樣,楊氏又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便就只得告了辭。
回到房裏跟黃氏一說,黃氏也很鬱悶,這一家子人跟從前並沒有什麼兩樣嘛,到底突然間哪裏來的底氣跟馮氏抗衡?
「你去打聽看看大太太什麼時候得閑?不是心口疼麼,回頭我也瞧瞧去。」拈了幾顆杏仁嘎嘣吃著,吩咐道。
馮氏這裏卻在盼著徐澤往五軍衙門裏刺探消息回來。
徐澤也沒忘這茬,雖然他眼界比馮氏寬闊些,但楊氏那上萬兩銀子的嫁妝,對於時常需要孝敬各路人馬的他們來說,並不是小數目。朝上的時候見眾臣前列里站著的宋澈,他就在琢磨著呆會兒怎麼去撬開他這口了。
宋澈回衙門的路上連打了幾個大噴嚏,他當然想不到如今他好男風的傳言早已經如春風十里揚衙門外了。
進了公事房接過小吏們呈上來的茶點,丟下句「出去獃著」,便就埋頭看起公文來。
小吏出了屋,照舊去往隔壁一眾經歷都事集中的大公事房辦差,才走了幾步,就來了差役道:「外面有人找林都事劉都事說話。」
兩個人面面相覷,揣著疑走到門外,就見徐鏞邊的書金鵬笑瞇瞇地站在那裏請安。
「你怎麼過來了?你們爺呢?」
林威和劉灝都有些興,畢竟他們還是很喜歡謙虛又敢於與惡勢力作戰的徐鏞的。
金鵬上前兩步,笑說道:「我們爺有個小忙,想請二位大人看在素日好的份上幫上一幫。」
林劉二人家裏都是族,打小懶散慣了,到這衙門不過是出於家裏的安排,既犯不著去別人合起伙來明爭暗鬥,也犯不著為著點日常小事轍著宋澈屁後面走,聽到金鵬這麼說,兩人相視一眼,便就好奇地道:「什麼事兒?」
徐澤回衙門辦了兩件急差,拿了幾張中軍衙門衛所的公文便就上承天門來了。
來了當然還是要先見端親王。
這次他早就已經打聽好了,端親王和宋澈都在衙門,他進了端親王的門,還沒來得及作揖,端親王已經沖他招手了:「你來的正好,上次你拿來的那些衛所的帳目,本王正有事要問你。」
徐澤連忙肅:「王爺請只管問。」
端親王眼著手上帳本,手著八字鬍,說道:「每年戶部撥給中軍營的補並不比后軍營,可是底下衛所仍然不斷哭窮,這帳本明著看是沒有什麼問題,但仔細對著看,好些竟又都是重複的,這些錢,都是誰做主發下去的?」
徐澤沒想到是這麼嚴肅的問題,「兵部對於底下各衛所的請批,向來都由郎中們審核,中軍營是五軍之首,戶部那邊撥了錢,兵部更是不敢拖延。」說完他抹了把汗,又眼端詳端親王臉,試探道:「不過就算有重複的,也沒有超過兵部的準額,應該無妨罷?」
端親王凝眉向他:「就算沒超準額,那也是花了不必要的錢,難道國庫的銀子就不是銀子嗎?」
徐澤噎住,不敢做聲了。
眼下當皇帝的是端親王的親哥哥,他說那話委實是輕率了。
印象中只覺這位王爺十分和氣,卻沒有想到在公事上這麼嚴苛,不免多揣了兩分小心。
端親王站起來:「往後下面衛所再有請批事項,先來給本王看過。」
徐澤連忙稱是。
退出門來,自己額上,竟滿是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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