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敞的窗門被砸下了地，徐澤經過廊欄滾到院，打了兩個滾停下來。

他雖然行武出，但年後主攻科舉，早就把一功夫還給了家裡，宋澈這一出手又沒留毫餘地，他只聽渾上下骨頭喀嚓嚓直響，直到順勢又滾了兩滾才靠著院中央的龍柏穩住形。

宋澈撲上去抓起他的襟，舉起來往前面海碗的香樟樹又是一扔，徐澤慘一聲，終於暈過去了。

馮閣老的婿，兵部左侍郎徐澤被端親王世子打傷的消息如了翅膀一樣傳遍了京師上下。

金鵬見林劉二人之後並沒有走，他算是除了衙門裡頭以外消息獲知得最快的一個，金鵬回到徐家的時候徐瀅正翹高著兩在思索苦艾草的來歷，忽見他如報了殺父之仇一般激地闖進來，嚇得收腳不及一隻鞋還掛在椅背上。

接著徐澤就被抬回府來了，一路殺豬似的慘嚇得馮氏心口疼也立即好了，三步並作兩步撲到中門，聽說是被宋澈打的立刻眼冒金星連哭也不敢哭了，即刻撕破了嗓音喊人來把徐澤弄進了房裡去。

余延暉又倒霉地被請到徐家來了。替徐澤正骨的時候明明該用八分力他偏用上十二分力，馮氏看見徐澤上多出來的青紫膽戰心驚，揣著疑問他正骨是這樣正骨嗎？他面無表著手指：「要麼夫人自己上？」

徐鏞和楊氏聽說這茬面面相覷對了個眼，立刻也相攜著到長房來看了。

徐冰哭得兩眼紅腫，拿起撣子要來打徐鏞，反被嚇得從床上跳起來的徐澤把撣子奪了回去了兩下：「還不去端茶遞水？」徐冰先是一愣，后跺著腳沖了出去。

馮氏又驚又怒，但宋澈把徐澤打這樣，到底不敢再對楊氏母子擺臉。

徐鏞出了長房直接拄拐杖去了徐瀅房裡，進了門再也忍不住，捶桌笑得眼淚也出了來。

宋澈這裡倒是出了口惡氣，消息傳到宮裡，太后和皇帝都不淡定了。

那徐澤到底是朝廷命，除去馮閣老是他的岳丈這層不說，他是兵部大員，其父又是先帝跟前的侍衛長，這層臉面總是要有的，宋澈這小子居然把他給打了！他的什麼瘋呢這是？！

宋澈一杯消火茶還沒喝完，傳旨的太監就來了。

太監是打小侍侯皇帝和端親王兄弟的萬喜，萬喜迎面便抹了把老淚：「趁著王爺還不知，世子爺還是快進慈寧宮去吧！」

宋澈才不怕，但他伯父跟皇祖母他他也不能不去啊。

這裡正了正頭頂翼善冠，又理了理服，出了門。

到了慈寧宮外，萬喜使了個眼給他然後進去通報。

正等著，忽然從旁邊閃出來個穿著赤袍金龍同戴著翼善冠的人，拖住他便就到了拐彎一樹海棠下。

宋裕雙手握著一把大摺扇，眼半瞇笑得賊兮兮：「這可真父是英雄兒好漢，我們小王爺老虎又發了威，居然又把馮玉璋的婿給打了，小生真是佩服，佩服！」

宋澈瞪了眼他，負手掃了眼殿門口，低聲道：「皇上怎麼說？」

「你問我我哪知道？」宋裕微哂，聲音得更低：「我都三天沒敢去乾清宮了。」

「出息！」宋澈鄙夷地。

「你還有臉說我，你那麼出息你怎麼還問我？」宋裕探頭了下宮門那頭，脖子道：「你還是快想好怎麼扛吧！太后對先帝跟前的人還是惦記的呢，皇叔要是知道了，不定怎麼你。我不跟你多說了，父皇立馬就到，我得趕走！」

說完扇子拍了拍他胳膊，就真的走了。

宋澈回到殿口，萬喜正好迎出來，暗地裡給他比了個手勢。

太后坐在錦榻上，手捧著杯茶在慢慢喝。

而榻下則有幾雙眼睛齊刷刷過來。

右首是一副隨時準備和稀泥的表的程笙，左首則是略略陪笑對著太后，一面又微帶責備向宋澈的太子。太子下首的座位空著，兩邊幾上也共擺著三盞茶，不難想到不久之前宋裕曾在這裡坐過。

宋澈上前行禮，頜首喚了聲「皇祖母」。

太後放了手上的茶，凝眉看向他，「這麼久才進來，定是裕兒把你半路截去了？」

宋澈面上有些尷尬。

太后輕哼：「別以為我真老糊塗了，你們平素一個個跟腳底抹了油的猴子似的，往我這裡溜一轉就跑了，今兒個齊刷刷跑了進來，這兩個聽說今兒還約了人，居然也破天荒地往我老婆子這裡來了，打量我不知道你們來討保呢！」順眼睨著右首的程家兄弟，又哼了聲。

這下大夥一齊尷尬了。

好在萬喜進來道：「萬歲爺駕到。」

宋澈老實地退到一邊，看著那抹赤九龍袍邁著不不慢的步子到了跟前，略略停頓一下，那袖口著玄滾邊的大手一抬，往他後腦打了一記，然後在上首坐下來。

宋澈哪裡敢吭聲，挨了打也只得眼觀鼻觀心的站著。

皇帝挑眉一掃下方，立刻冷笑了：「好傢夥，都來齊了哈！」又瞄著空著的座椅旁那隻杯子：「宋裕呢？這種時候怎麼會沒有他？！」

太子等人面面相覷。

程笙忙賠笑道：「景王殿下方才肚子疼，上凈房裡去了。」

皇帝再次冷笑，程笙一臉笑就變得十分勉強。

皇帝瞄著宋澈：「為什麼打人？」

宋澈沒吭聲，這讓他怎麼說？說徐澤誣他跟自己的侄兒有染？他臉還要不要了？

皇帝就拍起桌子來：「我大梁的命個個對國家社稷有功，徐澤的父親曾是先帝爺邊近侍衛，先帝對他信賴得，你為宗親子弟，不好好對待這些功臣之後，低調做人，你反倒去欺負人家是何道理？！」

宋澈依舊沒作聲。

程笙就給他使眼。都鬧出這麼大的事來，朝廷還不知得怎麼安談「澈」變的眾臣，就是皇帝不罵他端親王那裡也免不了，倒還不如讓皇帝罵幾句算了。

可是對宋澈來說，哪怕只是罵罵那也分外憋屈！分明是徐家上樑不正下樑歪，出了徐鏞那樣的賊，又出了徐澤這種信口雌黃抹黑他清白的敗類！他打他幾下又有什麼錯？

「還不說！」皇帝咆哮了，彷彿生怕外頭聽不見他正在訓斥闖了禍的侄子，「再不說朕就把你爹來！」

程笙捂著連聲咳嗽起來。

宋澈無語地抬頭瞅了眼皇帝，悶聲道：「那姓徐的誣我是斷袖，說我跟他的侄兒不清不楚，還說讓他的侄兒回頭來侍候我！我氣不過，就打了。」話沒說完他臉就紫漲了，頭也深深埋進了窩裡。

屋裡頓時傳來一片噗哧聲。

太子和程笙皆目瞪口呆，高貴衿持的太后也半張著愣在那裡。

皇帝訥然半晌指著他：「他好端端地為什麼這麼說？他侄兒是誰？為什麼要誣你？」

宋澈一張臉已紫到發黑：「他侄兒程鏞，是王爺邊的都事。跟我，有點過節。」

程笙捂著口，這下真的被口水嗆到了。

「什麼過節？」皇帝跟太後面面相覷之後，也終於震驚了，宋澈素日在京師里稱王稱霸，五軍營手下那幫頭領被他折騰得像死狗一樣，敢進宮找他來訴苦卻不敢當著面出聲大氣，世上居然還有人敢去惹他？而且還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小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