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從披香院出來,為何陸縉會突然出現在水雲間?
尤其在這個時辰。
已是人定,以這位姐夫的脾,應當該避嫌才對,沒道理深夜來到妻妹的住。
江晚又想起了那個人,難不……
忽然心跳的極快,不住的狂跳,幾乎不敢往下想。
反倒是陸縉先開了口。
幾乎在腳步聲剛靠近的時候,陸縉就發覺到來人了。
但沒想到會是妻妹,且是從披香院的方向來。
他側目打量了一眼:「這麼晚了,你去哪了?」
江晚腦中嗡的一聲低鳴,忽然意識到不久前剛同他在榻上親過。
襟甚至都未乾。
未免令人生疑。
江晚了下垂在耳際的髮,鋪在口擋住:「天太熱了,睡不著,我吹吹夜風,散散涼。」
一出口,聲音還是那種能出水的腔調,甜到發膩。
江晚連忙住口,掩著帕子清咳了一聲,蓋住不正常的聲線。
幾乎同一瞬間,陸縉間泛起一意,耳邊響起的卻是妻子抱著他的後頸時同樣低靡的聲線——
他果然心懷不軌嗎?
僅是聲音便能勾的他浮想聯翩。
垂在側的手一背,陸縉下了緒,追問道:「是房間里冰不夠,這麼晚了還出去?」
的確是不太夠。
江晚雖沒長在侯府,但舅父乃是青州屈指可數的富商,膝下又無子,待如掌上明珠,這些年的吃穿用度,無一不是最,冬日用的是無煙的銀骨炭,夏日冰鑒里的冰也總是堆山,比之伯府恐怕都要細豪奢,否則又怎能養出這樣一細的皮?
江晚懂得人在屋檐下的道理,輕輕搖頭:「夠的,是我熱,比之旁人需多用些。」
陸縉一垂眼,發覺襟上果然有一還殘留著水漬風乾后的印記。
大約是熱出汗后,留下的汗漬。
汗了這麼多,想必十分熱。
但莫名的,這縷水痕卻令陸縉想起了傍晚時的荒唐,若是他的妻尚未沐浴,恐怕口也該是這副模樣吧。
又想,他那時分明是把妻子當了妻妹,妻妹這副汗的樣子,正像是被他出來的一樣。
他明明沒做過,卻好似已經做了一樣。
甚至連場景都活靈活現,栩栩如生,真的彷彿他當時在他懷裡雙眼迷離,香汗淋-漓的就是妻妹——
鋪天蓋地,無法遮掩。
這一刻,陸縉已經能肯定自己對妻妹的確是存了不該有的心思。
他倏地移開眼神,下所有的妄念。
儘管思緒已經極為混,但教養使然,他還是敏銳地察到了妻妹寄人籬下的困窘,安道:「夏日本就熱,多用些冰也無妨,明日我讓人替你每日多加一些,從披香院的賬上支,外人不知,你也不必為難。」
江晚了襟,這回是當真出了汗。
卻不是困窘,是窘。
實在覺得愧,低聲謝過,又輕聲岔開了話題:「這麼晚了,姐夫是為了何事來的?」
為了你。
為了見你。
他心說道。
陸縉看著眼前人斂眉袖手,一副對他極為敬重的樣子,愈發覺得自己在欺負人。
實話自然是不能說的,他尋了個借口:「昨晚送你回來時我的玉丟了,特意過來找找,你是否看見?」
原來姐夫是為了找玉,江晚鬆了口氣,那看來那個人同心裡所想的定然不是一個人。
可是想想,罪更甚,怎麼敢以為姐夫會在心裡肖想?
江晚臉頰微燙:「不曾。是很重要的玉麼。是什麼,什麼形狀的,要不要我人替您找一找?」
「不用。」陸縉沉聲拒絕,避開了純善的眼神:「丟了就丟了,不是要的玉,你休息吧。」
江晚彷彿聽出了一煩躁。
但姐夫這樣清瑯的人,除了在榻上,還從未見他有過多餘的緒。
江晚只當是自己想多了,嗯了一聲,送他出了門。
等陸縉回去之後,江晚卻親自挑了燈,在院子里替他找起了玉。
想,姐夫的東西,哪怕是一塊玉,應當也不是凡品吧,若是因而丟了,江晚更不知該如何自。
一直找到了後半夜,江晚衫被水打了,手掌也因夜被鋒利的草葉劃破了,仍是一無所獲,才折返回去,打算明日再找。
閉上了眼,今日的種種卻揮之不去,一會兒是傍晚時的吻,陸縉比常人要高大,連舌也是,又熱又大,能將完全捲住,又不像的舌一樣細,反倒像類一樣糙,磨的細細的疼,疼的有些麻,江晚微微熱,熱的睡不著。
一翻,眼前又是他剛剛的沉穩持重,對著這個妻妹既關切,也疏離的恰到好,又讓覺得冷。
熾熱的,清冷的,都是他,江晚輾轉反側,這一夜睡的極為辛苦。
***
立雪堂
陸驥自打同陸縉不歡而散之後,氣的病了一場,正盤算著接回裴絮母子。
當年裴絮實在太決絕,大約是怕他找到,他給他們母子置辦的田契,留下的細,什麼都沒帶,只拿了一些銀錢連夜離開。
裴絮是孤,小時又多病,這一去恐怕是兇多吉。
若不是看到了青石巷裡留下的大郎的服,陸驥恐怕一輩子都不知裴絮離開的真相。
他當時也氣極了,才對陸縉下了狠手。
這麼多年來,母子二人杳無音信,陸驥一直憂心不已。
因此,當年那給裴絮母子置辦下的院子他一直派人守著,就是等著裴絮回心轉意還能有個落腳的地方。
但十幾年了,從未有人回來過,直到這一回出征回來,守門人來告訴他,小時曾回來過一次。
「三公子與二公子生的有幾分相像,斯文俊秀,雖然是個商戶,看起來倒像是個讀書人。」
「裴娘子沒有一起來,三公子說早在十三年前,離開上京沒多久便積勞疾,病重不治了。」
「三公子雖還是不肯他這些年待在哪裡,但說自己已經有了未婚妻,是個極其伶俐的小娘子,這回來就是想知會您一聲,等您回來見上一面。」
「只是沒幾日,他卻忽然消失了,小人遍尋不到,又不知他如今的姓名,不知住,也不敢驚公主,只能暗地裡派人去找,並讓府的人留意。後來有差來報,說是有個裴時序的商戶,被山賊劫掠,推下了山崖,樣樣描述都同三公子極其相近,連服都同他來的那日所穿相似,基本可確定是三公子。」
「小人便去收斂骨,但三公子的未婚妻卻先了小人一步,將三公子的骨帶走了。」
陸驥回來的這些日子一遍遍的回想著守門人的話,每回想一次,都心如刀絞。
裴時序,原來裴絮替兒子改了名,從「陸時」改了「裴時序」,怪不得他這麼多年一無所獲。
堂堂的國公之子,竟了一個微賤的商戶,還被山賊殺了,這簡直是奇恥大辱。
還有裴絮,竟然十三年前就已經不在了。
一想到往事,陸驥劇烈的咳了起來,深覺對不起他們母子。
何況,他如今已經得了消之癥,壽命不足一年,於是思來想去良久,陸驥還是決定趁著活著的時候將裴絮母子的骨接回來,葬進祖墳。
至於平,裴絮母子都已經不在了,且已經過了這麼久,二郎都已經家快有子嗣了,即便是知道,應當也不至於太傷心。
陸驥心意已決,只是現下唯一不知的是那個將三郎骨帶走的未過門的妻子究竟是誰,於是強撐病吩咐手底下的人道:「儘快去找,一定要把這子接回來。」
既然是小時未過門的妻子,若是願意,他可以把接進門,過繼一個子嗣。
至於那山賊,他必定會將其碎萬段,以雪前恨。
***
前院
康平覺得這兩日公子有些不正常。
大早上的,剛起床,當他第三次端起茶盞的時候,康平沒忍住上前按住他的手:「公子,這是涼茶,時候還太早,尚未用膳,飲多了傷。」
陸縉手腕一頓,明白他這是心火,只飲茶的確沒用。
按了按眉心,他打算暫時不去披香院,暫且避一避,才拋開連日來不正常的綺思旖念。
然而他有意避開,妻妹卻偏偏反過來,到了他眼皮子底下晃。
陸縉在前院的住是在湖邊小築,一推窗,便能看見妻妹躬著彷彿在找什麼東西。
連下雨也不走,半邊子都被雨風片打了,裹著一把細腰。
晃的陸縉心生煩躁,直接讓人關上了窗。
然沒多久,窗外卻傳來了一聲痛呼,是妻妹摔倒了,還扭傷了腳。
陸縉本不想再與妻妹生出牽扯,但這種事也不能坐視不理,於是還是人扶了進來,又讓人去請大夫。
天還下著雨,大夫要來,還得等一會兒。
然妻妹腳踝已經腫了,疼的臉發白,為防傷到骨頭需及時看看才好。
陸縉從前行軍,對這種跌打損傷頗有手段,於是開了口:「我從前學過正骨,你若是等不及,我可幫你。」
江晚其實極不想麻煩他,但腳踝疼的鑽心,抿著猶豫了一會兒,不得不答應:「麻煩姐夫了。」
要正骨,不得先查看傷勢。
首先,便要褪了羅。
江晚其實並不在意,但陸縉卻十分顧及,握著的腳,只將的羅往下褪了半圈。
腳踝極細,似乎整個人比他小上一圈。
並且極白,僅是出的一點,已經白的刺眼。
陸縉又想起了他的妻,那日凈室匆匆一瞥,亦是白到發,不過是肩,是腰,是。
腦中不控制地冒出一個念頭,不知妻妹的這些地方是否也一樣……
陸縉立即又下去,聲音平靜:「路上,這個時候怎麼偏要出來。」
「我在找玉。」江晚輕聲答道。
「什麼玉?」
「姐夫那晚不是說丟了玉,我在水雲間沒找到,便想到湖邊找。」
原來是為他找玉。
找一塊不存在的玉。
陸縉已經忘了,他不過隨口一說,妻妹竟當了真,滿心滿眼的信任,把他隨口說的事當了頭等大事對待。
「你……」陸縉盯著的眼。
「怎麼了?」江晚輕輕看回去。
「沒事。」陸縉了眼皮,握著白如玉腳踝的手遲遲沒,許久,只說:「不必找了,不是說了不要。」
「畢竟是因為我丟的,若是找不著,我實在於心難安。」江晚一貫不喜歡欠旁人東西,對陸縉尤是。
「手指也是這麼傷的?」陸縉一瞥,又看到了手指上細碎的傷痕,因為白,稍有一點傷便紅的刺眼。
「嗯。」江晚蜷了下指尖,「只是可惜還是沒找到。」
「白費功夫也不後悔?」陸縉間滾了一下。
江晚搖頭:「姐夫對我太好,找一塊玉而已,算不得什麼。」
對他似乎沒來由的極為信任,找玉是這樣,塗藥也是這樣。
陸縉想說實話,一看到清澈懵懂的雙眼,又怕傷到,終究什麼都沒說,只將捲起的羅替緩緩往上穿好。
「沒什麼事,並未傷到骨頭,待會兒抹一點藥油就好,不用擔心。」
「謝過姐夫。」江晚放下了心,聲音卻極低,「我又給您添麻煩了。」
每次打攪到他都極為歉疚,的確是個極有教養的好孩子。
但不必,真的不必謝他。
當真知道他在想什麼嗎?
譬如現在,陸縉替穿著羅的作極慢。不知不覺間,他一手握著的腳踝搭在膝上,另一膝抵雙膝之間,將的分開。
此刻,他握著的腳踝,著的羅,想的並不是幫穿,而是。
更不想將這條放下,而是往上折。
可妻妹毫未覺察到危險,反倒將雙手撐在他的肩上,任憑他方便,完全地信任他。
倘若他們現在不是冠整齊,倘若他們不是在椅子上,倘若他不是在幫正骨,換一個地方,這個姿勢,其實極容易發力,他手腕只需微微一用力,輕易便能將……
陸縉倏地闔上眼,遏制住肆意蔓延的邪念。
妻妹還太小,年紀小,腳也小,什麼都比他小上一圈。
說出來恐會撐……不對,是嚇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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