戶曹和縣令趕了過來,見到肩上滿是跡、一青袍被燒得殘破不堪的魏明肅,驚得一哆嗦,上前請罪。
魏明肅的隔壁突然失火、接著有人假扮府兵混進牢房想殺了盧華英,要說這事沒蹊蹺,誰都不信,兩人都懷疑是周欽派人放的火,但是不敢說出這個懷疑,只能心中暗暗苦,為自己的失職請罪。
好在魏明肅沒有怪罪二人,要他們留下救火,轉離開了。
縣令鬆了口氣,小聲吩咐管事:「快去為魏刺史準備熱水和新,還有之前準備的東西,都送過去。」
管事轉去布置。
魏明肅沒有回新住所,帶著一和燒焦的味道,走進關押犯人的院子。
年阿福神慌張地從裡面跑了出來:「阿郎!人都死了!」
魏明肅臉上毫無波,抬走進去:「怎麼死的?」
火焰熊熊燃燒,阿福熱得手汗,道:「剛才抓捕他們,重傷了兩個,活捉了三個。按阿郎的吩咐,都搜過,拿走了武,綁了起來。沒想到那三個被活捉的悄悄鬆了綁,趁我們沒注意,把兩個重傷的掐死,然後都咬舌自盡了。」
被抓呃五個府兵都死了。
魏明肅蹲在一地的前,把死去的府兵一個一個翻轉過來,看了看他們手心,解開他們頭上的抹額看了幾眼。
「是府兵。」
「他們不是假扮的嗎?」
阿福不明白,撓了撓頭,目落到魏明肅的右手上,倒吸了一口涼氣。
「阿郎,你被燒傷了!」
魏明肅看一眼自己的右手,燒掉的袖子間出的胳膊上一片燒傷的紅腫,還起了水泡。
他似乎覺不到疼痛,漠然地站起,吩咐跟進來的同進:「你即刻帶人去城南。」
同進應喏,轉之前,問:「阿郎,我看過了,這邊院子的房屋很矮,院牆也不高,屋頂都是平的,別人很容易翻牆進來,是不是要多派幾個人看守盧三娘?」
魏明肅看著地上的,道:「把帶去院。」
同進怔了怔,抱拳道:「是!」
……
府兵們撲滅了大火。
周欽披著一件斗篷,站在窗前,著遠的火漸漸消失,眉頭皺了起來。
「誰放的火?」
部下都站在他後搖頭,道:「侍郎,沒有您的吩咐,小的不敢擅自行。」
「我估量你們也不敢……」周欽皺眉道,「盧三娘一個賤民,打死了不要,魏明肅不能死在我手上。」
他憤恨魏明肅壞了自己的布局,不得這把火能將魏明肅燒渣,但是周欽還沒有喪失理智,魏明肅是一州刺史,皇曾貶謫他,兩個月後又迅速啟用,在沒有查清楚他突然被貶的原因之前暗殺了他,就是自己的上峰索元禮也沒辦法向皇代。
真要除掉魏明肅,不能在西州,而且不能留蛛馬跡。
部下都恭敬地道記住了。
一人上前一步,問道:「侍郎,除了我們,還有誰想要魏刺史的命?」
周欽冷笑:「這把火不是沖著魏刺史來的,有人要殺盧三娘。」
部下思索了一會兒:「是柴世子?他擔心盧三娘指認他,殺人滅口。」
周欽搖頭:「柴三郎不會這麼做,現在最想殺了盧三娘的人,是真正的兇手。」
部下們都愣了一愣,這時才想起來:殺死武延興的真兇還沒抓住。
周欽對緝捕真兇沒什麼興趣,看著院子里那些賣力救火的府兵,角勾了一勾:「魏明肅只帶了兩個隨從來西州,為他跑的府兵都是西州都督撥給他的,龍蛇混雜,新上任,那些府兵怎麼會對他忠心?盧三娘沒有死,這把火燒不完。」
部下都笑了,道:「魏刺史不識好歹,不和侍郎合作,活該!」
大火里沒有慘呼號的聲音,周欽興味索然,轉回房。
「侍郎,有一位程公子求見!他說他知道一個關於魏刺史和盧三娘的,要向侍郎稟告。」
周欽立刻來了興趣:「魏刺史和盧三娘的?讓他進來。」
程粲大步走進屋,笑著和周欽見禮。
周欽瞇了瞇眼睛,的名門子弟都不屑和酷吏來往,也害怕被酷吏抓到把柄,看到他們避之如蛇蠍,眼前的程粲卻滿面笑容,和悅,神間還帶了點諂,看到周欽時,雖然用笑容來掩飾,還是流出張和畏懼。
這是個欺怕的小人,虛偽,睚眥必報,又厲荏。
周欽手裡辦了不案子,幾眼就能看出程粲貴公子皮囊底下是什麼貨,眉一挑,冷冷地道:「魏刺史和盧三娘有什麼?利索點,別吞吞吐吐吊本的胃口。」
程粲進屋之前做好了打算,先和周欽寒暄幾句,拉攏,然後指責柴家不識時務,竟然敢瞧不起武家,引周欽上鉤,接著說出自己知道魏明肅和盧華英的,煽周欽去對付柴雍和魏明肅,可是一對上周欽那雙毒蛇一樣的眼睛,頓時冷汗直冒,再聽周欽語氣沉,都了。
「周侍郎,魏刺史四年前認識盧三娘!兩人還有一段私!」
程粲大聲道。
周欽愣了一下,臉上一驚疑掠過。
程粲看出他不信自己的話,了冷汗,聲音變了調:「周侍郎,我說的話句句都是真的!魏刺史四年前在鹿苑寺做抄經生,盧三娘就是那個時候認識他的!他們兩一個是五姓嫡,一個出寒微,竟然來往,傷風敗俗!盧家震怒,把魏刺史趕出了長安,所以魏刺史後來去了。盧家為了名聲,掩蓋了這件醜事,我也是今天才想起來當年那個抄經生姓魏!」
周欽瞳孔微微了一。
皇為打擊門閥勢力,提拔大批寒門之士。四年前,魏明肅到了,得皇賞識提拔,半個月後即被派往州。
李賢自盡,魏明肅第一次被貶,然後被派去揚州為。
不久李敬業在揚州發叛,傳送駱賓王所寫的檄文給附近州縣,集結軍隊攻城。
叛軍攻打到了魏明肅的城下,當時刺史已經被俘,他堅守城池,拒不投降,等到朝廷討伐叛軍的大軍趕到,和大軍裡應外合,大敗叛軍。
平定了叛后,魏明肅被皇召回,因功進大理寺,拿起屠刀,開始冷酷地屠殺李唐宗室和門閥世家。
魏明肅發跡以後的經歷,人耳能詳,他的過往,知道的就了,眾人只知道他家境貧窮,以抄寫佛經為生,曾在鹿苑寺寫經。
周欽怎麼也想不到,冷冷的魏明肅,竟然也有一段年輕狂的過去。
四年前的他一文不名,居然不顧禮法、不知尊卑,私通高門子?
還以為他佛經抄多了,清心寡,不娶妻不納妾,這輩子要當和尚呢!
原來他也能對人心!
周欽喜出外。
魏明肅也是有弱點的!
……
火滅了。
被府兵帶到院子里的貴公子們都放下了心,回屋睡覺。
柴雍回房換,他的服下擺被燒出了幾個。
夜下一陣呼喊聲,裴景耀打馬飛奔而來,推門進屋:「三郎,魏刺史派人到城南,把大嫂帶走了!」
柴雍匆匆換好服,求見魏明肅。
這一次谷管事遞出去的荷包被府兵還回來了:「世子爺,這都半夜了,魏刺史沒空見您。」
柴雍眼中怒氣一閃:「魏刺史的人剛才帶走了盧家王娘子,王娘子一個足不出戶的婦人,犯了什麼罪?」
府兵進去傳話,不一會兒走了出來:「世子爺,魏刺史的部下說,王娘子有縱火的嫌疑,所以要把抓來審問。」
「王娘子連家門都沒出過,怎麼可能有縱火的嫌疑?」裴景耀跑得臉發白,走上前,怒道,「盧二哥被抓,王娘子也被抓,魏刺史這是胡給他們安罪名!」
府兵搖搖頭:「魏刺史已經睡了,兩位公子請回吧。」
柴雍然大怒,右手按到了刀柄上。
「世子爺!不能衝。」谷管事按住他的手,把他拉開,「既然魏刺史已經睡了,我們回去找幾個人證明王娘子沒出過家門,明天一定可以把王娘子救出來。」
柴雍一貫帶笑的眼睛漆黑冰冷,一語不發,把刀按回刀鞘里。
……
濃煙散去,月灑下來,照在書房的窗前。
魏明肅沒有睡。
他坐在油燈前看公文,被燒傷的胳膊放在案上。
醫者為他敷了葯,叮囑了些話,退了出去,從進門到告退,醫者都沒敢抬起眼睛。
燈火漸漸暗了下去,黃紙上的字變得模糊不清。
魏明肅挽著袖子,拿起一木簽,把浸在油里的燈芯挑了挑,這是他做過無數次的事,早已練,不過現在胳膊傷了,挑了幾下,燈火才變得亮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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