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自個兒討來的圣旨?
明棠詫異地看他一眼。
皇帝陛下又沒什麼特意垂憐恩賜的必要,謝不傾替討賞,所為何事?
他有見君不跪之權,已然是超皇權之外。
自己與他上了一條賊船,也有這樣的福氣,跟著一人得道犬升天?
這說不通,明棠直覺并非如此。
謝不傾卻將明棠扶正了,甚至微微俯,替將褶皺了的袖展一展,姿態頗為恭順。
但誰也知道謝不傾的謙卑下藏著何等赫赫威嚴,沒人敢因為他躬的伺候姿態就瞧不起他。
謝不傾替整了衫,這便轉走了,瞧上去很不熱絡,仿佛公事公辦,替陛下的心來走一遭。
誰也不知方才二人咬耳朵一般的私語,明棠分明聽見謝不傾退開去的最后一句話是:“這京中也沒有幾個當真值得跪的,若真想跪,跪本督就是了。”
這話狂妄,說出去乃是殺頭的大罪,卻并不浮夸,甚而謝不傾說起來太過輕描淡寫,連他自個兒都不甚在意,就仿佛說起今日何等天氣一般。
明棠前世里就聽人說過,謝不傾早有不臣之心,其人太過出格狂妄,若非不全之,這大梁的江山早就易主姓謝了。
如今與謝不傾接越多,越覺得這話不是胡說。
只不過有一點不贊同,謝不傾的權勢能力絕不會被他的不全之錮——只要他想,他沒有不敢做的事,區區殘破之算什麼?
而正是如此,明棠那一日才這般果決地跪在他的車前。
的仇家太多,單打獨斗實在太累,重來一回,著實不想步履維艱。
雖說謝不傾看上去絕非個好騙的冤大頭,可他權勢滔天,夠瘋夠野,明棠見過了他,原本那些在拉攏算計范圍的大樹就都不夠看了。
不說別的,首要一點,旁人都不夠謝不傾生得好。
明棠看了一眼謝不傾離去的背影,只見他在這世間最為華麗金迷的所在也不過閑庭漫步,所過之無論權貴清流,是真心還是假意,都得沖著他躬而拜。
他卻從未在這些人的上停留一眼,更不喊起,狂妄而目下無塵,好似世俗凡人不過過眼云煙,很快穿過人群,在高堂之后了。
他渾然不像個宦,明棠想著想,無端咂出些惋惜來。
而謝不傾一消失,那些纏繞在謝不傾上的視線很快往明棠的上轉來。
那些目不敢公然直視謝不傾,卻敢放肆地落在上,宛如品評一件待價而沽的商品一般,以目對品頭論足,想必是這陛下特賜的“不跪之榮”扎了不知多人的眼。
明棠任由眾人打量。
又不是頭一遭被當做件兒一般賞玩定價,自在地坐下了。
而明以江這時候已經回過來,滿臉好奇地問起:“三弟,你與九千歲大人相?”
“不算。”
明棠說這話的時候,臉上一本正經,卻不由自主地了足尖。
雖說確實有些非禮往來,卻也實在不算相。
明以江猶有些不信,還要再問,便聽得一聲笑盈盈的喊聲:“大哥這般連聲追問,可要把棠弟給問得說不出話來了。”
只見明宜宓跟在一華老婦的后,正進得殿中來。
仍舊是家常打扮,卻毫不掩清麗絕倫之,一進殿中,幾乎能與彩燈上的明珠爭輝。
而那華老婦聽了明宜宓的話,轉頭往明棠打量一眼。
鬢邊已然生了銀,一雙眼卻夾雜著幾分銳利,雖是年華不再,卻自有一不可侵犯的威嚴之勢。
明棠立即認出這是端慧大長公主,明宜宓的外祖母,乃是歷經三朝的老人,就連當朝杜太后見了都要喚一句皇姑母。
這倒是明棠兩世里皆不曾想明白的一件事,四夫人郭氏出如此尊貴,怎肯下嫁給明家貴妾所出的庶子?
倒是高老夫人見了長公主,臉便有些沉沉,正要起行禮,便被長公主一把按下:“瑞芝,你還病著,便不必行禮了。”
這話說得好似,可明棠怎麼都品出些意味深長的哂笑。
只不過無論高老夫人與長公主之間有什麼司,明棠都是要行禮的,起了微微躬:“見過大長公主。”
既然已了不跪之恩,連陛下都不用跪,這滿京城恐怕更無人可這一跪,即便是大長公主也一樣。若不管不顧行大禮,反而顯得愚昧。
長公主見如此,眼中有了些欣賞之意,微微頷首:“起來吧,宓兒心里擔憂你頭回赴宴,特意央著我老婆子帶過來幫襯你,我想著是什麼弟弟我宓兒這樣掛心,你倒確實是個乖覺孩子。”
高老夫人不曾帶明宜宓赴宴,明宜宓是進不了宮的,明棠也沒想到明宜宓竟這樣掛念自己,求到長公主的頭上。
“去吧,省的在我老婆子耳邊念叨。”
長公主微微推了明宜宓一下,明宜宓便到明棠的邊去坐下了。
眨眨眼睛:“我今日可是不請自來了,棠弟莫要嫌我聒噪。”
明棠心中有些,看著明宜宓臉上的笑,自己也不住一笑。
而高堂之上,正在等候太后駕抵宮的皇帝陛下,正看著明棠與明宜宓這邊,將二人模樣收眼底。
他來之前飲了幾杯酒,這時候臉微微浮出些薄紅,說話也較尋常更快些:“謝卿,你瞧明家小郎與明家大娘子,可否覺得一點兒不像?”
皇帝多看了幾眼,連連搖頭:“雖是堂姐弟,也是一樣世間難得的容貌,可朕瞧不出一點兒相似。”
謝不傾正在替皇帝試著桌上酒水點心的毒,聞言頭也不抬,只道:“陛下這話可不要在太后娘娘面前說才好,否則明日后宮里便要多出來一個明貴妃了。”
皇帝聞言皺了皺眉,也不計較謝不傾的話出格放肆,他又意味深長地打量了二人一會兒,忽而道:“若母后非要宮中多出一個出明家的妃子,那朕擇明棠為男妃也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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