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心濃坐在塑料棚裏頭腦錯了很久很久。

直到余清給打電話說大家都準備回老校了，卻哪裏也看不到，問要不要一起搭車回去，才緩過神。

走出帳篷，發現場地人員已散，只有紅毯兩側的花籃依舊在冷風中傲立，彷彿對一切不以為然。

易心濃環視一周，果然，他也已經走了。

易心濃覺得有些好笑，包括剛才在帳篷里一度陷回憶的自己也很好笑。

原來，一直都是這樣，每當去找他的時候，他已經沒了蹤影。

易心濃獃獃地立在原地，任由冷風拍打在臉上，已經上午十點半，日亮起來，積雪反，刺得想流淚。

一輛寶馬咯吱咯吱碾過積雪，在不遠停下來，「小濃，這邊。」車窗搖下來，一個聲音沖著喊。

易心濃定睛一看，正是余清，趕拭了拭眼角的濡，出一個燦爛的笑臉，一路小跑過去。

「校車已經走了，我不跟你打電話，你可就一個人留在這兒啦。」一上車，余清就嗔怪道。

易心濃有些不好意思，低下頭沒說話，過了會兒才道，「我本以為還有其他活的，剪綵結束得可真快。」

余清笑道，「其實本來是有的，只是隆盛那邊說還有其他事，剪完彩人家就直接走了。」

易心濃若有所思，幽幽然道，「哦，這樣啊。」

余清看一眼，又接著笑著對說，「別說，你剛才穿旗袍上來，我還真不敢認你，你啊，以後也多這樣打扮打扮自己，別每天穿那麼樸素。」

這次易心濃是真的害了，低下頭紅著個臉，「哎呀，那服可不能隨便穿，也太了點。」

余清笑了，然後看著易心濃若有所思。

良久，余清終於開口，「小濃啊，你跟隆盛的顧總以前認識嗎？」

易心濃被這個問題給嚇了一跳，不知道余清為什麼突然問這麼個問題，停頓了一下，腦子一片空白，接著像條件反一樣口而出，「不，不認識。」

可是說完后就後悔了，心騰騰地跳，自己為什麼要說謊？

余清看易心濃有些局促的樣子，就輕輕笑了一下，沒再說話。

回到老校，辦公室空無一人，易心濃看了一下牆上的表，正是上午最後一節課的時間，其他老師應該都去教室上課了。

沒有其他人，頓放鬆，整個人像散了架子一樣癱坐在辦公椅上。

好累。

真是一個刺激的上午，雖然沒做什麼力活，可是神上的繃和刺激隨時都在凌遲。

可椅子沒坐穩十分鐘，手機突然響起來，拿起來一看，是個陌生的號碼。

「喂？你好？」易心濃帶著懷疑接了電話。

「是易老師吧，你回學校了嗎？」

易心濃一聽，覺得這個聲音莫名的悉，但又說不上來，就問，「您是哪位？」

「怎麼連我的聲音都聽不出來呀，大家一般接我電話都知道我是誰的，我是李主任李德斌啊。」

易心濃很驚訝，忙道，「不好意思，李主任，我沒聽出來，您找我有什麼事嗎？」

「有點小事，不過，別張，我通常會原諒比較漂亮的後輩，你現在來我辦公室一趟。」

易心濃應著掛了電話，不知道為什麼，覺得怪怪的。

通常在校辦公，大家一般都會用學校的部座機打電話，不知道為什麼李德斌會用手機給打電話，而且還直接打到手機上。

而且有點小事？別張？覺得這樣的措辭讓很不舒服。

又仔細想了想，自己帶的兩個班裏語文績一直很穩定，而且作為初一13班的班主任，和班裏的學生也沒犯過什麼錯誤，怎麼就突然要求去主任辦公室了？

雖然滿腹疑問，還是去了。

教研主任李德斌的辦公室在二樓，走到門口，見門虛掩著，就輕輕扣了三聲。

「進吧。」還是那副公鴨嗓。

易心濃推門而。

李德斌看易心濃走進來，趕放下手裏的東西，對笑盈盈道，「坐吧。」

易心濃找到最靠門邊的座椅坐下。

「易老師剛才可真是彩照人吶，當時那個禮儀小姐有問題，大家抓瞎不知道找誰，我第一個就想到你。」李德斌一副得意洋洋的表。

見易心濃沒吭，他又自顧自道，「果不其然，我就說易老師天生麗質，只是平時著過於樸素，剛才旗袍加，真的是儀態萬千。」

易心濃被這句措辭雷到，一臉黑線，心想，您不如再骨點，直接說我凹凸有致。

來正一兩年，學校一些領導的花邊新聞是知道一些的，當然，李德斌的事，也略有耳聞。

聽說，教研主任李德斌家境貧寒，上世紀80年代初考本地師範，因為無門無勢力，被分配到偏遠農村當鄉村教師，後來一次偶然，認識了去鄉村支教的二代小姐。

於是把握機會與小姐喜結連理，並依靠岳父大人的關係功轉回市區，經過幾年的打拚，功進正一這所全國重點，並且當上教研主任。

聽說，他很害怕老婆。

還聽說，他有點好。

不過易心濃一直不以為意，因為從來不覺得自己會因為姿為別人覬覦的對象。

包括現在。

易心濃很禮貌地笑了笑，「李主任您過獎了，我一直很普通的，您找我有什麼事嗎？」

李德斌一聽，也笑了，盯著道，「一點也不普通，至在我這裏是這樣。」

通常上司對年輕下屬說這些話，下屬應該怎麼回應呢，易心濃抓瞎的，因為這是第一次遇到。

易心濃不知道該怎麼回應這句話，有點尷尬。

似乎察覺到了易心濃的沉默，李德斌又道，「你說自己普通，是因為你沒有找到懂得欣賞的人。」

易心濃覺得這句話講完，空氣更尷尬了，尷尬到空氣在凝固。

從來沒有仔細看過學校的任何一位上司，他們在腦海的形象一直是模糊的。

沒仔細看，一是因為對油膩膩的中年人沒有任何探索，二是因為好像很被單獨談話，一般談話都是好幾個人，人多的時候，都在游思，本不會注意講話的人什麼語氣什麼神態又到底什麼長相。

今天，在這個尷尬的中年人的辦公室里，在覺得有一被輕微x擾的錯覺中，第一次抬頭仔細打量了一下這個中年人。

地中海，海周圍的髮被養得很長，然後被斜斜地梳著，試圖去遮蓋海洋平的表面，一小撮在空氣中擰地翹著，像倔強的旗桿，不服從被梳倒的命運。

八字眉，很濃，眉心幾乎要連到一起。

頭大腦and頭油耳。

蒜頭鼻，不，草·莓鼻。

很厚，有點黑，他這會兒沒說話，但微張，牙齒出來，有點黃，綜合看來，應該很煙。

脖子短。

灰襯衫。

······

易心濃覺得自己還是不要繼續看下去為好，這個形象，雖然不控，也夠嘔個一百回。沒必要當名偵探柯南的，對自己說。

大概看到易心濃很認真地盯著自己看，李德斌反而有些不自在起來，「咳咳，那個易老師，我今天主要找你的事呢，就是關於你工作的事了。」

「嗯，您說。」

「那，余清主任呢，說讓你幫協調新校建設的問題，那麼考慮到你還教著初一13、14兩個班，而且兼13班的班主任，工作會很辛苦。」見易心濃很認真地在聽，李德斌又聲音高了點，道，「我們決定讓修完產假的周老師接替你帶14班，今後你就只專心帶13班。」

「班主任也繼續帶嗎？」

「對。」

易心濃心想，還帶班主任，這哪門子給我減負，不過，還是客客氣氣道了謝。

「哦，對了，過幾天你們班要來一個轉學生，是從國外轉過來的，這是資料，你先看一下。」李德斌轉去柜子裏翻資料。

易心濃一聽，滿臉問號，我都這麼忙了，轉學生到其他班可以嗎？

雖然心裏這麼OS，但還是老老實實走到李德斌辦公桌前去拿資料。

李德斌轉過遞給，易心濃用手去接的時候，不知為什麼，覺自己的手在資料下面被對方的手輕輕拂了一下，易心濃條件反地將手指蜷一下，抬頭，卻看到對方角浮現若有似無的笑意。

易心濃覺得胃裏有種噁心在本能地翻騰。

咬了咬后牙槽，生生將這種噁心咽了下去。

然後，什麼也沒說，徑直走了出去。

或許，是錯覺？是我想多了？

還是以後跟這位主任接為好。在回去的路上，易心濃在心裏告誡著自己。

隨意翻閱著手裏厚厚的資料，資料里中英文介紹信混雜，各種獎狀和證書很厚一沓。

因為剛才李德斌的一系列作，心中犯惡。

回到辦公室，隨意將資料放進屜，就進班了。

一上午沒見的小可們，不知道，他們這一上午過得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