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心濃已經有一個星期沒有跟趙斯磊見面了，雖然，每天晚上十點半都會準時接收到來自他的微信。

有時候是囑託天涼多穿，有時候是天干多喝水，有時候是分一些在醫院的見聞，有時候會討論一下論文推·進程度，但更多的時候是關切學校的事宜，經常搗蛋的那個學生今天有沒有給找麻煩，下次賽課的ppt用不用讓他幫忙修改。

通常況下，易心濃都會跟趙斯磊聊半個小時。

半個小時，不多也不。

太多了，覺得對他不起，太了，又覺得自己刻薄寡義。

而敏銳如趙斯磊，又如何不能輕易捕捉出易心濃的變化，當鐘錶忠實地指向11點，他會識趣而得地讓去洗漱，溫囑託十一點半之前一定要睡覺。

他想是知道的，畢竟，他已經對坦白了一次。

易心濃說需要時間再考慮一下，那他就給時間，畢竟他也曾讓在無言的歲月里等待過。

現在的等待就權當是當年的償還好了。

歲月向來公平。

易心濃下樓走到校門口的時候，大門的門已經完全合上。

走到旁邊的保衛室門口，見坐在裏面的保安平師傅正對著盛滿茶葉的玻璃杯吹氣小酌。

易心濃等他把吸進裏的那一口喝完，才抬起手輕輕扣了一下保安室的玻璃門。

平師傅聞聲抬頭，看見是易心濃，就對親切地笑笑，然後在兜里索了一下，從裏面掏出門遙控，對著外面摁了一下，只聽咔的一聲，推拉門開了一條小。

還沒等隙再變大，易心濃就從隙側穿過，然後又扭頭對平師傅調皮地揮揮手，示意他可以關門啦。

平師傅則一副這小丫頭又搞怪的表，看上去在責怪，但還是笑臉盈盈，對易心濃擺手示意，讓路上注意安全。

易心濃攏攏從脖子上垂下來的灰藍圍巾，在門口張了一下，只見校門口的圓形大花壇旁邊站著個人正對著自己揮手。

是趙斯磊。

「來很久了嗎？」易心濃走過去，看到對方鼻尖紅紅的。

趙斯磊則遞給一杯茶，「才到，你的三分糖。」

易心濃將茶接過，茶暖暖的，溫熱的覺從手心蔓延開來，心有複雜。

三分糖，是喝茶能接的最高甜度，而他，真的什麼都記得。

見易心濃若有所思，趙斯磊有些疑，「怎麼了，小濃。」

「啊，沒什麼」，易心濃馬上收拾緒，抬頭輕輕一笑，心想，今天就答應了他吧，然後走上前，語氣輕快問，「我們去吃什麼呀？」

趙斯磊看易心濃難得有興緻，也賣起關子，「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車子停在京漢大廈地下車庫。

京漢大廈，是A城標誌建築，這裏集娛樂、餐飲、酒店於一的。尤其頂層的天餐廳，是來A城必打卡之地，坐在臺上眺，整個A城坐擁眼底。

走到電梯口，易心濃從電梯的金反玻璃上整理儀容，剛才一不小心睡著了，頭髮糟糟的。

這才注意到電梯的小log，「怎麼來這兒了？」

「怎麼？我不能請我的學妹吃頓好的嗎？」趙斯磊難得出輕鬆又得意的笑容。

電梯在這個時候打開了，趙斯磊摁住按鈕，又側，彎腰九十度，很日式地做出一副請的姿勢。

易心濃咯咯咯笑了起來，還真的沒見過趙斯磊這副樣子，有種特別的新鮮。

「我覺得咱們平時去的小館子就好的，味道好，又溫馨，而且人間煙火特別真實。」

「今天也真實。」

電梯里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不知怎的，易心濃覺得今天的氛圍特別好，輕鬆的、愉悅的，跟平時不太一樣。

以前的時候，易心濃跟趙斯磊在一起相，雖然氣氛都是溫和平靜的，但還是會莫名局促，不太能放開，總覺得有種難以捕捉的客氣橫亙在兩人之間。

的格底其實是開朗搞怪的，但是歲月沉澱讓變得安靜又謹慎。

認識趙斯磊的時候，就是以一個學習績還不錯，嚴謹沉靜的學妹形象進他視野的，而這麼多年，也覺得保持優秀和安靜才是最正確的姿態，也才配得上他另眼的青睞，畢竟，他一直這麼厲害。

而趙斯磊一直是樸實的，他的關心從來都來自生活的細枝末節，兩個人偶爾吃吃飯，也都是選當地口碑又好又符合口味的平價館子，平時過節送禮也都是一些完全用得著手邊卻沒有的超實用的件。

他不喜歡花里胡哨顯示自己的財力和學識，也不喜歡殷勤送華而不實的東西。記得上次來京漢吃飯，還是為了慶祝與正一正式簽訂合同。

他的存在像是一杯蘇打水，冒著清冽又溫和的氣泡，口微甜，乾淨得令人放心。

易心濃涔涔笑著，從電梯巨大的反鏡里仔細端詳站在邊的這個英俊乾淨，周散發著慾學究氣質的男生，還有材纖長，面竟然有些緋紅的自己。

嗯···好。

電梯在這個時候鈴地開了，一抬頭，發現52層已經到了，52加上開門這「鈴」的一聲，使得這裏為眾多曖昧對象確定關係的聖地，不得不說，有時候，親關係塵埃落定的臨門一腳，需要外界來全。

來自東方的婉約式浪漫，可不僅僅只有那麼一句「今晚月真好」。

餐廳影錯，星星燭掩映在高腳杯后，意大利微的歌劇聲繾綣，空氣中清甜的紅酒味將一切襯托得更加曖昧。

易心濃踏出電梯，便一腳陷的地毯，顯然沒有準備，細高跟輕輕崴了一下，趙斯磊從後面向前一步微微攬住了的腰，側頭，對方卻沒有看，沒有做聲，只是順著他攬著的力道，很自然地走了進去。

服務生笑臉盈盈走過來，很禮貌問道，「請問二位預先定了位置嗎？」

趙斯磊左手依舊伏在易心濃的腰上，右手則從大口袋裏掏出手機，作流暢地出示了預約號碼。

服務生接過手機，道了句，「二位請等一下。」便轉頭走到服務臺確認。

兩個人站在原地安靜等待。

易心濃覺得腰部被趙斯磊攬住的位置有點酸，從一開始，就不自覺地提著的那塊，此時已經發發酸。

這很像小時候去打疫苗，在等待護士姐姐把注裏面的氣泡乾淨時，會不自覺收，這個時候護士都會邊給酒邊聲告訴，放鬆，很小的時候不懂「放鬆」這個詞到底什麼意思，直到長大明白，才發現原來放鬆下來的確會減疼痛。

這種因為別人靠近而引起的張在的方言裏「趁勁兒」，意思是說，不敢把完全的自己給別人，總要暗自使力，好使自己顯得更得，這跟小時候坐在大人上，又害怕完全讓大人承重，而小心將腳尖抵地一個道理。

暗暗說服自己放鬆，放鬆。

這時服務員已經走了過來，他走到前面，側弓背，一副引薦的姿勢，「二位，這邊。」

是靠窗的位置，易心濃喜歡的位置。

從中學起，除非老師已經有所安排，不然每次自己選座位，都會選在靠窗的位置，春天看柳芽冒尖，夏天看晚霞燒紅半邊天，秋天看落葉在風中打轉，冬天則欣賞滿目白雪皚皚。

現在，依舊是靠窗的位置。

趙斯磊將椅子幫向後拉好。

優雅落座，將圍巾取下，放在椅子靠背上，趙斯磊將菜單遞給，則擺擺手，說你來選。

趙斯磊恭敬不如從命，低頭認真看起菜單來。

一時無話，易心濃好奇地抬手將玻璃窗開了條細。

江南冬日的冷潤空氣猶如細細小蛇游進來，又在暖烘烘的臉頰了一口，一個激靈。

正在此時，一個清亮的聲在頭頂炸開，「你好？」

易心濃有點疑，扭頭向上看，只見一個妝容緻的人，正站在的旁邊側頭看著。

「你好，請問是易心濃嗎？」

人皮白皙，栗捲髮垂於前，一席黑改良旗袍將材的窈窕完全表達出來，金閃爍的長款耳墜在鎖骨旁搖曳，在飯店幽微的燭下閃得令人看不清眉眼。

易心濃覺得有面，但還是有疑，只機械似的，點點頭。

「不認識我了？我，錢婉。」

易心濃愣住了，只覺得心雷滾滾，錢婉？是那個錢婉嗎？

錢婉則看著愣住的易心濃勾起角笑了，熱地張開雙手，道，「老同學相逢，難道不擁抱一下？」

易心濃有些愣神，但還是站了起來，有些尷尬，但隨即被錢婉熱切的擁抱攔住了。

易心濃被這突如其來的熱弄得不知所措，抬起手，輕攏著錢婉，問道，「你從國外回來了？」，可是目所及之，卻看到不遠一個頎長的影。

「對啊，回來有一段時間了，跟戰橋一起回來的。」

「嗯，歡迎你們。」

「謝謝。」錢婉將易心濃鬆開，目落到趙斯磊上，然後又看向易心濃，語氣神道，「哇，男朋友嗎？老同學不介紹一下？」

易心濃有些尷尬，還沒等開口。

錢婉卻不不慢，對著後道，「戰橋，你快過來一下，心濃介紹的男朋友給我們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