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吧常有人鬧事，不要，我去看看，」潘司易聳聳肩，起將座位讓給宋修，「你陪倆，我就回來。」

「你別瞎摻和啊。」陸知遙太了解潘司易了，衝、脾氣急、不能惹，一言不合就能跟人幹起來，所以忍不住要念叨兩句。

看不慣他經常打架，但念叨多了他也不聽。

「啰嗦。」潘司易嬉皮笑臉往前頭去了。

約莫等了十來分鐘，他還是沒回來，網吧那另一邊的靜卻越來越大。陸知遙甚至聽到有人摔了玻璃瓶，刺耳，又令人心悸。

宋修扭頭囑咐陸知遙和徐舟舟：「在這等著。」他剛邁步，胳膊被一隻手抓住。

陸知遙沒再管挑選畫的事兒，飛快道：「我們也去。」

不放心，怕潘司易又出事。

上學期期末的事兒，陸知遙現在想來仍歷歷在目。

大概就是五月份，一中有個學生因鬥毆被勸退，父母託了關係又給送進了他們三中。那學生不是個消停的傢伙，之前能進一中念書，也是走了後門的。聽說他父母本想讓他在學校里熏陶熏陶，結果知識沒學，倒把好端端一個市重點高中給搞得烏煙瘴氣。

帶頭煙喝酒，慫恿逃課打架，連那些優等生都被帶壞了，校辦主任自然著急。

好不容易轉學到三中，恰也是高二，跟潘司易同級不同班。

陸知遙記得，那人名字姜濤。

他為人算講義氣，也捨得給兄弟花錢，所以沒多久就在學校里吃開了，集結了一幫弔兒郎當的男生，整天樓上樓下晃悠，神氣得很。

那會兒潘司易還跟高三的侯寧混，三中的人都知道他大名，打架很厲害。

陸知遙見過幾次，高高壯壯的，看著就不敢惹。

三中來了新人，新人陣仗又大，侯寧自然覺得沒面兒，某日了幾個人，教訓了姜濤一頓，半是提醒半是警告地讓他以後學乖點，別那麼招搖。

姜濤不是吃素的，隔天就帶著幾十個兄弟，放學時在學校後門，圍堵住了侯寧一行四人。

潘司易剛好在其中。

陸知遙後來接到門衛室電話，急匆匆從家裏又返回學校，在馬路邊找到了服上全是鮮的潘司易。

當時潘司易還有閒逸緻開玩笑說，侯寧他們要送他去醫院，他也不肯，非得等來。

陸知遙氣得想打他一掌，但還是忍住了。

潘司易后腰被人拿碎玻璃劃傷了，傷口很長，足足了八針，嚎得跟殺豬似的。

可他還驕傲，說對方也沒討著什麼好。

後來，校領導知道了這件事，考慮到侯寧他們還有一個月就得參加高考，網開了一面，只給了口頭警告。潘司易和姜濤他們就稍微嚴重了些，記了大過。

幾人的梁子也因此結了下來。

陸知遙久等潘司易不見他回來，擔心他又跟上次那樣氣上頭，自己不要命，下手也不知輕重，便和徐舟舟跟著宋修往那邊去。

越是往前面走，不堪耳的鄙言辭就越是清晰。陸知遙雖然學習差，但生活還是規規矩矩的，倒從來沒見過這陣勢。

徐舟舟膽子小，有些怕，摟著陸知遙的胳膊。

那會兒網吧沒有吸煙區和無煙區之分，所以到都是濃烈的煙草味，宋修一邊低咳一邊環顧四周，找尋潘司易的影。

陸知遙在後面揪著他襯衫下擺，手心出了些汗，有點張。

他能覺到，於是腳步一頓，低頭和打商量：「你們還是別過去了。」聽那靜，似是兩方有矛盾，網吧的領班在調解，但沒什麼效果，圍觀的人多。

既然帶了出來，就得保證安全。宋修想了想，轉握住陸知遙手腕，把兩個生先送出去，自己稍後再折回來找潘司易。

卻沒想陸知遙反應很快，一把掙，直接撥開人群朝前跑去。

徐舟舟看了宋修一眼，他似有些無奈，皺眉低道：「走吧。」

網吧前廳面積不大，這會兒堵了看熱鬧的人，更加沒有落腳的地方。陸知遙踮著腳尖長了脖子，好不容易到裏頭，焦急地來回掃視。

只一眼，心跳了一拍。

靠！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你認得他？」宋修不知何時站到了陸知遙後，高一個頭的他，說話時候氣息恰好落在頭頂，熱熱的，的。

陸知遙沉默，片刻後點頭。

「認得，姜濤，」沒在那一群人里看到潘司易，好歹鬆了一口氣，「以前你們一中的，你也不陌生吧？」

哪會陌生，他們矛盾大著呢。

宋修沒什麼表地扯了扯角。

「潘司易不在這，還能去哪？」徐舟舟低聲問陸知遙，一邊跟著宋修往後退。

還沒來得及回答，陸知遙就聽見有人怒喝了一句髒話，人群霎時又起來。

回頭，罵罵咧咧聲里，姜濤推搡著年輕的領班，把那人嚇得臉蒼白，只一個勁兒道歉。

圍觀的人說姜濤故意鬧事，明明無人占他的座，非顛倒黑白，呼了鄰座男生兩個大子。領班想著息事寧人，讓那可憐走了，親自給姜濤道歉。

他倒好，得寸進尺，氣全撒在領班上。

這會兒還擲碎了酒瓶子，彷彿用這清脆吹響自己囂張蠻橫的號角。

眾人紛紛倒退，有幾個生更是接連尖，場面再次混起來。

宋修將陸知遙往後拉，叮囑們在原地等候，就往櫃枱走。

櫃枱有電話，這種況，得報警。他和姜濤接過，那小子瘋得很，進去坐坐才能冷靜。

結果宋修步子還沒邁，陸知遙忽然就跳了起來，胳膊一揚沖著人群中心驚呼：「潘司易！」

徐舟舟順著指的方向看去——

潘司易死死按著姜濤的手背，後者的手心裏，攥著敲碎的半截玻璃瓶，尖銳的瓶口對著領班細細的脖子，他已嚇得冷汗淋漓。

「怎麼又是你？」姜濤挑眉，右眉骨上方有一道半指長的猩紅疤痕，語氣不快。

潘司易一使勁，打下了姜濤手中的瓶子，玻璃濺開在腳邊。他實在是看不過，握掌拳，對上姜濤充滿挑釁的眸子，正出手。

陸知遙想也沒想就衝過去，一把抱住潘司易胳膊，像只無尾熊一樣幾乎整個人掛在他上，重心拚命往後，生怕自己拉不住這小子，。

「你別衝！上回的傷還沒好呢，還想再去醫院嗎？」

潘司易沉著臉，本聽不進去任何勸說，但他唯一的理智還殘留，深吸一口氣咽下，一字一頓道：「松、手。」

「哥，退一步海闊天空，」陸知遙抱得更了，還衝姜濤賠笑臉，「都別怒，我請喝茶好吧？」

「你誰哥呢！」潘司易火了，一把甩開陸知遙，就往姜濤脖頸抓。

慌慌張張跑上來的徐舟舟趕把跌在地上的陸知遙扶起，後者顧不得自己掌心裏扎進去的碎玻璃，只著急道：「把他給我拉回來！」

空氣里似飄出一腥味兒，不濃，卻化不開。

宋修嘆了口氣，抬手先解開領口的兩顆紐扣，又解開了袖口的兩顆紐扣，再整整齊齊翻折。

滿室混，唯獨他慢條斯理，不徐不疾。

「陸知遙。」

「啊？」

這是宋修第一次名字，嗓音清冽。

「打架的事兒與你無關，去櫃枱打電話報警。」

他說完，隨手抓起桌上的易拉罐，弧度拋出，準砸向姜濤！

陸知遙瞠目結舌。

以為像宋修這樣不食人間煙火的富家公子是從不打架的，卻沒想到，一出手凌厲得很。

倒是開了眼了！

「知遙，我們怎麼辦？」徐舟舟兒沒見過這陣勢，惶恐地看著潘司易、宋修和姜濤三人扭打在一起，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

領班滿頭大汗，一邊催著不嫌事兒大的學生趕出去，一邊在給網吧老闆打電話。

「那小子的爹媽當大兒的，惹不得，也勸不住。」有人在旁邊碎碎念。

十七八歲的小夥子打起架來毫不含糊，能砸的不能砸的全給砸了，顯示都摔掉了好幾個。眼看場面越來越不控制，陸知遙沒再猶豫，拉著徐舟舟跑到了櫃枱。

櫃枱也里三層外三層堵了不人。

從隔壁川菜館過來看熱鬧的。

那時候每家每戶都用有電話線的座機，手機不太常見，做生意的人才需要配置。

鎮上派出所的電話陸知遙背得，以前沒替潘司易打，可這會兒按了幾個數字，聽筒里始終是忙音，也不知道是電話壞了，還是有人佔著線。

陸知遙著急，不放心地開簾子朝裏面張了一眼。

可能是頭頂的燈壞了，也可能是之前混有人不小心撞到了開關，反正屋子裏黑漆漆的，勉強可以看見裏頭場面。

只見潘司易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臉，手扯掉額頭上的髮帶塞進兜。後的桌子上有一瓶開了口的啤酒，他二話不說，拿起就往自己腦門上砸！

瓶炸裂，玻璃四飛濺，冰涼的啤酒順著男生側臉廓一路往下流淌，在緻的鎖骨悠悠打轉兒。

潘司易下意識閉眼，這刺痛令他大腦清晰，也令他壯了膽。

前領了大半，宋修嫌棄地瞥了一眼，問：「你先我先？」

「呵！」姜濤啐了一口，笑了，「這也是老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