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抱臂與他對視著，不過片刻，他先移開了眼。

「時候不早了，我先告退了，味自己用吧——」

我趁機辭行。

「明兒，我…我送你……」

他說著起了，我口中的不用二字還沒發出聲，門卻先開了。

來人，周凌清是也。

「不必，本王的王妃，自有本王護送，楚大人也別天天想著翹牆角啊，這可不是君子所為——」

他披朝服，目含怒氣，聲音低沉幽冷的出現在了玄關。他彷彿只為了說這一句話，話畢轉作勢要離開。

我只好灰溜溜的跟在他後下了樓，一前一後后跳上馬車——但願這廝不要給我毀滅跡了。

「趙樂明！」他坐穩之後雷霆一聲嚇死人！

「到！」我響亮的回著。

「你不要忘記，你如今是王妃！是祭過祖宗，拜過天地的凌親王王妃！」

不必這樣再三告誡吧，我瑟瑟發抖，「但你也不用氣這樣吧，我們之間……也並無夫妻之實，我為何當的王妃，你也一清二楚啊……」

不說我沒做出格的事，即便真的與人私會，也構不「綠帽」啊。

「你……」他鐵青著臉，「即便是枚棋子，也是本王的棋子，不容旁人沾染！」

這廝的佔有慾也太強了吧。

「口口聲聲明兒明兒的喚著，本王看你的魂都要被走了！」他猙獰著臉，怒視於我。

「堂堂領凌親王，竟來聽人牆角，不知！」

也不知他從哪裏開始聽的！

「多虧本王來了，否則怎麼抓個現行？」他對此行頗為得意。

我轉過頭悄悄白了他一眼——滿府皆眼線，有啥好驕傲的？

我一路上只顧生悶氣，再沒理他，到了門府前自顧自的跳下馬車，三兩步奔向了馨苑。

此時小九已備妥了泡澡水，見我回來，就高興的上前邀功，說從哪哪哪買了新鮮的花瓣，定比往日的要好許多！

我看著飛揚的五，只覺哪裏都不順眼——這個小細！

我讓關了門才「」起人，我說小九你可真是王爺的好小九，我原以為咱們主僕深，不曾想，你跟王爺才是哥倆好，簡直是個出的耳報神，我去了哪裏，他轉眼就跟去了。

小九急出了淚花，直喊冤枉，說的確跟王爺的時間久，對王爺忠心耿耿！但自從來了我跟前，王爺就不曾讓去回過話了！更何況今天一天也沒見著王爺啊，耳報神從何說起？

小九言真意切，顯然是我抓錯了賊——莫非周凌清還派了人在暗監視我？

於是這之後所有人都活在了我審視的目里——院子裏澆花的丫頭，張羅早膳午膳晚膳的管家，日常出馨苑干雜活的小廝，在我這兒都是細作模樣。

直到兩日後，阿姐過府拜訪。

廳堂里，的肩背筆直，眼神凌冽，見我步及玄關，才屈膝跪了下來，「楚淮被凌親王下了大獄，我沒有旁的門路了，只能來求一求王妃了——」

聽聞楚淮獄，我心生酸楚，但喚我王妃才更傷人心肺。

我忍著不適，請起說話，但倔強強的態度的確不像能扶得起來的樣子。

「等王爺回了府，我會去同他說，但此事的來龍去脈，我得知曉一二，你起來慢慢說——」我只好先應了。

這才起了，開始敘述所知曉的事實，「楚淮於朝堂上屢次頂撞彈劾凌親王，終於在昨日惹惱了他，他找了由頭，將楚淮送進了大牢，凌親王如此行事，當真蔑視王法——」

的眼神略顯慌，言語間卻清晰明了，不曾結一個字詞，像是練習了許久。

「據我所知——楚淮在朝堂上對周凌清出言不遜已不是三兩回了，如何偏偏是在昨天，讓人不能忍了呢？」

難不昨天是死駱駝的最後一稻草？

「我從小什麼都比你優異，讀書也好，綉工也罷，沒有一樣落了你的下乘，什麼稀奇的，珍貴的，都是過了我的手，才能到你那裏，可為什麼，曾擁有那麼多的我，竟漸漸的低到了塵埃里，甚至如今都不能與你齊頭了？」闔著眼睛，睫微微著，雖然是答非所問不知所云了一番，但不得不說的麗，在任何時候都沁人心脾。

是了，難尋的醫書，做工緻的衫，珍貴的蜀錦，只一件的南海手串，都是親手逐一送到我房裏，像是並不稀罕那些俗，似乎只高高在上施捨的優越，也並不是要分得到的喜悅，只想告訴我，才是得天獨厚的那個，擁有了一切，可以對我予取予求，我是在的羽翼下討生活。

我不配站在與比肩的地方，更不配，站在比更高的山峰上。

「所以老天既然不開眼，我就要拉你下來啊，」猛然睜開眼，笑的癲狂，「你大約不知曉呢，楚淮寫了約你相見的信函，就堂而皇之的放在書房的桌案上，」的聲音突然尖利起來，臉頓然變的難看無比，「竟如此，視我於無——我，我趙樂明，原是要配王侯將相的！可從我嫁給他，就一心想同他攜手終老，於是我包容，忍耐，可我的卑微賢良換來了什麼？他怎麼能滿心滿眼，連夢裏都是你呢？你又有哪裏值得他這樣念念不忘？他就這樣一次次把我的驕傲跟自尊扔到地上踩！我知曉他的書信，他的落款，你不會赴約，於是我主提出替他修書一封，可送出的時候，周凌清也有份，但他的那封，是楚淮的名義——」頓了頓，囈語般又道，「但我不曾想周凌清大怒不及你，卻遷怒了楚淮……趙樂明，你好本事，如此行徑，竟還能讓人護著——」

我只當頭先那聲「王妃」傷人心肺，卻不知更寒心的在後面。

「你……知不知曉，在皇家，做出這樣醜事的我，是要被於極刑的？你就這樣，拚命的，即便讓趙家蒙，也要置我於死地？」

看著我，臉上並無緒起伏，抿著也並不打算給我一個答覆，許久才又跪了下來，「楚淮無辜，還請王妃高抬貴手。」

雖跪著卻還是那副驕傲的樣子，道出口的祈求更像是命令，我踱步到跟前，稍稍停留，道，「我會做好我該做的，但阿姐…你的所作所為，當真不配我喊出口的這聲『阿姐』。你也，好自為之。」

我說完就讓小九「清客」了，並先踏出了廳堂。當我正要往馨苑去時，卻過廊間看到一婦人在在府外侯著，滿臉惶恐，兩隻手糾結在一起，在門口幾尺間的地方不住的來回走著。

大約是瞧見了我，滿臉討好遠遠的行了禮。

這人是，楚淮的母親。

從前的趾高氣揚，早就然無存，此刻站在冷風裏的，不是楚夫人，而且一個母親。

但我只瞟了一眼，轉往馨苑去了。

天氣涼了，黃了的楓葉飛得到都是，只苑裡的銀杏樹沒被東風吹禿了去，反而變了，別有一番風味。

我坐在院子裏的石凳上，眼瞅著天兒暗了下去，苑口的護院換了班，周凌清也還是沒能回來。

我見狀「移架」去了他的書房，總之，我今日是要同他搭上話的。

許是皇天不負有心人，隨著外頭的「天乾燥，小心火燭」的打更聲，有一影，急匆匆的進了馨苑，只聽他問道，書房怎麼有燈火，子楓還未就寢嗎？

外頭值班的小廝答道，是夫人在等您——

他聞之徑直進了書房，看我坐在正門口的貴妃榻上，眼裏盛滿詫，賤著一張說道，「更深重，明兒這樣珍惜生命，注重養生的人，怎麼還不歇息？難不兩日未見本王，思念難忍？」

「明兒」？這廝還沒過去？

「王爺，你不如連名帶姓的喊我？豈不是更有氣勢些？」我提了建議。

「這樣有什麼不妥？他得，本王倒不得了？外人得，夫婿卻不得？這又是哪裏的道理？」他早就沒了那日的怒氣，卻仍然胡攪蠻纏。

我從貴妃榻上起了，殷勤的請他坐下，「『外人』如今已得了牢獄之災，王爺可滿意了？」

「我當什麼事——沒錯，他如今已下了大獄，是本王親自讓人綁去的——」他不知多自豪，說著還將披風下來，扔給了我。

這廝是嗅到我要有求於他了，這就起了「大爺」做派，我恭敬的將手裏的披風疊的四四方方，這才問道，「不知楚淮定的何罪？」

「他誣陷本王，等同於蔑視皇家，治他個不敬之罪有什麼不妥？」他自覺合合理。

「但他在朝堂上站在你的對立面已不是一兩日了，不敬也不是突然才不敬的，王爺，你我之間不必如此冠冕堂皇吧？」

求求你了，說話接點地氣吧。

「哦？本王不懂你的意思——」這廝「糊塗」起來了。

「我想那日，雲鶴樓，你聽去了不，楚淮試圖讓我『背叛』你，令你很不爽吧，你敢說不是公報私仇？」

打開天窗說亮話不好嗎？

他哼笑一聲，眼神散發著詭異的芒，「是又如何？你該慶幸，那日你還算腦子清醒，沒說什麼『胡話』，否則今日下大獄的，連你也有份——」

家權勢，他使的遊刃有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