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覺著我像個菩薩，來凌王府普度眾生了？但顯然子楓姑娘是個固執的主兒，我的「普度」沒能讓醒悟，仍然以隨侍我的名義日日在馨苑裡「遊盪」。只不過近日又多了個別的差事，便是顧看著如煙閣那位平安產子——如此，不必多說就知道，是我打的「小報告」產生的反饋。由此也能看出，周凌清不再徘徊在「殺」與「不殺」之間了，他徹底回頭是岸了。

徐嬤嬤對此樂見其，老人家更是容煥發的來了馨苑，見我在屋裏忙著研磨草藥，也不打擾，直到我自己到院子裏胳膊蹬的鬆散筋骨，才瞧見不聲不響的坐在廳堂。

我喊了小九去奉茶，這空檔，徐嬤嬤也瞧見了我，起迎了出來，邊走邊要行禮，卻被我扶了個正著，我笑道，「咱們有話堂里坐下說，院子裏南風冷的很——」

說著就將送回了尚有餘溫的椅子上，我自己也落了座。

「從我見夫人第一眼，從面相看就知道夫人是個良善之人——」

這就開始誇了，是，天庭飽滿，地閣方圓，狐不起來，看著自然老實善良憨厚。

只聽接著欣道，「如今看來，我果然不曾識錯人，夫人不沒有嫉妒之心，平日裏後院也管的井井有條，旁的府里的那些個臟事從來沒有——更重要的是，夫人對許多不平之事並不袖手旁觀，老為王爺慶幸。」

還不是大家都想本分的榮華富貴，才沒人作妖？我被徐嬤嬤誇得直心虛，直回沒有沒有，份之事，份之事。

誰知徐嬤嬤抹起了眼淚，怎麼著，如煙閣待久了，掉淚這技能也都能手到擒來？

邊哭邊道，「王爺在這世上，終究不孤單了，他有了脈相連之人，往後的日子也有些念想——」

你大概不知道，這廝並不想有這個「念想」。

「雖然如煙誕下這個孩子，定然會送到你的膝下養著，但你也得抓啊夫人，總歸自己的骨才最親熱——」徐嬤嬤仍念叨著。

咋對生娃之事這麼執著？我一口熱茶差點進了氣道里，惹得咳嗽不止，許久平靜下來才推辭道，「不必不必，養在親娘邊才長的更好，至於我，我不著急，從前有老和尚給我算過，我年輕時兒緣淺，等到三十左右許能在機緣巧合下得一麟兒——」

「聽什麼老和尚的，聽嬤嬤的，多與王爺，總會有好消息的，否則如煙日後豈不是要踩到你的頭上？你放心，等你生養了，嬤嬤自然最疼你的孩子——」

嬤嬤想的倒是周到，可我同周凌清得再多，治病抹脈，也不出孩子來呀。更何況，這周凌清心裏有個白月，後院裏又有這麼許多的鶯鶯燕燕，現如今還有個如煙懷了他的娃，這一天天烏煙瘴氣的，跟我的茶樓醫館五千金一比，不知失了多！

當然，我還是口是心非答著是是是，借嬤嬤吉言！

這才把心放到了肚子裏，遞過來一盒子點心，「這是松子百合，老最是拿手了，特意做來給夫人嘗嘗，夫人不要嫌棄才好——」

我說怎麼會嫌棄，聞著這麼香，等王爺回來，我們一同吃了它。

徐嬤嬤似乎很滿意我的回答，又拉著我寒暄了幾句。

半晌，當起了要往如煙閣去時，周凌清回來了，他一邊解著斗篷，一邊邁著大步著手進了廳堂，側目瞧見徐嬤嬤才道，「這大冷的天，嬤嬤還過來走什麼？有什麼事讓他們傳一聲就是了。」

「王爺公務繁忙，老許久沒能見上一面，今日想著來運氣，竟打了個照面，」嬤嬤說著就站了起來，思索片刻才接著說道，「王爺也該往如煙閣去瞧一瞧了，雖吩咐了子楓姑娘多照看，王爺也該上點心，那畢竟，是王爺的骨——」

我從未見過這般和煦的周凌清，他揚起笑，回道，「這些日子都辛勞嬤嬤了，您實在不必親自去照看，滿府的傭人，總能挑出個合心的來——」

「可我瞧來瞧去，還是我最妥帖，王爺給我就安心吧——」嬤嬤聲音渾厚的樣子，十分有神，「我瞧著也該進午膳了，就不擾你們清凈了，如煙閣的一攤子事等著我呢——」

「嬤嬤不如留下來進了膳再走，王爺難得今日得了空閑——」

客氣話總要說一說。

「你們夫妻有空子說己話，我老婆子自然要識相些，點心記得趁熱吃，老這就走了——」

徐嬤嬤是有眼力見，但其實我倆真的沒啥己話要說，不想一桌吃飯，是覺得您火眼金睛，怕演砸了「夫妻恩」的戲碼。

周凌清目送著徐嬤嬤出了院兒，立下換了一張所向披靡，拽氣十足的冰塊臉，他隨手起一塊百合，徑直到主位坐了下來。

「王爺上朝前未進早膳？」

這沒到午時啊，咋跟個死鬼投胎一樣？

「還不是一個上午同你的楚淮哥哥僵持不下的結果，本王原以為，他往後該老實了的，誰知沉寂了些日子，反而變本加厲了——」他一雙眼睛，幾乎噴出了火。

「朝堂之事我哪裏懂得，王爺既了，我這就讓人傳膳——」

咱說點別的不行嗎？

「你不懂？我看你不懂！」他又撿起一個點心放進裏，「還不傳膳，在等什麼？」

「得嘞——」

跟這廝就是要廢話才行，我應著聲就要往外走。

「堂堂凌王府，下人都死了，需要一個王妃去傳膳？喚小九去——你，回來！」

我哈著笑，喊了小九過來，小九在門口瑟瑟道，「不知王爺今日想吃…吃什麼菜？」

「他啥都吃，你快去——」

我們主僕二人，能跑一個是一個！

我復回了原地，等著這廝的吩咐。

周凌清看我回了，清了清嗓子道，「你的楚淮哥哥，如今升了一品殿閣大學士，皇上賞了新居，等拾掇好了就要搬去，他今日與本王在朝堂上分辨完，竟還遞了請柬，讓本王『攜夫人』屆時臨——」

怕啥來啥，楚家怎麼總是要辦宴會？

「這……王爺只替我稱病推了就是——」

「怎麼，又不曾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如何去不得？」

「那…那好吧…」我咬咬牙回道。

「我瞧你盼著見他，盼了許久吧，應聲應得這樣急——」

我角忍不住搐起來，良久才回道，「王爺，您做決定就好，不必同我商議，需要我配合就打個招呼，不需要我，我就在這兒貓著也好。」

這題在周凌清眼裏並沒有正確答案，他只是單純的想「」人罷了。

「請王爺，夫人移駕膳廳，只一道鴨子湯還溫著，旁的都陸續上了——」

小九及時來解救我了。

周凌清冷哼一聲起了，首先沖了出去——這廝許是真的空腹上的朝。到了餐桌前，只見他又以最快的速度橫掃了一桌子珍饈食，而後斜睨我一眼，就出了苑。

我做什麼了，引來了這沒有來由的火燒了？要知道，周凌清昨日咳嗽不止，我還主送上了止咳糖漿與潤嗓止痰的丸藥！這變臉也太快了些！

小九看我實在不著頭腦，於是一邊為我布菜一邊解釋道，「夫人千萬別介意，王爺這兩日在朝堂上了許多釘子，心裏時有不順也是在所難免！」

他不順就能拿我撒野了嗎？這府里咋養這麼個隨時都要破的神仙？

小九看我仍苦著張臉，於是就繼續了的演講。

說都是那個楚大人，最近晉陞的太快了些，這也罷了，還事事要與王爺作對，王爺說江南治水要先遣糧救濟災民，他就要說需先派人治了水，再開倉救災，否則到時候連糧食也淹了，就得不償失！南蠻子擾大周邊境，王爺說他們只想吃飽肚子，實在不必使用武力，不如教他們以耕種，以德化之？楚大人就說，征戰沙場多年的王爺如何一天天就知道服？大周兵將威武，自然要顯一顯神威，才能震懾了他們！總之他事事都要同王爺反著來！最近楚大人又開始天天拱著皇上再派督察去關外考察，說關外雖也是大周領地，多年來卻都是土皇帝做派，此時要儘早置，以絕後患！據說皇上已經在考量把這個差事給他了！

我不理解，咋小九次次都站在吃瓜的前沿，沒我會知道多時事熱點？

頓了頓，才說起今天的朝堂之事，說聽外頭的小廝說今天王爺在宮裏掀了桌子！起因是他把止咳糖漿帶到了閣，喝的正起勁兒，楚大人到了，人家樂呵呵跟他搭訕，他不理人，不知怎麼就說到楚大人小時候了，楚大人就說他小時候也喝過這個氣味的止咳糖漿，是他去靖王府做客，他當時的小友制的，這個味兒他一輩子也忘不了！然後王爺就怒了，掀了桌子就跑了。

止咳糖漿撒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