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街市上，人聲鼎沸。行人熙熙攘攘，車馬轔轔，寺人充高聲地路人讓道。街邊，婦人扎堆蜚短流長地說笑，小嘻笑著從巷口追逐到大路上，後面傳來大人喝止的聲音……

我坐在車上，僵直的到這市井裏溫暖的生氣，漸漸舒緩了些。

這些人都沉浸在自己的生活中，為一日三餐柴米油鹽忙碌，離殺戮如此遙遠，他們的神讓我覺得剛才看到的場面愰如隔世。

看著街景，馬車不停地向前跑，喧囂的街市不斷地退到後面。沒多久，一道小城門赫然出現在眼前。

寺人充回頭說：「君主，再往前就出城了。」

我說：「那就出城。」

寺人充一甩鞭，徑直出了城。

鄉野上，午後的風暖洋洋地拂過，蔥綠的莊稼輕輕彎腰。

役車轆轆地在野道上平治，我安靜地趴在車沿上著原野，任灑在上，風吹在臉上。

遠出現一條河，映著天，鏡子般閃亮。我問寺人充：「那是何水？」

寺人充答道：「雒水也。」

我說：「過去。」

來到河邊，我下車，對寺人充說：「我走走，你在此等候。」

寺人充吞吞吐吐地說：「君主……太子，太子叮囑小臣跟著君主，這……」

白了他一眼，我說：「我不走遠，只在水邊散步。」

寺人充小聲應諾。

我沿著河岸慢慢地走，雒水寬闊的河面上，波閃耀。

解下寺人的帽冠，河風吹過，一陣清爽。河岸上長滿了萋萋青草，上面星星點點地點綴著不知名的小花。一截棧橋從河岸延到水中，旁邊立著栓船的木樁。從棧橋到離河岸不遠的大道上，一條淺淺的小路出現在野草中。

我拾起一枚小石子，屈膝，抬手向水面飛去，石子掠起三個水漂，波破點點碎金。心裏嘆口氣，還是三個，觪最能打七個。有的事，它的存在是我無法改變的，只能去適應，一如這個世界的事，一如爸媽的事……

前面歪歪地長著一棵老榆樹，糙的枝幹上茂地出了綠的枝葉。我走過去，在它的樹里躺下。天氣真好，藍藍的天空純凈得不帶一點雜質，似乎能把人的心也過濾乾淨。我閉上眼，雒水在耳邊淙淙地低語，風在臉上地輕……

我站在小區綠樹蔭的小路上，見家裏宅院的圍牆就在不遠。來到房子前，我打開花園的鐵門，走進去，驚訝地看到車庫裏，爸媽的車竟然都在。已經很久沒見過他們兩人一起出現了，我心裏有些的期待。掏出鑰匙打開門，只見屋裏一個人也沒有，保姆呢？傭人呢？我疑著走進客廳，只見四下里收拾得整整齊齊的，乾淨得一灰塵也沒有。

二樓約有說話聲，我走上去。只見爸的書房門虛掩著，說話聲正是從裏面傳出。聲音似乎越來越急，我走近，聽見爸的聲音憤怒地吼道：「你別太過分！」

「我過分？！」我一驚，是媽，喊道：「你說說，這個家你心過什麼？！」

「我說過！生意上的事我分不開！」

「你忙我就不忙？！手一個接一個，累個半死回來還要照顧孩子！你呢？跟一票人吃吃喝喝，有事直接甩給我！」

「每天跟客戶應酬你以為我容易？！我玩命賺錢你以為是為了誰？還不是為了這個家！」

「你是我就不是？！每次家長會都是我去！這次我沒空讓你去，還求不你了！」

「那個客戶真的很重要！那可是幾百萬的事！你那邊不過是個同學聚會，那些人什麼時候不能見？！」

突然，「砰」地一聲，傳來瓷破碎的聲音。

「你！你自私！我告訴你！要不是為了孩子，我早跟你離了！」

「我也告訴你！你不可理喻！我忍你忍到現在，也不過是為了孩子！」

……

我的突然不管不顧地往外面衝去，臉上乎乎的，一抹，全是淚水……

我明白了，這是高中時的事。我那時聽了他們的爭吵，頓時覺得心灰意冷，自己的存在對爸媽而言竟是如此痛苦。我又悲又氣，只想遠遠地逃離這裏。於是，我只帶著隨的背包，甚至什麼也沒收拾，離家出走了。

站在斑馬線上，前面綠燈亮起，我和旁邊匆匆的行人一道，穿過馬路。這個城市離家不遠，卻如此陌生。該去哪裏好？我著林立的高樓店鋪，一片茫然。在一個公園裏轉了一圈后，我覺得肚子了，於是走進一家麵包店買麵包。付錢的時候一掏，背包里空空如也，只見上面劃了一道長長的口子，錢包、手機不翼而飛，連藥瓶也沒給我留下。心裏一邊罵那賊沒素質，一邊嘆，現在我即便想回去也難了。

看看天，已經是快黑了。爸媽從不讓我在外面留這麼晚，往常這個時候，我肯定已經坐在家裏吃飯。有一次老師上課拖堂，讓我們在教室里做題，結果爸媽給校長室掛了好幾通電話，以致於後來任何老師再拖堂，我都可以先走。

現在，他們找不到我該有多擔心？想想他們焦急的臉，我嘆了口氣，心裏始終放不下。我找到警察局，跟他們說我迷路了，要打電話給家長。

電話里，爸很生氣，他從沒對我發過這樣大的火；媽不停地說待在那裏不要走，我們就去接你，聲音已經帶著哭腔了。我心裏不知被什麼塞滿了，嚨里哽咽著，只能不斷地說好……

臉上的，我睜開眼，一草葉在河風中搖曳，蹭著我的臉頰。

我坐起來，看這景，快到日暮了。我這次跑出來雖然算不上離家出走，但誰也沒告訴，觪要是找不到我，說不定會有多著急。

心也平靜不了，回去吧。

我站起來，拍拍服，向停在遠的車子走去。

回到賓館，觪還沒回來，我到自己的房裏，寺人衿服侍我換下上的服。

天不早了，我覺得肚子有些。剛想人端些粥進來，正收拾服的寺人衿突然問：「君主的形佩如何不在？」

形佩？不是收在袖子裏嗎？我拿過寺人衿手中的服，往袖裏一，真的沒有；又另一邊，還是沒有；再把換下的那堆服仔細地翻，仍然沒有。

掉在外面了？我疑地回想。今天在周廟裏我是規規矩矩的，出來坐在車上的時候我還無意在袖中到，車上……

我跑到賓館停車的地方，役車停在那裏，車上空空的。

在雒水邊？我讓人找來寺人充，問他：「可還記得今日往雒水之路？」

寺人充答道：「小臣記得。」

我點頭：「套上馬，再車我去一次。」

看到下午的河岸時，天有些暗了，已經能看到月亮淺淺地掛著，像一片剪紙。棧橋邊靠著一艘大船，幾個人在船上忙碌。我找到那棵老榆樹時，只見下午躺過的地方，一個男人背對著我站在那裏。

聽到靜，他過轉來。

寶藍的天幕上，日還未全部褪盡，月亮如白玉般皎潔，與眼前的面容相輝映。

我愣在原地一不。

那是張與記憶中的他神似的臉。曾幾何時，月也如此清澈，那人溫地凝視著我，臉上展出舒心的微笑。

記憶與現實在眼前重疊，淚水頓時模糊了視線，我哽咽著，裏輕輕地喚出他的名字：「思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