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的時候竟然飄起了雨,馬車放著碳爐,也不覺得冷,蘇語凝在狐裘,半闔著眼已經有些昏昏睡了。
「妧妧。」蘇悠幾番猶豫還是醒了。
蘇語凝睏倦的撐起眼瞼,了眼睛,咕噥道:「二姐姐……到了嗎?」
手去挑布簾,蘇悠攔住了,「還沒到呢,二姐有話跟你說。」
蘇語凝原本還懶洋洋的靠在馬車上,但一聽二姐姐有話跟說,立時乖巧的坐正了。
「二姐是想說,妧妧往後……」看著蘇語凝清澈的眼睛,蘇悠猶豫了一瞬,接著道:「就只帶給二公子一人的禮可好?」
垂目靜坐在一旁休息的蘇菀煙,聞言抬起了眸。
蘇語凝抿著,眉頭都皺了起來,凝著小臉,好一會兒才道:「不好!」
然後垂下眼不再看蘇悠,兩細白的手指絞。
不願意,答應過會永遠和清清一起玩的。
蘇悠連了兩聲,蘇語凝還是執拗的不肯抬頭。
蘇悠一時有些無奈,也不想和妧妧說這些,可一年的時間近在眼前,來年蘇語凝就要與謝予安親了。
而自己的親事則定在了今年的六月,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蘇語凝。
出嫁后就不能再時時照看著這個癡癡傻傻的小妹了,知道是孩子心,可就是再不懂,眼下也必須該懂了。
「妧妧。」蘇悠語重心長的。
二姐忽然嚴肅的聲音讓蘇語凝有些惴惴,閃著眼眸抬起頭。
懵懂天真的樣子,讓蘇悠心生不忍,了蘇語凝的發,「等來年妧妧及笄之後,就是大姑娘了,也要出嫁了。」
不比蘇悠的慨,蘇語凝喜滋滋的點頭,「我知道,我就要跟魚魚親了。」
以後他們就可以一直在一起玩了。
蘇菀煙淺笑道:「妧妧知道親是何意嗎?」怕是當過家家了吧。
蘇語凝歪頭想了一瞬,憨道:「就跟大姐和大姐夫一樣,穿紅,拜天地,然後住在一起。」
轉頭問蘇悠,「我說的對嗎?」
蘇悠笑了笑,「妧妧說的沒錯,親后妧妧會和夫君住在一起。」
知道自己說對了,蘇語凝更加高興,「夫君是魚魚。」
知道的,他們是娃娃親,親後會住在一起,吃飯也在一起,能日日一起玩。
蘇菀煙心下冷笑,這個傻子,說不懂又都明白。
「沒錯。」蘇悠藉機道:「往後妧妧就是謝府的二夫人,於於理都需和謝大公子避嫌。」
蘇語凝又不說話了。
蘇悠道:「否則,二公子會不高興的。」
蘇語凝認真地看著他,語氣斬釘截鐵,「魚魚不會。」他們自小都是一起玩的。
蘇悠一時不知道該如何跟解釋,本不懂男之,只是把兩人當作從小玩到大的玩伴。
妧妧單純執拗,們也一直將當做孩子……其實早早的就該讓明白這些。
思及此,蘇悠秀眉蹙起,男有別,謝蘊清又怎麼會不知道大伯和弟媳之間尤其需要避嫌。
他卻一如既往的放任著妧妧的不懂事。
「現在是不會,可等將來你二人了夫妻,那便不同了。」蘇悠正道:「你與謝二公子才是夫妻一,若再與旁的男子有過多的接,豈不是讓人說閑話。」
蘇語凝鼻子有些發酸,失落的垂下眼,「不能一起玩了嗎?」
可是答應過清清的。
蘇語凝的委屈難過讓馬車的氣氛跟著抑了下來。
「二姐也不必如此擔憂。」蘇菀煙搶在蘇悠開口前,充當好人,「妧妧自就與兩位公子是玩伴,何況現今也不過是偶爾與大公子相見,又只是笑談幾句,相必二公子也不會介懷。」
蘇語凝用力的點頭,抓上蘇菀煙的手臂,烏黑的眼睛睜的極大,「三姐姐說得對。」
「三妹。」蘇悠皺眉,本不認同的說法。
蘇菀煙嘆道:「我也是心疼小妹。」拍了拍蘇語凝的手,「二姐太之過急了。」
蘇悠又如何會不心疼,妧妧是四歲的時候磕壞了腦袋,打那之後就變得癡癡傻傻,永遠都只有一個四歲孩的心智,驟然要割捨自己兒時的玩伴,一定是傷心難過的。
蘇悠也於心不忍,出嫁前有蘇家護著,可將來也是要為人妻為人母的,謝予安未必就能一生待如初。
發現蘇語凝正覦著自己,蘇悠朝看去。
蘇語凝見看來,驚訝地張了張,又立馬垂下頭,羽睫忽閃忽閃的,裝作還沒被發現的樣子。
蘇悠心中極為難,嘆了口氣,沒有再開口。
……
蘇語凝自從知道母親有了孕,就日日跑去葉那守著還在肚子裏的小娃娃。
閑時,葉會坐在窗邊給還未出生的孩子綉肚兜,就在一旁陪著,擺弄著一排方嬤嬤給的布娃娃,半點不覺無聊。
葉笑問:「妧妧怎麼不去找二姐和三姐玩?」
兒雖然乖巧,卻是個沒定的,以往總要各個院子跑一遍,玩鬧夠了才能乖乖坐著。
「我要陪母親和小娃娃。」蘇語凝瞅著葉的肚子,想看看肚子是怎麼大起來的。
大姐嫁人後,回來了兩回,第二回的時候肚子一下就大了,覺得稀奇的不得了,這回要盯著。
葉見那麼高興就由得去了。
蘇語凝在葉這裏用了午膳,又去暖閣里小憩了一會兒,再睜開眼睛時,天已經昏黃了下來。
蘇語凝還迷瞪瞪的,以為自己一覺睡到了第二日,呢噥道:「月兒。」
看到進來的是在葉邊的伺候的採薇,蘇語凝愣了一瞬,才想起自己是在母親這裏。
眼中朦朧迷離的水汽遮去了其中的癡傻,此刻半倚在人榻上的蘇語凝,姿態慵懶艷。
連日日見到的採薇都忍不住驚嘆。
這樣的好,卻是個癡兒,怎麼能人不惋惜。
採薇收起思緒,道:「小姐起得正當時,門房剛才來報,老爺的馬車已經到街角了。」
蘇語凝興到連打了一半的哈欠都憋了回去,小臉被憋的鼓起了兩個包。
好不容易才把一口氣咽下去,趿拉上繡鞋就往外跑去,裏還歡喜的著,「爹爹回來了!」
採薇拿起斗篷追出去,「小姐等等,外頭冷。」
葉帶著兒等在了府外。
一看在蘇府的馬車,蘇語凝就提著子跑到了道上。
「爹爹!」
蘇諭齊還在馬車上就聽到了兒甜甜的聲音。
「是小妹。」說話的是蘇宣,三房所生,蘇悠的同胞大哥,也是蘇語凝這一輩里唯一的男丁。
蘇諭齊這趟出去了快月余,一聽到兒的聲音,本原略有疲憊的面變得和。
他停車夫,起下了馬車。
蘇語凝跟只兔子似的蹦蹦跳跳地跑上前,一把抱住父親的手臂。
「爹爹,你可算回來。」又長脖子朝蘇宣道:「大哥!」
聲音清脆響亮。
蘇宣爽朗笑道:「才幾日不見,妧妧好似又長高了。」
對於怎麼哄這個妹妹高興,他最拿手了。
「真的?」果然蘇語凝角一翹,忙墊著腳尖問父親,「爹爹瞧我高了嗎?」
兒如此俏皮可,蘇諭齊直到了心窩裏,連日趕路的疲倦也沒了,他抬手比劃了下,又了的頭,「確實高了。」
葉走了上前,聲道:「老爺。」
蘇宣道:「大伯母。」
蘇諭齊見穿的單薄,連手爐也沒有拿,握住微涼的手低斥道:「怎麼站在風裏等,也不知道多穿些。」
葉已經過了花信的年紀,可親那麼多年,容貌的變化卻不大,眉目間都著江南子的與細膩。
而蘇諭齊上的氣質並不像是商人,反倒像是一個斯文的讀書人,沉穩儒雅。
蘇語凝的長相就是襲承了兩人的優點。
「母親知道爹爹回來,還專程換了裳呢。」蘇語凝轉著眼睛,看看爹爹又看看母親,抿起笑。
葉因著兒的話,臉頰上都染上了薄薄的意,「不可胡說,我不小心弄髒了裳,才換了一件。」
蘇諭齊笑看著。
小輩都在,葉避開他的視線,聲道:「快進去吧,母親已經在等你們了。」
丫鬟進到正廳通傳,「老夫人,老爺和大爺來了。」
蘇老夫人和二房三房的人都已經在了,正坐在一起吃茶說笑。
聞言,蘇老夫人擱下茶盞,喜出外,「總算來了。」
蘇諭齊進門檻,道:「母親。」
蘇老夫人忙讓下人看座,又蘇宣到自己面前,拉著他左看右看,關切的道:「怎麼才出門半個月,就瘦了一圈。」
蘇宣笑道:「哪是瘦了,孫兒是拔條了。」
「胡說。」蘇老夫人笑罵道:「你這年歲,哪還有拔條的。」
蘇宣了鼻子,「孫兒這不是還未及冠,不準還是有些機會的。」
徐文綉搖頭失笑道:「這孩子。」
蘇老夫人也被他逗樂的合不攏。
蘇語凝則在一旁認真的點頭,「大哥會長高的,我都長高了。」
「哦?」蘇老夫朝蘇語凝招了招手,「讓祖母看看,可是真的長高了。」
葉笑道:「是蘇宣說妧妧長高了。」
「爹爹也說長高了。」蘇語凝孩子氣的強調。
蘇老夫人上下看了看蘇語凝,介有其事的點頭道:「嗯,是高了,祖母瞧著也高了。」
蘇語凝得意的翹起角,笑靨如花。
蘇諭齊讓蘇宣拿出給幾個姐兒帶的東西。
胭脂,首飾,上好的布料,樣樣緻,蘇府自然不缺這些,就是個心意,也讓們幾個高興高興。
蘇菀煙看到了一個雕工的盒子,正好奇裏面是什麼,蘇宣已經拿起來給了蘇語凝。
「這是大伯父特意花了半日為你挑選的。」
一聽是爹爹特意買給自己的,蘇語凝滿心期盼的打開盒子,是一個紅珊瑚手鐲。
「好漂亮!」蘇語凝驚嘆出聲。
手鐲通鮮紅,澤均勻,質地瑩潤,紅珊瑚生長與深海,極難獲取,由為珍貴,像這樣品質的更是難得一見的珍品。
蘇菀煙也一眼就喜歡上了這個手鐲,可知道這是獨一份,只給蘇語凝的。
蘇語凝帶上手鐲,本就白凝纖細的手腕,配上這紅潤的珊瑚手鐲,更顯得白細膩。
蘇菀煙拿了一隻白玉發簪,目卻始終看著蘇語凝手上的手鐲。
怎麼什麼好東西都是的,都是他們的。
大房掌家,三房又生了唯一的男丁,只有們二房,即沒有實權,也不得祖母喜。
父親又是個沒志氣的,一定要為自己爭取,蘇菀煙握了手中的發簪。
蘇老夫人在一旁問話蘇諭齊,「你們這趟出去,事辦得可順利。」
蘇諭齊點頭,「還算順利,雍州那一片的生意算是穩了。」
「那就好。」蘇老夫人點頭,「徐家跟我們搶了那麼久,多虧你親自去了一趟。」
「還有個好消息沒來得及告訴你。」
蘇諭齊笑問:「什麼好消息。」
蘇老夫人賣了個關子,「老大媳婦,你自己說吧。」
蘇諭齊看向自己的夫人,見面帶意的垂了垂眼,心中疑。
原本還在一旁拿著手鐲不釋手的蘇語凝也豎起了耳朵,邊抿了一個俏的笑。
見葉手上肚子,蘇諭齊先是愣了一瞬才反應過來。
「你、有孕了?」提高了的聲音沒有之前從容。
葉點了點頭,「你去雍州之前就懷疑了,只是還不確定,就沒跟你說……兩個月了。」
等母親說完,蘇語凝終於憋不住開口道:「郎中說,再八個月小娃娃就能出生了。」
很快就能有個弟弟或者妹妹了。
蘇語凝早早的就想好了,如果是弟弟就教他玩魯班鎖,已經會解好些個了,要是妹妹就帶去抓蝴蝶!
蘇諭齊看著妻,欣喜之餘又有些擔憂。
夜。
蘇諭齊著妻子的肚子,言又止,「妧妧……」
夫妻同心,葉自然知道蘇諭齊心中的憂慮,握住他的手,聲道:「妧妧很期待這個孩子,日日都來我這裏,說要陪著小娃娃呢。」
「那就好,那就好。」蘇諭齊這才寬了心。
他年得,又是初為人父,那是捧在手裏怕摔了,含在裏怕化了。
可惜世事無常……他心疼兒,又恐一碗水總是難端平的,便與妻子商議不再生養。
或是上回出了紕,現在妻子又再懷孕,想不到兒如此歡喜,時機也合適。
他希是個男孩,等他們百年之後,也能照顧兒,不會讓沒了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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