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稍轉暖，滿園的山桃花就爭相開了。

一個年坐在桃花樹下，仔細看，才發現他坐著的是一把椅。

與園中嬉鬧玩耍的孩不同，他就這麼一言不發地坐在樹下，神態蒼涼的本不像是一個孩子，安靜的讓人心疼。

蒼白消瘦的小臉上不見，更是白的好似病容。

這時，那個總時不時朝他看過來的娃娃，邁著小短跑了過來。

噔噔噔的不一會兒人就跑到了眼前，站著都沒有他坐著高。

「清清，我們一去玩好不好？」

小娃娃睜著烏溜溜的大眼睛看著他，而此刻還是孩的謝蘊清沉默著側過頭，沒有說話，刻意的冷漠對待。

謝予安則隔著池塘在朝招手，「妧妧妹妹，你快來看，我抓到蟈蟈了！」

看著他歡快跳起的樣子，謝蘊清緩緩地垂下眼，盯著自己的雙。

他原以為蘇語凝一定會跑開，向來最貪玩，卻不想這次竟在自己旁坐了下來。

本來就只有丁點大娃娃，坐下來就更像個豆丁了。

小語凝費勁地仰頭看著他，聲氣道：「你想玩什麼，我陪你一起玩。」

謝蘊清不回答，就繼續喋喋不休。

「鬥草。」

「推棗磨。」

「唔。」小語凝歪頭想了想，「魯班鎖呢，可是我還不太會。」

「我沒法陪你玩。」謝蘊清開口，聲音乾僵。

他猛然想起自己已經很久沒有說話了。

蘇語凝抿著，忽然起跑開了。

謝蘊清瞳孔一，就這麼一直看著一路跑的跌跌撞撞的蘇語凝，半晌，才用力的別開了眼，眼眶酸不已。

可沒過多久，他竟然又聽見了去而復返腳步聲，謝蘊清不控制的心跳快了起來，他用力的握了握手心，心裏是期盼的。

蘇語凝大口著氣，綁在髮髻上的小花球還在晃，瓷白的臉蛋兒也因為奔跑緋紅了兩坨，整個人就像是碟子裏的糰子。

謝蘊清見一手提著個茶壺，另一隻手抓著茶杯，袖口上還被壺出的水打了一片。

「清清喝茶。」將手裏的東西捧到謝蘊清眼前。

原來是覺得他口了才跑去拿水的，不是要放棄他……

「清清，你別難過，我會一直陪著你玩的，我推著你走。」

「清清。」

「清清。」

……

一聲一聲，不絕於耳。

忽有一陣風過，吹落的桃花瓣飄落在了他如玉白的臉上，風流蘊藉。

謝蘊清拂落花瓣，緩緩地睜開了眼睛，看著眼前的景像，眸有些許的迷茫。

夏雲從院外走進來，「爺，夫人差人來請你去前廳用膳。」

「爺若是不想去，我就去回了。」

謝蘊清眼中逐漸恢復清明，默了一瞬才從藤椅上站了起來，往外走去。

夏雲連忙跟上，「爺，拐也不要了嗎？」

謝蘊清邊走邊說：「你若是想用就用吧。」

夏雲撓了撓頭，他要那玩意又沒用。

走出傾雲軒，謝蘊清才放慢了步子，腳步虛浮不穩，帶著些許病態的姿勢。

等快到花廳時乾脆一步一瘸了。

顧夢嵐見謝蘊清是自己走來的，忙放下手中的玉箸上前扶住他，擔憂道：「怎麼不用椅，傾雲軒過來有好些路，你的吃得消嗎？」

謝蘊清淡笑道：「母親，我不礙事。」

他手朝謝承道：「父親。」

「嗯。」謝承看了他一眼，淡漠道：「坐下吃飯吧。」

謝予安正吃著飯，停下來隨口道了聲「大哥」。

謝蘊清點了點頭，坐了下來。

顧夢嵐往他碗中夾了好幾塊，「你子虛，多吃點。」

謝蘊清笑道：「多謝母親。」

飯桌上，謝老爺過問了謝予安幾句生意上的事，而謝蘊清這個兒子在他眼中就彷彿不存在一般。

謝蘊清沉默的吃完一碗飯，起道：「我吃好了，先走了。」

顧夢嵐道：「怎麼才吃一碗飯。」

謝蘊清只道了句「父親母親慢用。」便起往外走去。

顧夢嵐朝他碗中看了看，那兩塊就剩在碗裏，一口沒。

「這孩子……」顧夢嵐憂心的嘆息。

謝承眉心皺起，沉著臉冷哼了一聲，「隨他去。」

夏雲跟在謝蘊清後，道：「爺，你要是不想來，尋個借口推了就是。」

老爺給爺冷臉也不是一回兩回來，何必來找不自在。

謝蘊清微微一笑，「不是想演慈母麼，我就稱了的心。」

「何況……我不自在，他們就能自在的了嗎。」

謝蘊清眸中熠熠，還不是得陪著他熬。

夏雲抖了抖，這是誰也別想好過的意思……阿彌陀佛，有朝一日可別讓他被爺盯上。

……

初八是好日子，已經出了黃霉時節，和風煦煦。

盧家送來的聘禮一箱箱抬進了蘇府。

「老夫人，這是送來禮單，還請過目。」為兩家說親的人滿面堆笑的送上了禮單。

蘇老夫人接過禮單，略掃了一眼，以盧家的況，這些聘禮儀仗已經十分厚重，毫沒有委屈了二姐兒，可以見得他們對這門親事的看重。

蘇老夫人滿意點頭，留人吃了甜酒煮蛋，又讓管家遞上了賞錢，才將人送了出去。

送走人，蘇老夫人將葉和徐文綉到了房中。

「盧家禮給的重，我們給二姐兒的嫁妝也不能薄了。」

「母親放心。」葉笑道：「二姐兒的那份我早就安排好了，咱們蘇府的姐兒出嫁，必然是風風的。」

老夫人滿意的點頭，「你做事一向穩妥，我自然放心。」

徐文綉也道：「好在有大嫂安排，讓我心裏也有了底。」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兒出嫁，反倒我這個做娘的手忙腳，弄得跟大姑娘出嫁頭一回似的。」

葉笑道：「我也是沒落到自己頭上，一想到妧妧來年就要嫁人，我這心裏呀，就不是滋味，到時恐怕比你還。」

「妧妧嫁到謝家，你就不用擔心了。」徐文綉打趣道：「從前只要那兩個孩子一見面，予安哪回不是妧妧妹妹、妧妧妹妹的追著我們四姐兒跑。」

「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最是妙極。」

蘇老夫人也點頭道：「老三媳婦說得不錯，予安那孩子我還是放心的。」

葉回想起往事，輕嘆了口氣，似不願多提，「但願吧。」

翌日。

葉原想親自去金銀鋪定幾套頭面給蘇悠做添箱，可用過早膳后就覺得子有些乏累。

採薇勸道：「夫人子不適，還是改日再去吧。」

「我不打，許是昨夜裳的晚了些，有些倦了。」葉輕闔著眼道。

採薇拿來了裳，還想勸，「就是要去，也不急在這一日半日的。」

葉坐起道：「在珍翠齋定製一套頭面，說也得要半個月的，二姐兒的婚期將近，還是著些的好。」

何況昨日答應了妧妧帶出府走走的，不想讓兒失了。

採薇覺得葉現在有著孕，實在不宜奔走勞，「若是老爺知道……」

葉淺笑著打斷，「你別讓老爺知道不就是了。」

採薇沒有法子，只能趁著蘇語凝來的時候，告訴夫人不適。

蘇語凝聽后，就說什麼也不肯讓葉出門了，凝著小臉，神張的拉著坐到了羅漢床上。

葉無奈失笑，「母親真的沒事。」

可蘇語凝不聽的，轉跑到耳房拿了毯子出來，小心翼翼的蓋在肚子上，極為認真道：「母親快睡覺，小娃娃要休息。」

看著兒如此心，卻又懵懂憨的模樣，葉心頭慨萬千。

蘇語凝以為母親是在擔心來不及給二姐姐添箱，於是自告勇的拍了拍脯，「我去幫母親訂給二姐姐的頭面。」

葉自然不放心獨自出府。

蘇語凝卻躍躍試，挪著子已然是坐不住了，「我找三姐姐一塊去，我一定會給二姐姐挑選最好看的頭面的！」

抓著葉的手臂晃了晃，眨著眼睛，糯的聲音拖得長長的，「母親。」

「讓月兒跟著你，再多帶兩個家丁。」葉妥協道：「切記不可貪玩。」

蘇語凝滿口答應，歡歡喜喜的就跑了出去，水的裾飛揚著，一下就跑得不見了蹤影。

葉溫含笑，輕搖了搖頭。

走在街頭，蘇語凝不時的挑開帷帽上的皂紗，東瞅瞅西瞅瞅。

正盯著一個糖人的攤子看的迷，忽然眼前的視線就被放下來的皂紗遮的朦朦朧朧。

「月兒！」蘇語凝不高興嘟囔，抬手又要去掀開。

月兒忙阻止了，替理了理紗簾，安道：「小姐若是喜歡，我這就去買一個來。」

拿到了糖人，蘇語凝才又笑了起來。

是只兔子，蘇語凝看著那兩隻兔子耳朵，張了張，還是沒捨得咬下去，牢牢的拿在手裏，寶貝的跟什麼似的。

蘇菀煙看著手裏的糖人，心中暗生嫌棄，卻依然淺笑道：「妧妧還是喜歡這些小玩意兒。」

「嗯！」蘇語凝喜滋滋的點頭。

滿心滿眼的都撲在了糖人上。

珍翠齋原就是城中老牌的金銀首飾鋪，半年前新換了掌柜，又來了一批新的匠人，手藝，款式也別緻新穎，生意比從前翻了一倍都不止。

掌柜一聽是蘇員外家的小姐，親自出來請了兩人進雅座，拿出圖冊遞上，「三姑娘，四姑娘，您二位慢慢挑。」

掌柜是一個長相的子，鼻尖一點硃砂痣，瓊鼻凌。

蘇語凝摘下帷帽，一瞬不瞬的盯著看。

對上蘇語凝盈盈含水的眼睛，柳綰綰猶疑的抬手了臉，「四姑娘，我臉上是有什麼髒東西嗎？」

「你生得好漂亮。」蘇語凝毫不吝嗇的誇讚。

柳綰綰愣了下，眼前的人才是姿艷絕，得不可方，蘇語凝這樣誇自己，反倒讓柳綰綰自慚形穢。

可看那雙清澈無比的眼眸又半點不似在客氣玩笑。

關於蘇家四姑娘，柳綰綰也是有所耳聞的，看到攥在手裏的糖人，再看乾淨如孩的笑……眼前的人真的是個癡兒。

柳綰綰笑道：「四姑娘說笑了，姑娘才是真的。」

聽到柳綰綰也誇自己，蘇語凝眼睛都彎了月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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