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爺今日歇息在孫姨娘,比起侯夫人看起來的暮氣沉沉,和李姨娘周姨娘的年老衰,孫姨娘和蘇姨娘二人一向平分秋。
蘇姨娘善解人意,是一朵解語花,還生了二一子,能生養,還和侯夫人關系好,長甚至嫁回大太太盧氏娘家的侄兒,很得侯爺喜歡。
至于孫姨娘,則生的昳麗多,子爽朗,還生了位爭氣的兒子,侯爺一般不是去蘇姨娘那兒,就是去孫姨娘這兒。
在兒子的婚事上,孫姨娘頭一回反抗侯爺,被侯爺關到祠堂,好不容易出來了,侯爺知道前些時日辛苦了,特意在這里歇著,孫姨娘也使勁渾解數討好,二人仿佛小別勝新婚了。
“侯爺,您在我這兒用了早膳走吧,三從娘家姐姐那里帶了些藥茶過來,竟然一點也不苦,倒是十分清甜可口,爺您不如嘗嘗。”孫姨娘笑著替侯爺扣完最后一個扣子。
侯爺狐疑的看著:“這麼說來,你們娘倆拼死拼活的要我反抗圣旨,現如今倒是都被收服了。”
孫姨娘是妾侍,雖然曾經為側妃,也是家,但這些年來為了兒子,也不得不爭寵,當然也不得揣侯爺的心思,知曉他此人外表看似豪氣萬千,實際里心思縝,無論對外對都是如此。
笑道:“妾后來想想,人家姑娘也是無辜的,至于我們蒔兒,他這個孩子,您是知道的,他總是想多為您爭氣,我原本也想,娶個有助力的,自然了,這是我的私心,誰不覺得自個兒子好呀,恨不得娶個天仙回來,但這夏氏小戶也有小戶的好,知冷知熱的,我也想通了,不求什麼大富大貴,只求他們夫妻和就好。”
侯爺忍俊不,“這樣也好,蒔兒這次代替老大去西北剿匪,立下了汗馬功勞,營里的兄弟們都說他勇猛過人。”
孫姨娘可喜歡聽別人夸兒子了,但上還得謙虛:“蒔兒這孩子不過是替他父兄分憂罷了,他小小年紀,您可別說什麼汗馬功勞這樣的話,要是讓外人聽到了,指不定說他多輕狂。”
穆擎天一共嫡庶六個兒子,兒三個,算得上是子孫滿堂了,可要論誰最出挑,還屬穆蒔,二十歲就中了進士,雖然比不得探花出的老四,但是老四卻沒有什麼野心,穆蒔永遠選擇那條最難走的路。
別人做不到的事,他能做到,文才武藝樣樣都不落下。
無論是嚴冬酷暑,他從來都是勤學不輟,野心,可同時,穆擎天又知道,野心太大了對于侯府來說也未必是一件好事。
他就是這樣矛盾,既欣于兒子的爭氣,同時又煩心于兒子的過于爭氣,兄弟鬩墻,可并非是好事啊。
從孫姨娘這里出去之后,果然穆蒔就來見他了,他一看到他就知道是什麼事。
“你來了。”
穆蒔恭敬的站著,“嗯”了一聲,“父親,兒子今日來是為了彭固案。”
彭固乃欽差史,奉當今之命執行土地新政,乃是當今心腹之人,可士大夫的勢力十分龐大,今年夏天,彭固被指控簿不修,同外甥通至其死亡,彭固于今年冬月初八被收押在刑部大牢,后又被人收押至大理寺。
誠然,這點事皇上不覺得是什麼大事,但彭固卻又是真的犯了這樣的大錯。
如果如實判,皇帝日后肯定會遷怒至這個害死彭固的人,那個人便是穆蒔,可要是穆蒔不判,或者作半點假,那麼天下的士大夫恐怕要對他群起而攻之。
無論怎麼做,對于穆蒔來說都是壞棋。
建國候問他:“那麼你就如實判不就了。”
貴族也在圈地,只有彭固這樣不怕死的,才會拿士大夫開刀。如果彭固死了,不僅是對士大夫,甚至是對于侯府來說也是不錯的一件事。
至于兒子圣心失去不失去,對他而言不在意,侯府世子是穆英,又不是穆蒔。
雖然早就料到會有這樣的回答,可真實用耳朵聽到,還是不一樣。
他從來沒有奢別人幫過他,可現在明明他立了汗馬功勞,在西北九死一生,懷著一希,這個時候也破滅了。
大理寺諸人都踟躕不定,便迫于他。
他面上波瀾不驚,回到家里,到底泄了幾分心思。
還好今日是蕓娘讓雙燕去廚房特意多熬了牛骨湯來,喝下一口,暖洋洋的。穆蒔更是打破了食不言的規矩,主道:“這牛骨頭燉的味兒的很。”
“那可不,多花了一兩銀子。”蕓娘吸吸鼻子,又笑:“不過也值得了,你只要覺著好,就比什麼都好。”
穆蒔“啊”了一聲。
蕓娘則道:“大廚房都是統一的飯菜,我們這些年輕的媳婦哪里有權,就這一道菜就多花了一兩。”
“一兩很多麼?”
雖然穆蒔是庶出,但其人真的是金尊玉貴的侯門公子哥。
蕓娘沒好氣道:“你可知鄉下人,一年都難得攢下一兩銀子。”
一兩銀子于穆蒔而言,可能都覺得說不出口,他隨手從荷包里拿了一張銀票給。
蕓娘不要,還道:“你呀,還做呢?一兩銀子可是不,你是不知道好些農民連自己的田都沒有,只能做佃戶,賣兒賣都覺得是好事,就說我家吧,還算是知府家了,就是下人都有時常吃不飽的,我娘還要帶著我們全家做針線,做腌菜,甚至下人的衫都是布料,不是我家窮,而是世道艱難。”
這番話倒是引起了穆蒔的興趣,“你是說很多農民都沒有地麼?”
“那是當然,我們曾經在湖州的莊子上有不農戶,幾乎全部是佃戶,當然了佃戶還是比較不錯的了,那更慘的全家人只有一條子,誰有要事出門,誰就穿子出去。”
穆蒔倒是并非沒有見識,只是他為勛貴階層,天然就沒有共能力。
不像蕓娘出小之家,對庶務百姓民生其實比他更了解。
于是,他就順理章的說了彭固之事。
“如此看來,他在新政上是確實忠君民,只是私德不修罷了。”
提起彭固來,蕓娘就冷笑:“你還信這個,他不過是想做孤臣罷了,連個弱子都能置于死地,何談什麼憂國民,全部是假話。我看皇上也未必不知道,只是還沒想到誰能代替彭固之位罷了!”
此言一出,穆蒔倏地震驚的看著蕓娘,扶著的肩膀,“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啊。”
皇上需要的是一把刀罷了,并不是真的可惜彭固……
他想了想,仿佛找到了新的思路,又重新回過頭看蕓娘:“你倒是真的出乎我的意料。”
蕓娘哆嗦了一下,心道老娘剛才夾的牛棒骨被你搖下去了,你再這樣看著我,我這麼淑的人怎麼燈下黑的啃大棒骨啊,真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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