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夕嵐來的前兩個月，一向膽小的傅履裝模作樣買了詩句去接近班鳴岐。

折夕嵐來京都的第一天，傅履立即上門，晚間就跪了一夜祠堂。

折夕嵐來京都的第二天，傅履敢逃學了，然後被打斷了。

膽子越來越大，傷勢越來越重。

傅母氣暈了過去，傅履趁著斷的氣勢大自己還要去班家見折夕嵐，傅父心疼妻子，沒忍住給了他一掌，傅師師怒火衝天，發誓遇見折夕嵐之後，便要將狠狠奚落譏諷一頓——其實很想踢斷折夕嵐的，但是和家阿姐從小就打不過折家姐妹。

傅家混一片，吵鬧喧囂，班家卻是其樂融融。

班明蕊好奇的拉著折夕嵐問斷神功，折伯蒼努力吃糕點，五夫人坐在一邊笑盈盈，並不著急問話，等到班鳴岐的小廝來問傅履時，才道：「傅家爺子弱，走路摔了一跤，摔斷了，這會已經送回了傅家。」

小廝懵懵的回去，不論班鳴岐怎麼想，五夫人卻人落鎖，今晚是不接來客了。

折夕嵐很激五夫人給的信任。

五夫人輕笑著道：「無事，我也是雲州人，這在雲州算不得什麼。」

「你是個通的孩子，我知曉你有自己的打算。」

折夕嵐便起躬一拜，這才把自己跟傅履的事說出來，然後道：「雲州一別，我們再沒見過。」

「這次傅履纏著我，傅家伯父伯母心裡定然有芥，怕我引著他一哭二鬧三上吊。與其這般，還不如直接打斷他的。我悉傅家伯父，他應當不會生氣，還會鬆口氣。」

輕聲笑了笑，「畢竟這般一來，算是結仇了，再無結親的可能。」

自家的孩子自己疼，五夫人難免罵傅家，「你阿娘之前還寫信來過，說你總是替傅家小子打架，但他家卻不領，讓心裡窩火得很。」

折夕嵐微微側目，「阿娘還跟您說這個？」

五夫人心就了起來，「是，不識字，都是請人代寫的。每回便寫好多來，大大小小的都有。」

折夕嵐輕輕笑了笑，「都是小時候的事了，我也記不得許多，只記得總是在打架——原來阿娘還為這種事生氣過。」

五夫人就順著這話道：「嵐嵐，我為你阿娘和阿姐在明覺寺點了長明燈，你明日跟我去明覺寺拜祭吧？咱們住幾日，也算是為們祈福。」

不論傅家怎麼想，們躲出去，難道還能打去寺里麼？

折夕嵐點頭，再次解釋，「姨母，您別擔心，我心裡有數的。」

但是能去拜祭阿姐和阿娘，這再好不過。而且，要是去寺廟裡面，還有另外一件事要做。

晚間回到屋子裡，伯蒼被春緋領回去睡覺，照例拒絕春螢守夜，讓自己回去睡后，關了門，然後端著燈盞去翻箱籠，裡面有一個用層層好布料護著的榿木盒子。

盒子裡面裝著一盞琉璃長明燈。用琉璃長明燈祭奠去世之人，是雲州十年前就開始時興的規矩。

阿姐曾經跟說過，這就是琉璃商戶想要賺銀子想出來的招，折夕嵐當時跟著阿姐譴責貪心的商戶，等阿姐阿娘死後，也開始掏銀子買了。

阿娘一盞，阿姐一盞，後來還給伯蒼的阿爹阿娘也買過，再就是懷中盒子裡面這一盞。

這一盞長明燈是宴將軍的。

宴將軍是景耀十三年去的雲州。彼時大黎和大金突然開戰，宴將軍作為宴家軍主帥掛帥出征，他是天生的將才，戰無不勝，幾次勝仗之後，大金遣人送求和信去京都，宴將軍便帶兵回雲州整休。

因雲州城裡不好練兵，便紮營在雲州郊外，也就是住的莊子外。

他練兵的時候不遣百姓，有些莊戶還挑著東西去賣。

家沒有東西賣，就背著弓箭站得遠遠的去學老兵的殺招，也沒想學太多，基本的都會，但能多學個一招半式的便是賺的。時日久了，兩人即便沒有說過話，卻也遙遙對過眼神。

折夕嵐從小就喜歡英雄。宴將軍就是英雄。且他長得好，格好，材高挑，每次手握大刀，穿著鎧甲，目過眾兵看向的時候，深邃的眼眸都會凝視的眼睛，讓頗為歡喜。

期間有匪徒進村，他一把刀握在手裡，一刀一個頭顱滾滾而下，鮮染在他的上，實在有一種說不出的妖冶之。

便覺得宴將軍實在是世間難得的好兒郎。

大著膽子往他手裡塞了一條月白手絹。

宴將軍沒有拒絕。他還回了一把鑲嵌著寶石的匕首。

歡喜的很，本以為終大事終於要定下來了，結果第二天大金突然再次進攻，宴將軍拔營而出，卻沒有再回來過。

他離開之後，折夕嵐在最困難的時候都沒有把寶石出來賣，非但沒有，還沒日沒夜的綉荷包，攢錢給宴將軍買了一盞琉璃長明燈，供奉在了寺廟裡。

後來打聽，原來宴將軍是京都人，家裡是赫赫有名的英國公家。落葉歸，魂魄歸鄉，所以這次來京都時，再三想過，還是將宴將軍的長明燈帶了過來。

方才姨母說去明覺寺，便想將這燈供奉在那裡。來雲州的路上跟盛槊將軍打聽過，明覺寺是京都最好的寺廟了。

將長明燈認認真真放回盒子里，燈盞搖晃之間，一縷籠出上面的名字。

宴鶴臨。

……

班鳴岐是個君子，行事坦，仗義。他跟傅履結之後，便從不疑他別有用心，還十分擔心他的斷。

雖然現在已經晚了，但還是人備了馬車，準備去傅家看看他。

大夫人知曉之後，自然不敢讓他跟傅履多接，今日又是傅履眼看嵐嵐，又是被打斷了，敢肯定，這其中肯定有事，但無論是什麼事，既然嵐嵐住在家裡，便要護著。

如此，兩家不來往是最好的。

便了班鳴岐來，委婉的道：「你五叔母剛剛遣人來說，明日要帶著嵐嵐和伯蒼去明覺寺上香。你五叔父和鳴善不在京都，五房沒有男子，還需你多照料，不若跟著去，若是出了事，你也好出面。」

班鳴岐皺眉，「去明覺寺會出什麼事？」

這不是眾人常去的地界麼？

大夫人：「快過年了，回京都的人多，誰家都有人要祭奠，去上香的人便也多，萬一有男客遇見了，你出面總好些。」

班鳴岐便點頭，「好。我明早一定趕回來。」

他轉就走，大夫人呆愣一瞬，人卻已經沒有影了。

就嘆氣一句，「真是個傻子。」

但不讓他去，便是違背他的君子之道，怕是今晚都睡不著了。就對他的小廝道：「聽聽他們說些什麼，回來務必要告知我。」

小廝哎了一聲追去，但跟著班鳴岐到了傅家，卻沒有見到傅履。

傅大人親自見的他，和氣的很，先賢侄，再謝他來看傅履，最後道：「他斷了，傷筋骨一百天，哀嚎了半天，如今已經累得睡下了。」

「再者，他心不穩，這才摔斷了，便他躺三個月試試，若是能穩穩他的子，也不白摔。」

班鳴岐便對傅大人很有好，道：「既然如此，等明日我再來看他。」

傅大人笑瞇瞇，「明日怕是不行，明日我家有事……」

班鳴岐：「那我便後日來。」

傅大人：「……」

他依舊笑瞇瞇點頭，「好。」

後日，他怎麼著也能治好傅履這子了。

結果剛要送班鳴岐走，便見西院那邊大呼小起來，一句句嘶聲裂肺的爺，讓他心頭一跳。班鳴岐也已經擔憂起來，「我記得大人只有阿履一個兒子，可是他出了什麼事？」

傅大人也猜不準。自家的兒子自己知曉，之前他膽子小，他們說什麼也不敢反駁，但這兩天卻膽子大得很，整個人都瘋了一般，如今斷了還敢跟他胡咧咧，他心也慌得很。

這個蠢貨，不會又做出什麼事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