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來天飛雪，本是共坐在紅泥小火爐旁飲酒談詩書之時，但今日班鳴岐卻完全沒了興緻，他低著頭，愧難當。

心不穩，念不純，怎敢談天說地論聖賢。

他想跟盛長翼解釋，便要單獨去隔壁屋子裡。於是招呼小廝抬他出去，路過盛長翼邊的時候還跟他道：「世子爺，煩請跟我來。」

盛長翼卻不如山，俯視他一眼，直接轉走了。

盛槊連忙提著膳食跟著。

班鳴岐焦急喊：「世子爺——」

他忐忑道，「今日之事……。」

本以為又會被無視，結果盛長翼卻停了下來，遙遙看著他，「管好你自己。」

他終於開了尊口，班鳴岐舒口氣，點頭道：「鳴岐謹諾。」

傅履就在一旁慫慫的嘀咕：「走就走——把膳食都帶走幹什麼啊！」

等班鳴岐又被抬回來，他問，「你想求他什麼啊？」

班鳴岐心如麻，索直說了：「我追畫而去，畫卻被世子爺撿到，他極為生氣，不僅將畫撕了，還踢斷了我的。」

傅履驚訝，原來班鳴岐的也是被踢斷的。不過不要，他的斷依舊能勝出——畢竟是嵐嵐親自踢的。

又有些悲從中來，剛剛嵐嵐來的時候他都沒有被看一眼。

隨後就覺得不對勁了，「世子爺不會對嵐嵐起了賊心吧？」

班鳴岐搖頭，「表妹不是甘願做妾之人。」

傅履腦子轉不過來，趴在榻上問：「什麼意思啊？」

班鳴岐：「雲王世子之妻需出名門，此次進京，陛下想來會賜婚。表妹份……」

傅履懂了。他這回頗為認同，「嵐嵐當是天上的九凰，怎麼會做妾呢。」

該嫁給他，兩人和和生九個娃娃。

傅履覺得自己還是很穩的，滋滋暢想將來。班鳴岐就不同了，他心低落，晚間也是噩夢連連。

另外一邊，盛長翼問剛剛回來的金蛋和銀蛋，「問清楚了嗎？」

金蛋點頭，有些疑的道：「折姑娘帶了一盞長明燈來京都，今日是去請主持供奉在天德殿的。」

盛槊看一眼世子爺，罵道：「世子爺知曉這個，他是問長明燈上寫的什麼名字！」

金蛋委屈，「還沒供奉呢，長明燈肯定沒拿出來，這怎麼好查嘛——再說了，世子爺今天晚間不是去過天德殿祭奠嗎？要是供奉了，他就能看見。」

盛槊：「你個傻蛋，你還委屈上了！」

盛長翼便擺擺手，「都出去。」

這下子，不僅兩個蛋委屈，盛槊也有些傷心。

世子爺查折姑娘的長明燈做什麼——看，他又不知道怎麼回事了，哎，他家世子爺最近總是莫名其妙的。

……

傅師師一大早就冒著風雪上了山。昨日里小廝回去說一同來明覺寺的還有折夕嵐，阿爹阿娘就著急了。但他們還有事，又天降大雪，路山陡，不敢讓小廝抬著阿兄下山回去，便只好讓來看著。

一百個不願意，天冷的很，來這裡吃素齋就是罪。

煩心的不行——阿兄真是沒出息，被個人折騰到這種地步。要是，才不嫁給他這種人，磨磨唧唧骨頭，哼，要嫁的人一定是蓋世英雄。

帶著兩個侍上山，路上恰好見另外兩個姑娘去寺里。傅師師猶豫一瞬，道：「可是南陵侯府的姑娘？」

曾經在宴席上見過兩人一面。

班三姑娘和班四姑娘轉，就瞧見一個滿頭華翠的姑娘瞧著們，一臉小家子氣。

傅師師認得們，們可不認識。

一番打量，認可臉長得不錯，只可惜了，一臉小地方出門的樣，就跟新進府的折家表妹一般，上不得檯面。

兩人臉上閃過一輕蔑，點頭道是，就並不再多話，繼續往前走。昨日晚間收到叔母派人回來傳信，說阿兄摔斷了，父母都沒有時間來，便派了們來瞧瞧。

們還擔憂兄長的斷，沒有心跟個小戶糾纏。像這般的人們見多了，無非是之前有過照面，然後就攀上來，毫不知自己的份。

傅師師卻不知道們的鄙夷，還興的道：「我爹是京兆府尹，阿姐是宮裡的傅妃娘娘。」

班三姑娘就知曉了，原來那個沒規矩看折家鄉下表妹的是兄長。

班四姑娘抿而笑，「恕我們姐妹先走一步。」

傅師師一時愣在當地，對人的善意和惡意還是知曉的。這兩個人的惡意太明顯了。

在雲州的時候就囂張，來了京都之後，傅妃寵，便經常進宮，陛下還誇過英氣襲人，活潑的子招人喜歡，家就沒有再管過的脾氣。

如今在這裡了氣，哪裡得了。又覺得南陵侯府在京都也算不得什麼，橫什麼橫啊，於是冷哼一聲，從們兩人中間穿過去，「讓讓——好狗不擋道。」

班三姑娘差點倒，氣急，嘖了一句，「果然是魯蠻荒之地出來的，跟你那個沒規矩的兄長一般，簡直荒唐。」

班四姑娘笑盈盈一邊看戲。

傅師師惱怒，「你放什麼屁！」

班三姑娘居高臨下，「你兄長那眼睛都黏在折家表妹上了——這不是沒規矩是什麼。」

傅師師可不管這些，無論吵架打架只輸給過折家姐妹，哪裡能輸給這兩個臭不要臉。

哈哈兩聲，「好笑極了——王八看人都是豆豆眼，你們那眼睛也當是黏在我兄長上，這才能知曉他的一舉一。」

「哈——可惜，我家是個規矩人，萬萬當不起你們家的娥皇英。」

班三姑娘大怒，班四姑娘本要看戲，此時也被譏諷進去，當即罵道：「果然是鄉下來的——」

話還沒說完，便被一鞭子在了上。

傅師師得意的揚了揚鞭子，「這回只輕輕你，下回再臭，我就狠狠了。」

將鞭子緩緩收回去，「我這鞭法，可是陛下也誇過的，瞧你們姐妹兩個這般落魄樣，應當沒有跟陛下說過話吧？」

說完就走，一點也不戰。還要去盯著不省心的兄長呢。

倒是班家兩姑娘聽見陛下兩個字，猶豫再三，對視一眼，雙雙忍下了這口氣。

傅妃生下十四皇子，這幾年確實得寵。

班四姑娘惱怒：「這口氣，我遲早要還回去。」

班三姑娘：「過幾日就是英國公府壽宴，咱們好好收拾收拾，一個下賤破落戶，也敢如此囂張。」

三人一前一後到了明覺寺，而後便被領著往男齋舍而去。此時已經用過早膳，兩個斷人趴在窗戶邊看外面的盛長翼練武。

他姿頎長，一把大刀舞得又快又有力，沒有任何虛假的招式，一招一式都是取人命的力道。

班鳴岐誦：「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去，深藏與名。」

他睡了一覺，又有些詩興了。完看傅履，「阿履，你可有詩句？」

傅履沒聽他說什麼，只是羨慕得流口水，「他好高啊。」

班鳴岐：「……」

不過盛長翼確實很高。

正在想，就見五夫人帶著表妹來了。他不自看過去，只見表妹今日穿著一件青棉襖，下搭一條蔥黃織金繡花棉，在冬雪的映襯之下猶如一朵春日的花蕊，溫了寒。

他心了，趕低頭，但是在低頭之瞬，卻見表妹看了過來。遙遙對視，突然笑了笑。

班鳴岐獃獃的抬頭，再不忍低眸。

然後……

盛長翼一把刀從空而降，在了庭院中央，也嚇了班鳴岐一跳。他趕再看去，只見表妹去游廊了，沒再看他。

傅履皺眉，「我怎麼覺得雲王世子真有賊心呢？」

班鳴岐就要再說，傅履擺擺手，「嵐嵐不做妾，跟他有賊心難道衝突麼？」

他越想越覺得是，心神張，如臨大敵：「不行，我得看點。」

然後下一瞬瞪大眼睛，「師師？怎麼來了？」

班鳴岐聞言看去，也驚訝一瞬，「我家兩個妹妹也來了。」

傅履頭都疼了，「這下遭了——」

果然，傅師師的聲音響起來，「折二！你個狐貍！」

折夕嵐就笑了。還沒進屋子，先在院子裡面給盛長翼請安，剛說完話，就聽見這悉的聲音，颯氣轉，盈盈而笑，「傅三，這麼些年，你怎麼就會罵這一句話啊。」

走到傅師師面前，一拎，就將人拎了起來。生得矮小，在折夕嵐肩膀，自小拎就拎得很是輕鬆。

傅師師掙扎，還要抓人，被折夕嵐抓住兩隻手頂在牆上，彈不得，只好用去咬，折夕嵐就將往地上一放，等落地，還沒反應過來之時，手往下一，然後一卸，傅師師的下的就被卸掉了。

班明蕊在一旁看著，目瞪口呆，問五夫人：「阿娘，你們雲州人……打招呼都是這般嗎？」

五夫人笑笑，站在一邊任由折夕嵐手，等到此時才道：「都是相識的，打打鬧鬧很正常。」

班三姑娘和四姑娘眼裡卻升起鄙夷，蠻荒之地來人，果然俗，真是沒有教養。

再看折夕嵐，真是鄙不堪，只有雲州來的鄉佬才會喜歡這般的人吧。

們沒有遮掩神，傅師師一眼便看見了，臉漲紅，練的把自己下裝回來，一張口攻擊三個人，「看你爺爺個蛋熱鬧——就是個狐貍，我哥能中招，沒準你哥也會中招，長這樣，哪個看見都會喜歡！」

班明蕊張張，本來要去罵一罵傅師師，結果聽了這話，愣是不知道是罵還是不罵了。

倒是班三姑娘和四姑娘了刺激，譏諷道：「我兄長是京中人人稱讚的詩聖傳人，你以為是你兄長這般的貨麼？」

們轉頭去看班鳴岐，試圖贏得回應好繼續罵人，誰知就這麼一看，就便見班鳴岐正臉泛紅的看著折夕嵐。

班三姑娘：「……」

趕去關窗戶。

天太冷了，把自家阿兄的臉都凍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