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一起進了屋，傅師師依舊罵罵咧咧。

折夕嵐對這一幕很悉。跟傅家兄弟姐妹三人自小一塊長大，一直都是如此相。傅師師傻是傻了點，也壞，但是壞得不徹底。

家最窮的時候，傅師師一邊罵人一邊丟了一麻袋粟米過牆救濟。不過丟完粟米，又氣又後悔，站在牆邊罵了三天三夜。

彼時阿娘阿姐還在，阿娘被罵得惱無助，倒是阿姐樂呵呵的，帶著搬了張小椅子坐在牆底下聽，一邊聽一邊糾正，「師師啊，這句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換何不以溺自照面會文雅很多。」

想起從前，折夕嵐就想笑。

笑，傅師師便又惱怒起來，「笑你爺爺個蛋！」

傅履恨不得裝作不認識，但是折夕嵐終於笑出了聲。

這句「你爺爺個蛋」也是那次阿姐隔著牆教的。最開始傅師師罵的是笑你娘個屁，阿姐就說大家都是娘生的，阿娘勞苦功高，罵人何必要罵娘，那是男人罵的，不必跟隨。子要罵，就要罵個別的，他們罵娘，們就罵爹。

傅師師當年還小，七八歲的樣子，很好忽悠，覺得阿姐說的有點道理。站在牆的那邊不恥下問，「但我阿爹對我很好，我也不想罵。」

阿姐便道：「那就罵你阿爺，你阿爺鐵公，一不拔，還不給你買蛋吃。」

傅師師覺得很對。就開始罵：「我爺爺個蛋的！」

阿姐：「……」

不是這個意思。

結果正好見傅大人和傅母回家，一聽這話，以為「此蛋」是「彼蛋」，當即拎著傅師師就揍了一頓。

不過，可能是打得狠了，傅師師反而把這句話記在心裏，一發脾氣就罵。

折夕嵐搖搖頭，因想起了阿姐，神惆悵一瞬，站在五夫人邊，笑著正式打招呼：「師師，別來無恙。」

傅師師罵聲戛然而止，冷哼了一句，「這麼多年不見，你還是個打秋風的狐貍。」

傅履：「閉吧！你還不嫌丟臉呢！」

傅師師然大怒：「我丟臉？你才是丟臉的那個吧！你把全家的臉都丟完啦！要不是你眼睛黏糊在折二上，我會被這兩個沒教養的小娘皮恥笑嗎！」

班三姑娘見狀譏諷，「說你鄙，你還真當自己是目不識丁的市井潑婦了，我從未見過你這般口無遮攔之人。」

班四姑娘也想譏諷幾句，不過剛開口，就被五夫人打斷了。

「好了！像什麼樣子！」

肅著臉，「你們兩個既然是來看鳴岐的，看過了，便跟我走吧，他沒事。」

班家兩個姑娘就憋屈的點頭，「是。」

五夫人又看向傅師師，想要勸解幾句，結果傅師師頭一扭，六親不認的模樣，囂張的很，「夫人不必多言，我若是有錯，自有我阿娘教養我，不關你事。」

又道：「我這就走了，你們有話就當面說，可別在背後講究我。」

傅履怕魯莽出事：「你往哪裏去？天還下著雪。」

傅師師怨氣衝天：「當然是去住齋舍！管好你的眼睛吧，阿娘我看著你呢！你以為我願意在這裏吃素嗎！」

傅履一鼻子灰，灰溜溜的看向折夕嵐，折夕嵐卻沒有看他，而是看向了他側同樣斷的班鳴岐。

他正看。這種覺是沒錯的。折夕嵐起了心思，有了回應之心，但此時還只是想試著拋一拋。若要真的拋，便必須得知曉姨母和大夫人的意思。所以在知曉們的意思之前，不能拋得太過明確。

這種況，也知道如何應對。私下傳是不行的，坦坦朝著他看過去就好。

「表兄。」

輕笑著喊了一聲，「你的可好些了？」

屋子外，盛長翼本來立在廊下，低頭垂眸聽著裏面的鬧劇，神淺淺，但在聽見這句含著一親昵的表兄之後，他抬起了頭，而後拎著刀緩步朝著班鳴岐的屋子走去。

盛槊驚訝，不明所以，趕跟上，「世子爺——」

盛長翼被這聲喚驚醒，便又停住。

他站在門外，手裏握著一把刀，刀靜止不，很快沾染上風雪。

裏屋，班鳴岐因為聽了這一句關心，也了半邊子。明明是正常的語氣，正常的問話，為什麼他覺得自己全麻麻。

麻之席捲全，直至塞滿了聖賢之書的腦海。

他紅臉低頭，「好多了，表妹不用擔心。」

五夫人瞧著他的紅臉，心裏有了數。正好有此意，便笑了起來，「好多了就行，那我們就走了，我還要帶著嵐嵐去天德殿拜祭。」

站起來，其他人便也跟著站好準備走了。傅履心急，他這次又沒有跟嵐嵐解釋當年離開的事呢！

傅師師瞧見了，一邊走一邊朝著折夕嵐呸了一聲，「我阿兄是個廢，但是攤上你，也是他倒霉！」

「折二，好生生的，那麼多地方你不去，偏偏跑來京都，你是純心的吧！你個狐貍！」

折夕嵐一點也不生氣，笑眼盈盈的道：「傅三，你知道狐貍說自己不知道的故事嗎？」

傅師師：「不知道。」

折夕嵐笑起來。班明蕊也笑著瞧傅師師一眼，「傅姑娘，你還有趣的。」

傅師師不明所以，沒明白什麼意思，只好瞪過去，而後快走幾步，追在了因憋屈不想講話便走得快的班三和四姑娘邊。

——剛剛肯定丟臉了！才不要看們的臉！

折夕嵐就陪著五夫人和班明蕊走在後頭。

們漸行漸遠，傅履心急如焚，最終沒忍住，怕妹妹來了之後便是阿娘來，到時候打暈他抬下山，就見不到嵐嵐了，老天讓他們一起來明覺寺，不是讓他浪費的。

他就大聲喊，「嵐嵐——我有話跟你說。」

折夕嵐轉，突然有些厭煩，時過境遷，他這般一鬧，的名聲怕是沒了。沒了就沒了，就當還的債，但他確實煩人了。

冷臉道：「你最好不說。」

「傅履，你的舌頭不想要了？」

傅履嚇得委屈閉。

而此時，班鳴岐終於明白了一件事：傅履怕是歡喜表妹的。

他心裏有些著急，阿履跟表妹是青梅竹馬，怎麼看怎麼合適。但一想到兩人合適，他又升起些躁意。

他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但是他知道，自己得為表妹做些什麼。可他從未給姑娘做過事，一時間茫然無措。

他垂頭喪氣，但班三姑娘和班四姑娘站得遠，沒瞧見神，只見他低著頭，好似有些不耐煩。

兩人就嗤笑一聲，班三姑娘輕聲道：「阿兄住在這裏苦了，被著瞧這麼一出大戲。」

傅師師瞪過去，「笑你爺爺個蛋！還看戲呢，你沒看見你哥那眼珠子快黏到上去了嗎！」

班四姑娘：「我兄長才不會，他是正人君子。」

這話剛說，便見班鳴岐吞吞吐吐的出聲，「表妹——我記得你喜歡箭，我，我記得一本箭的書，如今斷，我也無事，不如抄寫給你？」

因隔得遠，聲音斷斷續續的，但也全部能聽清。

傅師師譏諷一笑，班四姑娘立馬解釋：「……阿兄是長子，自便護兄弟姐妹。折夕嵐也算是家裏人，阿兄這般做是他心存善意。」

這時，一直站在廊下的盛長翼聲音傳了來，「折姑娘。」

折夕嵐看過去，只見盛長翼眸子深深，看著道：「折姑娘想要弓箭之書？我房中正好有一本。若是你要，便給你。」

折夕嵐其實不想要。做什麼要盛長翼的書啊，這種時候該應下班鳴岐的話才是。

有來有往，才好往。

但是，這是盛長翼。的弓箭之就是他教的，他有多厲害知曉，他的書定然不是凡品。

猶豫了一瞬，在男人和書之間徘徊，然後果斷的選擇了書。

男人可以再來往，書籍卻是不可多得的。

點頭，「如此，便要多謝世子了。」

班鳴岐倒吸一口氣，又吐出一口濁氣，想了想道：「既然世子爺有書，那我就給表妹畫一本刀譜？我見世子爺方才練刀之時，表妹目驚艷之意，應當也會刀？」

傅師師遠遠聽著，噗嗤一笑，「喲，這就是詩聖傳人啊，算盤打的街邊的老鼠都知曉了。」

班三姑娘鄙夷哈哈兩聲，「別用你的齷齪之心來度我阿兄，我阿兄是正人君子，他就是瞧見剛剛你辱罵折夕嵐，這才彌補於。」

盛長翼的聲音再次響起。

「刀譜麼？我也有。」

折夕嵐：「……」

又猶豫了。

班鳴岐就又要換樣東西說，傅履聽的都著急了：「別再弓箭刀譜了，你沒瞧見你說的都是世子都會的嗎！你就不會說你會的嗎！」

他是確定雲王世子有賊心了！啊呸，這個不要臉的！

完了，完了，競爭越來大了。他好高啊！

班鳴岐就愧低頭，「如此，就只有為表妹賦詩一首了。」

傅師師哈哈笑起來，怪氣的，「賦詩一首哦。」

班四姑娘穩住心神，「我阿兄只是順著你阿兄的話說，再者，他時常詩興大發——」

傅師師：「我呸，還詩興大發，明明是大發！」

班三姑娘氣急，「我兄長是正人君子。」

傅師師：「哼哼，閻王殿前六道迴，你阿兄端坐在畜生道巋然不。」

罵完了，覺得這話頗為悉，想了想，哦，原來是多年前折夕嵐阿姐教他們罵過的話。

果然是比自己罵的文雅多了。

此時，五夫人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心裏開始打鼓。傅履跟嵐嵐的事知曉，也看得出鳴岐對嵐嵐了心思，所以剛剛他提出送東西，並未阻止。

但是盛長翼……

瞧著他的眼神，臉，也不像是了心的模樣。那這樣送東西是為什麼？

為了折松年？

不太像。

就去看折夕嵐，折夕嵐正接過了盛槊從房中拿出來的兩本書，眸子裏出歡喜，珍重的抱在懷裏。

盛長翼給的都是好東西，這可是保命的書，是本事，是最想要的。

然後又沖著班鳴岐道：「詩詞之道，我並不通。不過還是多謝表兄好意。」

若是真想拋一條手絹給班鳴岐，那也不能一直附和他談論詩詞。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不能勉強自己。

拋過三條手絹的很知曉該怎麼在拋手絹的時候做自己。

盛長翼眉頭舒展，將手裏的刀遞過去，「刀譜還得配著好刀學，這把刀砍殺過無數的賊寇，便送與你吧。」

他實在是太會送東西了，折夕嵐沒有辦法拒絕。

一想到刀上曾經染過無數敵人的，的心就噗通噗通的跳起來。

真心實意的道：「世子，多謝。」

盛長翼低眸瞧，輕聲嗯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