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鶴臨死而復生回京，不過半天便被許多人所知。南陵侯自然也得了消息。

他一回家，便對妻子道：「今年的怪事可真多，死了兩年多的人竟然還能活著回來。」

大夫人一邊替他裳，一邊笑問，「什麼死了活了的。」

南陵侯穿著中端起茶杯，吹一口氣，「夫人啦，我就說你在京都的人緣不好，你還不信，瞧瞧，如此大的事沒個人通風報信——英國公府出怪事了，英國公的三兒子不是死了麼？如今又回來了！」

大夫人嚇了一跳，「這，這要是真的，就跟戲本子裡面寫的一般奇異了。」

南陵侯吞口熱茶，咽下去，「誰說不是呢。」

「過幾日就是英國公府壽宴，我可得去看看他如今什麼模樣，當年出去的時候才二十二吧？」

大夫人就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他什麼樣都不關咱們家的事——你怎麼瞧著有些幸災樂禍？」

南陵侯笑起來，「哪裡幸災樂禍，我只是——」

他特意低聲道：「反正不管怎麼樣，我聽聞啊，他如今是個廢人了。」

大夫人再次驚訝，「怎麼回事？」

南陵侯便把自己聽說的說了一遍，慨道：「哎，你說這一生起起伏伏，誰能說得定呢。」

班鳴岐只比宴鶴臨兩歲。當年一個以武建功，一個以詩詞得道，再加隨家的年探花隨游隼，京都城裡最風的年郎便是他們三了。

三人被放在一起，便難免被比較，而無論誰第一誰第二，第三總是他們家鳴岐。

萬年老三，誰能舒服。所以突然聽說宴鶴臨回來時，他先是驚訝，再聽聞他廢了后，便是一陣幸災樂禍。

不過等到此時，他又生起無數的人生悟。

「當年，他盛極一時，名揚天下，惟有隨游隼可以與之相比，咱們兒子說實話，還是弱了一些的，誰能料到如今呢——我今日都生出看笑話的心，那些往日里恨他的，怕是此時再笑了。」

「真是眼眼看他起高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

大夫人聞言也沉默，倒是有些傷，「哎，好生生的，要是當時不去雲州就好了。」

南陵侯也跟著嘆息，不過說到雲州，他便想起折家姐弟。

「來了這麼多天，我忙碌的很，還沒見過問過，他們可還好？」

大夫人點頭，「好，都是好孩子，我明日還要鳴岐帶伯蒼去我娘家讀書。」

南陵侯就扶額，嘆息，「我最近累得很，這些事，只能你多心了。」

大夫人走過去給他腦袋，「怎麼如此累？」

南陵侯難免煩憂，「還不是陛下壽宴引起的。」

今年冬日，京都真是熱鬧非凡。先是陛下反常，招各藩王世子進京，等人到了，陛下又對他們關懷備至。

而後對所有世子都加以賞賜，卻唯獨對皇太孫冷淡，於是，太子一系的臉面便有些難看。

南陵侯雖然不是太子的人，還勵志做個不涉黨爭的純臣，但他在太子手底下做事，太子心不好，他們這些平日里有頭有臉的人此時也變得灰頭土臉起來。

太子心不佳，南陵侯心裡頗為不喜。

他搖搖頭，突然想起今日被陛下恩賞的雲王世子，忙問，「我記得折家姐弟是隨雲王世子進京的。」

大夫人點頭，「是啊，他們的父親跟雲王關係好，如今升至青州通判了。」

道：「雲王世子很看重摺大人，還送了馬來給伯蒼，說是帶不回去了，還不如留在京都。」

南陵侯便點頭，「既然有這層緣分，你便多看顧他們姐弟一些。」

然後又笑道：「我就說今年怪事多，有死而復生的，還有折松年。這等人竟然也懂得投靠人陞了。」

南陵侯記得折松年。

他回憶道：「他是景茂二十四年先帝欽點的探花，先帝很喜歡他的子，但就是那一年，先帝便去世了，了景耀元年。」

——實在是倒霉。

十五年過去，南陵侯還記得如此清晰，一是因為折松年長得好，當年他驚為天人。二就是折松年不會做人。

當年先帝老了，對彼時尚且還是太子的陛下不滿，自然也對他的母族秦家不滿。正好秦家被人告侵佔田地，折松年巧在，先帝便問他該如何置，折松年老實的很，道：「按律置。」

這話也沒錯，反正先帝是很高興的，他老人家一高興，直接按律法斬了秦家老大，也就是如今陛下的舅舅。陛下就不高興了，秦家更不高興。

誰都知道，先帝這是在敲打陛下，但彼時先帝還沒有去世，眾人便遷怒了折松年。

又是巧了，先帝問折松年，「卿將來想去哪裡為？」

折松年說：「回雲州，臣是雲州出來的，知曉雲州的不易，如今能中探花，能為，便也想回去給百姓做好事。」

先帝老了之後，就喜歡他這樣踏實肯乾的人，當即給他一個雲州督查的。折松年誠惶誠恐的領了。

當年五夫人已經嫁到了京都，折松年回雲州之前還來過南陵侯府一回。

不過很快，他還沒有從京都回到雲州呢，先帝就去世了，陛下繼位，提拔秦家人，秦家子弟哭訴被先帝砍了的老父親，折松年就了牽連，陛下一個旨意，雲州督查了七品州判。

雲州府州大人知曉這件事后，起了結秦家的心，便對摺松年不再提拔。這些年來，南陵侯也差不多快要忘記這個人了，前段日子聽聞他走了雲王的路子陞要送兒來京都，還驚訝得很，心道石頭終於開竅了。

但云王是個冷灶，折松年更是個不值一提的人，他此時累得很，也不再提折家，道：「我實在是累得很，先去睡一會。」

南陵侯夫人便去了堂庭看賬。這兩日忙著兒子的傷勢，還有許多帳目未平。

然後想起昨日回來時婆子提及兩個兒總是對摺夕嵐難堪的事，又放下賬本，嘆氣一聲，把兩個兒來訓教。

語重心長，「我瞧著是個好姑娘，眼神清澈，通得很。又都是自家姐妹，你們這般大了，能相多久？最多一兩年便嫁了人，何必吵吵鬧鬧。」

班三姑娘不高興：「阿娘，我今日早間看見，可一句話也沒有說。」

班四姑娘弱得很，聲音細細小小的：「是啊，母親，您這般說，倒顯得我和三姐姐不對了。」

南陵侯夫人心累。你們還用說嗎？你們的心思都擺在眼裡和臉上了！你們嫌棄人家，在心裡嫌棄也就得了，臉上帶出來做什麼呢。

看見兩個姑娘這般小家子氣便心裡堵得慌。

和五房一直住在京都，婆母沒去世之前，便把孩子們都攏在的膝下教導，不讓跟五弟妹去見。

婆母本是大家出，但眼皮子極為淺薄，也不是真心教導孩子們，等發現孩子養歪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當時還是先帝時期，極為重視孝道，京都腳下，有天子禮儀著，自家男人不管事還支持婆母管教孩子，毫無辦法，恨得牙也沒用。

等到婆母好不容易去世，把孩子接回來一看，好嘛，已經不聽話了。

五弟妹家的明蕊還好，尚且懂事，糾了幾年過錯，如今還算是個聰慧的。只自家的這三個怎麼也改不過來子，讓頭疼不已。

好在們只是蠢，心算不得通，但人不壞。跟京都其他宅院里小姑娘的毒辣手段相比，們不打殺下人不陷害姐妹通干，只口頭上罵一罵，扯一扯頭花，竟然也能讓些許欣，剩下的不聽話和心思淺等過錯，便也算不得什麼了。

就由們去，只是越大越沒點子大家姑娘模樣，讓很是煩憂。

愁眉苦臉，擺擺手，「算了，下去吧。」

班三姑娘嘖了一句，極為不屑，「阿娘，您放心，就一個打秋風的，我不會放在心上，更不會跟吵，沒的丟了份。」

班四姑娘淺淺一笑，「若是折家表妹不嫌棄，我那裡還有些上好的紙墨，便送過去給吧。」

左右是用剩的，也不想要了。

大夫人：「……」

實在是不願意見到兩人，不耐煩的道：「去吧，去吧。如今英國公府三爺回來，英國公壽宴必定熱鬧非凡，你們還要選婆家呢，可千萬不能再出子了，當日的裳，頭面，配飾，都要得當才好。」

頓了頓又道：「這是你們長臉的時候，切勿再跟外人起爭執，不然丟了婚事，你們再哭也沒用。」

兩個姑娘聽了，自然又是好一頓問宴鶴臨的事，問完了，班三姑娘打起了主意，「母親——你說，我能不能……」

大夫人拔高聲量，「不能！」

肅容道：「你記好了，那種人家，殺人都不用刀。咱們家慣著你，別人可不慣。」

班三姑娘撇，「不能就不能，我走了。」

站起來，班四姑娘也站起來，等出了門，跟三姑娘道：「咱們不跟母親說折夕嵐跟阿兄的事麼？」

班三姑娘狠狠瞪過去，「那都是傅家潑婦胡說八道的，你還當真了？」

班四姑娘攤手，「那就不說嘛，我也不相信阿兄會看上那個魯的人。」

說，「可是，相貌確實好，眼神也勾人，阿兄可能會上當，咱們得做準備不讓兩人見面。」

班三姑娘點頭，「你說的是，一定不能讓得逞！傅師師罵的真沒錯，可真是個狐貍。」

而此時，被們罵是狐貍的折夕嵐，也有些懵。

獃獃的問五夫人，「您是說，宴將軍……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