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不為雖當壯年然筋骨很弱這一番跑來不多時便累的直氣。那道人見他如此不濟心中不耐當下一手出從他背部穿過托住他的下臂送力給他一起奔跑。胡不為子一輕跑起來便跟騰雲駕霧一般一點勁力不費不由得對道人之能暗暗欽佩。

二人掠地飛奔村人見了莫不詫異。見文弱秀氣的胡先生竟然與一個道人腳不沾地的跑來倏忽而沒。定是又施展仙法了暗嘆胡先生果然了得。心的敬重又深了幾分。

跑到村子西側便看到胡不為家那高高立起的煙筒。胡不為給那道人指道那道人隨之去卻猛然停住兩眼暴把手按在腰間如臨大敵。

胡不為不知何解眼看自己家裡青煙裊裊妻子正在做飯。門前籬牆前有兩個村婦挎著籃子走過說說笑笑不知在嘲笑誰家的漢子晚上不濟事。一個歲的牧梳著羊角辮子蹦蹦跳跳的跟在一頭老黃牛後邊裡哼著謠「蟬兒不寧蝶兒飛飛不停……」一個老得走路直拐彎的老頭兒拄著木拐佝著腰在土道上慢走一手攢著破舊布袋。

很平常的景卻不知這黝黑枯槁的道士為何卻深深戒備難道又有妖怪？

『妖怪』一詞經過腦海他心裡不打了個突。前月之事仍歷歷在目兇墓、怪禽、九頭鳥、犯查番到他夢裡嚇唬他一日不絕。至今深宵驚醒似乎還能聞到犯查撲近時那腥臭氣味。他心中對『妖怪』一詞已深惡痛絕警醒如戮。

果不其然那道人如其所不願說出的話又讓他魂飛魄散。

「有妖氣！」道士一字一頓面容肅然。以他之能對這個妖怪竟如此警懼可想而知來者是何等厲害之。胡不為一聲苦一嚇腦袋短把子藏到道人背後一張臉變的跟苦瓜一般耳中鐘鼓齊鳴如中巨錘。也變的蠟白心中祈禱只求道人趕將妖怪除滅否則他胡老人家可要糟之大糕了。他做夢也想不到離開那兇邪之地已久怎麼還會有妖怪追來。偏偏鎮煞釘還放在家中了無法防。不又是嘆氣又是打抖。

那道人見他嚇的不*人形也無暇顧及。一雙冷眼只盯著前方雙手虛扣在腰間一步一挪向前走去深懷戒備。

這些妖怪是越來越明目張膽了。如今天日昭昭人來人往妖怪竟然不懼。唉當真天理何在天道何存！胡不為心中哀嘆。卻見那道人從腰間囊中取出一把不足三寸的小木劍來。做明黃從劍尖到護手中間有一道鮮紅的硃砂線。他識得那是桃木劍往常他糊弄別人開壇做法時也總用到。只不知這把小劍是否也跟自己那把寬大沉重又雕細刻的桃木劍一般中看不中用。

二人步步為營挨上前去眼看就到了胡不為的家門前。正是正午時分極毒。村裡人家都不出來。胡不為和單枕才家還落在村西偏僻當真是鳥不拉屎人跡罕至。先前那幾人走後道上便空空落落殺機潛伏。胡不為暗暗抱怨死去的老爹造房子也不造在人多的地方一旦出事也好有個仰仗。最不濟妖怪殺來時也有一兩個墊背先死的阻得一下自己便搶的逃生機會也未可知。心中又恨又怕自怨自艾。胡不為本轉奔逃。然則已經來到狼口一來不知妖怪躲在何貿然離開道士恐怕反而落陷坑。二則著實擔心家裡的妻子不忍就此舍之不顧。如驚弓之鳥一般在道士後隔著他的胳膊往前面窺視。卻聽『呀！』的一聲單枕才家的房門打開單嫣裊裊娜娜出來雙手捧著一個木桶走進院子。桶中五六的儘是。看來是要洗服。

胡不為一見大急『騰！』的站直衝口向喊道：「嫣兒！快出來！快！快！左近有妖怪！」

單嫣聽得喊愕然一愣。抬頭看見胡不為瑟瑟躲在一個黑瘦道士後正張皇失態招手喚。不抿一笑道：「不為哥哥你又胡說了。天天跟人說妖怪不夠又來嚇唬我麼？」多年來相胡不為有多能耐手段兄妹二人盡知底細。胡不為平日跟別人吹噓妖怪什麼的跟單家兩個玩伴可從來不敢胡鬧玄虛。眼見胡不為又抬出妖怪名號來也只當是玩笑。

胡不為急的直跳腳大聲喊道：「真有妖怪！這個道長說的！你快過來！」單嫣展一笑便如百花開放麗無儔。搖了搖頭笑道：「天下哪來那麼些妖怪呀不為哥哥不是都讓你給殺遍了麼？」嫣然而笑。見仍不信胡不為搖了搖那道士急道：「仙長你快勸告訴真有妖怪。」

哪知那道士冷眼相看對單嫣的人態如若無睹。卻從裡說出一句話來：「妖！你藏得再好也躲不過我的法眼！」

卻是對著單嫣說的！

「妖道！你胡說什麼！我妹妹怎會是妖怪！你不是得失心瘋了罷？」單枕才剛好打開屋門進院子聽見道士指著妹妹聲俱厲的說話然大怒攥起缽大的拳頭喝問起來。胡不為也覺道士胡鬧拉了拉他袖道：「道長你弄錯了吧？嫣兒怎麼會是妖怪？我與相識二十多年天天見著若是妖怪不早把我害死了？」轉頭向單嫣看去卻見面如常仍嫣然微笑只說：「道長你真會說笑。」

那道人更不答話一雙眼睛冷的要凝冰直視著單嫣道：「你迷的住這些凡眼胎在我面前還想瞞的住麼？」言下極不客氣也把胡不為歸到『凡眼胎凡夫俗子。』一類中去了。胡不為心下慚愧卻也無意反駁。

院子里的單枕才卻早不忿著拳頭一腳踢開門欄就要上前拳頭理論。裡喝道：「裝神弄鬼老子最討厭你這樣的假妖道！整日里撥弄是非騙人錢財老子讓你看看什麼是妖怪！」胡不為大尷尬單枕纔此話原無他意然則言者無心聽者有意。胡不為早將自己矇騙村民之事視為心病聽得單枕才如此說來但覺滿臉通紅慚愧非常。當下上前把他攔住了道：「你別手！」仍對那道人說：「道長嫣兒斷不會是妖怪的你再仔細看看說不定那妖怪就藏在左近了！」

道士兩眼不霎對二人攔阻拼搏視而不見只對單嫣說道：「非要本道施法出來你才肯現原形麼？」單嫣嘆了口氣出雪白的五指如修長秀的蘭花一般輕輕理了理鬢邊的幽幽說道：「道長你我無怨無仇素不相識你何苦對小子如此迫？」

那黑瘦道士驀然仰天長笑但臉上皮僵笑聲尖利刺耳卻儘是冰寒蕭殺意味。

「哈哈哈哈！迫？真可笑！一介妖孽只會殺傷人命為害人間卻跟我談甚麼迫！不錯！貧道今日到此斷不會再任你躲藏逍遙下去最終釀大禍。如果說這是迫那便算是貧道迫你好了！」

單枕才被胡不為抱住了掙扎不得見妹妹被人欺負低聲下氣示弱那惡道又是裝模做樣言語兇惡哪裡忍耐的住一把甩開胡不為跳上前來一拳他面門劈去裡直嚷：「臭妖道！我讓你迫！」

單嫣和胡不為齊聲驚呼同道：「不可！」

卻哪知單枕才拳頭尚離道人鼻樑還有半尺的時候『當！』的一聲響卻砸在一層明的之上疼的疵牙咧嗷嗷直。那道人前影浮如水波漾一般。過他前看去但見他後面的樹木彎曲扭折跟水中倒影也似。道人全沒半點損害右手一揮數道明帶狀之憑空生出彎曲轉折跟巨大的蝙蝠一般迅在單枕才上綿綿繞了幾匝牢牢縛住了。冷冷向他道：「言語不敬給你稍作懲戒以後再犯斷不輕饒你。」

單嫣又黯然嘆了口氣放下木桶對著道人說道：「道長法力高強可也不用跟凡人如此計較。我只問道長為何你便斷定妖怪只會害人不會助人？」

流雲冷哼一聲：「妖孽存在世上便只會為害百姓天道不容盡人可誅！那還有什麼好說的！」

胡不為和單枕才二人耳中聽了他們對答漸覺不對。道人口口聲聲咬定單嫣就是妖怪而單嫣竟然也面不改應答如流渾沒否認他的話。當真匪夷所思之極難道這個認識了二十年的親人玩伴竟然真是妖怪？實在荒謬！

單嫣當下便說出了答案：「唉道長所言未免太過武斷。我修鍊一千四百餘年從不曾殺傷人命居於人間原為報恩而來。難道道長仍不見諒非要將我殺絕方肯罷休？」說著向單胡二人投去一眼深懷不舍和眷。知道妖怪份一旦敗以後便再不能與此二人相見。十多年來諸多趣事時三人嬉笑遊玩之樂只怕以後永也不會得到了。

單胡二人見直承其事無不如中巨椎。盡張大了眼睛萬分不信。單枕才更是大：「妹妹！可不要胡說！你哪裡是妖怪？別跟這妖道混帳說假話！」單嫣搖了搖頭道：「哥這道長說的是實話我不是你妹子我真的妖……我……哥以後你要自己照顧自己了。」單枕才聽說登時傻了木然的看著自己妹子口中喃喃說道：「不會不會不會的。我妹妹不會是妖怪。是我娘生下來的。妹妹你跟他說你不是妖怪……你說說啊！說啊！」說到後來言語激直狂。二十年來朝夕相的妹妹竟是妖怪他怎能接如此事實？

單嫣惻然看著他眼中頗有憐惜不忍道：「哥——我不是存心騙你的我真是妖怪我是狐貍變的。」胡不為最先從震驚中驚醒過來忙向單嫣道：「嫣兒！不要胡說！你是嬸子二十三年前生下的怎會是妖怪我從小看著你一點點長大你……你不要嚇唬你哥哥！」

單嫣幽幽低嘆只搖頭道：「不為哥哥我沒有騙你們真的嫣兒在是十三年前就被惡怪害死了我是照的子變化來的。」說罷秀眉蹙狀甚凄然。其楚楚可憐之態摧人肝腸。狐貍原與別的怪不同天地靈氣所鍾心機即敏亦。歷來民間多有狐的傳說毀譽參半。其中不乏與人類男子結被真心而委下嫁之事。單嫣雖然修鍊一千四百餘年年紀算是極大了。然心思細膩腸千結十餘年來與此二人朝暮相言談不已將二人視真正親人。眼下就要永訣往後直到老死恐怕再無相見之期思之寧不斷腸？所以一番話說來甚是傷眼中珠淚滾。

那邊的單枕才手足不能只瞪著一雙大眼如裂開。兩行淚水順著面龐潸然淌下。吼道：「胡說！你胡說！妹妹你告訴哥哥你在說假話告訴哥哥那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單嫣凄然搖頭垂下面來泣肩頭不住。

那邊的道人看得老大不耐煩喝道：「妖怪！別再施展妖迷人他二人可也救不得你你死吧！」右手一甩手中木劍疾如流星越過門牆向單嫣電閃襲去。單嫣全不防只掩著面哀哀痛哭這隻狐貍倒真重面臨離別心中傷痛無已失聲痛哭跪倒在地渾不覺得那劍正向自己襲來。

桃木劍帶著厲風穿了單嫣的肩膀。鮮紅的飛濺出來如噴泉一般。道人嘿嘿冷笑一點不心手指訣指揮著木劍上下飛舞在單嫣的臂上上腰間穿出幾個。只片刻間單嫣衫碎裂雪白晶瑩的上染如浸。

狐貍的也是鮮紅的原來跟人並無不同。

單枕才手足無法彈見單嫣片刻間傷痕纍纍。心中傷痛無已自己偏又無法作激憤之下狂吼一聲噴出一口來一時氣轉不暢竟昏了過去。胡不為看到這般慘象也憤怒當下拋了怕死怕疼的念頭生平第一次做出勇俠事來沖將過去一把抱住那道人的雙臂道：「住手！你不能傷害！」又轉頭向單嫣喊：「嫣兒！你快走！我幫你攔住他！」

道士法力高強哪把胡不為放在眼裡只輕輕一掙便離了胡不為的懷抱。他倒不敢對胡不為下手還要跟他索要靈龍鎮煞釘呢。單嫣之事稍後尚可委婉解釋若真把他打了翻起臉來只怕自己再看不著釘子長什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