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不為慢慢踏進院如機械般僵。寒風呼嘯著舒捲而過揚起陣陣雪塵。

天空依然著橘紅之濃的雲層深星月不知去向卻看不出刻下是什麼時辰了。定馬村沒有打更的更夫便是有當此冰寒大雪之夜也都早回家中在溫暖被裏酣睡了。哪顧得上給他這個凄涼漢子報時？

推開房門『吱呀！』一聲濃重的黑暗夾著清冷撲上面來。籍著雪地微家中事廓現。一張圓桌五張小凳。左邊牆面立著兩張靠椅。正堂中是先祖的供桌牌位上面擺著幾盤鮮果幾碟香油。雕著先父名號的木牌黝黑深沉在黑暗中幾不可辨視。供桌兩側的牆面上原是兩副紅紙聯兒右邊的書著：金爐不斷千年火左邊的對上：玉盞長明萬歲燈。在白日裏金字紅底的聯子看來甚是喜慶。而此時喜慶之氣早讓清冷吞沒了。本當煙火不斷的銷香金爐早間已打碎在地該日夜長明的玉盞油燈也再無人給它點燃。偌大的屋中只有桌椅茶幾等一應死在冷黑中靜默。

胡不為默默走進臥室將孩子輕輕放在床上了拉過被子給他蓋上。孩子睡得香甜冰冷厚重的棉被到上也只打了個揮小小拳頭又自睡去了。他出世才半天卻哪裏知道這人間的悲歡離合生離死別苦楚？邊上他爹眉頭深鎖心如灌鉛般沉重懷著一腔的憤懣和傷痛這般心事他更是無從會了。

安頓罷兒子胡不為回從屜里拿出一支紅蠟點燃了在桌上滴幾滴燭油固定住。慢慢坐倒在凳上睜著眼睛想心事。短短一日間這世上所有與他親近的人都離開了他除了眼前這個尚不能語閉目無知的小小嬰兒這廣大的天地間再沒有他胡不為的親人。胡不為心中哀絕反覆只是想著這凄涼日子還要不要繼續過下去？

燭搖曳游移的溫在壁上、桌椅上流。屋中兩人小的含舌酣睡大的沉默靜思。滿屋裏只有噼剝的燭花裂之聲。

也不知過了多久胡不為神思恍惚已覺睏乏。這一日裏遭遇激烈又幾度大悲大慟。他早就神耗費。只是心中哀傷一直倒不覺得困頓。這時閑了下來了對燭沉思才漸漸眼皮沉重骨筋。強提神回頭看時紅燭已燃掉一大半燭油淌落下來在的楠木桌面上聚一大塊雲紋。

胡不為長長呵了口氣站起來除衫。明日還要料理幾人後事還有一個小東西要餵食。只好先歇息了等天亮后再做計較。

吹息蠟燭后就寢被窩裏頗有溫熱之那卻是嬰兒散出的熱氣。胡不為心大意哪知道嬰兒最怕的便是冰冷風寒一個不小心便會招惹來大病。他竟然大膽讓這出世不足一日的小小嬰兒來替他暖被窩當真混帳糊塗頂。若是妻子或是丈母娘有一人在世。得知此事後必然又招得一番斥責。也虧的這小娃娃命被他老子這陣折騰冷落也還完好無損自攥著小拳安然睡去。

腦袋挨上枕頭不過半盞熱茶工夫胡不為已是鼻息沉沉了。日月穿行時流去此刻已過子時算來已當除夕之日。四下里靜謐非常落雪之下家家戶戶閉燈酣睡。只是其間幾家歡喜幾家愁幾家春夏幾家秋種種悲歡故事卻又盡不相同了。

胡不為睡到中夜時已做了一連串綿離奇的怪夢。正在黑沉鄉陷溺之際卻被一陣『悉悉索索』的異響驚醒了。當即坐起來側耳傾聽那聲卻適時止住了。胡不為諦聽片刻不察有異想是自己困頓過度耳中鳴罷了。當下倒頭又睡揎了被翻又再會周公。便在此時聽見院外『嚓！』的一聲輕響胡不為心中一跳腦子立時變得清醒。那是有人在雪地上躡足的聲息！卻不知這神來客深宵藏跡到他胡家來到底意何為？

胡不為屏聲靜氣聽那腳步一聲接著一聲慢慢向廂房走去。那人似乎怕讓人知曉每一步都是輕輕踏落兩步間隔時間極長。只是夜中再無他響他的腳落在雪中時出的『嚓！』『嚓！』之聲聽在胡不為耳中卻甚是清晰。

胡不為心下狐疑卻也不敢妄。聽那人輕輕推了廂房的木門走了進去。滿心以為這小賊看到四后定然會大聲驚呼哪知過了一會一點聲息也無。他放心不下披下床在牆邊撿了趁手的木柴掩出門踩著牆邊的泥道不一聲響一直走到廂房門前查看。

剛到門口便聽到一個男子低了嗓門獰笑道：「……以為瞞的過道爺我麼？早知道你有金蟬殼的法當著法智和尚和松木道人之面我也不來說破你。嘿嘿！現下我趕回來了你還想逃的掉麼？若是識相趁早把丹乖乖吐出來獻出雷冰訣。免的老子將你割幾片到死都不得全！」胡不為懷疑愈甚這人口音甚是悉似乎是曾經聽過他在房中又是跟誰說話？什麼『金蟬殼』法？聽來全是一頭霧水不得要領。

正遲疑間聽得一陣重息。一個低低的音斥道：「烈我兩次饒你命你不心念激還罷了竟然又用這等卑劣手段來迫我虧你還是個有頭有臉的界高人難道不怕傳揚出去被人恥笑麼？！」那聲音竟然是單嫣的！竟然沒有死！胡不為如中雷殛心中喜悅不一時間只張大了口呆立在當地。

那自稱老子的道士自然便是烈真人了。他這番迴轉來便是要奪取單嫣丹並迫出雷冰訣的。狐貍千年修為孕育的丹正是助長功力的絕妙寶貝而雷冰訣是界失傳已久的厲害法。以他這般貪婪格又豈肯輕易舍卻？只因先前當著另兩人之面實在不好下手罷了。

其時天下妖孽橫生怪極多修鍊有而孕有丹者十有其一說不上但百隻怪裏面總有兩三隻懷有這等助人修行功力的寶貝。而佛道兩門以維護蒼生為任以慈悲憐憫懷濟世。卻不容許門人干這等殺妖取丹的傷天德惡行。是以天下自居正道的門派中向來戒律極嚴一旦得知門人犯了『殺生奪丹』的戒條輕者逐出門牆毀其聲譽。重者廢去功力幽閉至死。後來這個戒律引到江湖中約定俗各門各派都嚴厲止殺妖取丹行徑怕是有人假借替天行道之名行殺生奪寶的殘忍之事。

只是這妖怪丹實是造化之寶一般形的妖丹可抵得師二到三年的辛苦修為。丹形時間愈長其功效愈彰。如單嫣這一千四百多年的丹便當得師十餘年殫竭慮的修為了。既有了這般省心省力的好自然是人人慾得。是以令雖嚴數百年來各派中犯之士仍屢出不絕。而民間的劍師俠客更有專以殺妖取丹為生的那卻不消提了。

烈真人和他的火雲觀在界中也頗有名氣雖然垂涎單嫣丹但當著兩個道友之面到底還不敢造次。因此在昨夜搏鬥之時雖重重殺傷了單嫣卻也不能馬上把的丹搶來故意留命好等回來后迫出雷冰訣。待得跟法智和松木一道回到汾州后借口觀中有事尋了個因頭心急火燎趕忙回來了。

此時見單嫣問洋洋得意笑道：「此時此地就你我二人我把你殺了又有誰能知道？嘿！你問這話未免天真。再說了老子向來不被這俗名所累又豈怕惹人閑話？說廢話這丹丸你是不？不我可要自己手了！」說著『錚！』的一聲拔劍出鞘再喝一句：「妖！快來！老子數三聲不乖乖聽話就刺你一劍！」妖怪的丹都生在若要強奪只怕要剝腹挖心皮拆骨尋找。不得一番骯髒腥作烈嫌這事麻煩所以才這般羅嗦讓單嫣自己獻丹好省自己一番心力。

「烈！你別人太甚！」單嫣聲音顯然已是怒極。

道人更不答話冷冷喝道：「一！」見單嫣別過臉去不看他,也不回答又道：「二！」他心中懷了怒氣這字喝來甚有威勢吐氣開聲洪亮之極。此時他一心要嚇住單嫣哪還想到掩藏行跡。可到底還不算太笨聽這話說完樑上積塵簌簌落下知道聲音大了當即警醒。自己現下是在背人做壞事可不能嚷得人人都知了。脖子一第三句涌到邊又了下去低聲喝道：「三！」

胡不為聽得此節哪裏還忍耐的住揮著柴棒跳進門去喝道：「狗道士！恩將仇報沒有人你好不要臉！」見那矮胖子背對著門拿一支鐵劍就要刺單嫣。單嫣卻靠在牆壁上已變回黑衫到了腰間。上跡斑斑兩手高高抬起各被一支朱紅的鋼爪箍進牆壁了。地下大也被兩支紅爪鎮鎖。怪道這牛鼻子好整以暇敢喊數要挾原來已有寶制住了不怕狐貍法厲害。胡不為心中著急當下一棒子向烈後腦掄去。

烈到底是個高人雖一心整治單嫣不曾覺胡不為走近。但臨到手卻還不把這等凡夫俗子看在眼裏。那木柴離他道冠尚遠一道紫藍的小閃電倏忽一亮已『喀嚓！』將它斷兩半。胡不為一擊掄空重心不穩登時向前踉蹌跌去。

烈轉面看時見胡不為坐在地上噯噯有聲。臉上痛苦和激憤之展無。「烈道長！」道人面上帶著獰笑教訓胡不為：「臭小子不懂規矩見到長輩真人也不知道磕頭請安這次饒過你我先收拾狐貍。聽好了你若敢再直呼我的名號看老子不打的你滿地找牙！」胡不為恨恨看他眼中直冒火氣罵道：「妖道！你做了這般缺德事日後定教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道人聽見咒罵怒氣一腳蹬上他口直踹到門外去了。這腳勁力何其厲害胡不為眼冒金星噴出一口來骨巨痛直裂開。聽得屋裏的賊道士怒聲罵：「兔崽子不知好歹敢咒你道爺！老子踹死你！」

單嫣哪想到這矮胖子對凡人還這般手黑原以為他對妖怪狠毒也是為了維護世人周全。起意即好行事到底可諒。他是個煉之士朝暮聞頌聖賢經書在江湖中也得大名必不會傷害無辜之人。誰料想他一句不合便將人踢得重傷吐這般行徑莫說是修心養氣的真人便是市井潑皮無賴也無如此歹毒心狠的。

當下一聲：「不為哥哥！」掙扎坐起雙臂向外急振。兩支鋼爪銳響刺耳冒出紅神力結鎖仍將的手臂釘得牢牢的。一掙一扣之下兩隻雪白手臂又平添傷口熱潸然滴滴答答落下不絕。單嫣了狠凄號一聲長竦由黑而灰再變白巨大雪尾翻出又將的真顯出來了。再狠命一掙『嗚嗚』鳴聲里兩隻手自小臂中段斷開劃著弧線在前拍住傷口骨盡見。兩隻手掌連著半截手臂釘在牆上襯著白底牆狀極森然。

關心胡不為之下竟然捨得斷臂困！烈哪想到此節大驚失劍吐烏芒疾刺單嫣咽。單嫣急切間左手斷臂向右橫拍擊在闊面上同時擺頭沉肩向左讓去。那劍差只毫釐堪堪著脖子釘土壁劍尖沒進逾尺。

當此生死關頭道人哪還有猶豫貪圖丹之心早扔到九天外刻下已是保命要了。圈腕迴轉出長劍這次卻向著單嫣的小腹刺去。這片刻間他心念電轉早想到其中關竅所在。狐貍上困已可自由閃避刺頸面目一時也難以奏功。可雙急切間可還彈不得的刺向腹部定然無計抵擋。

果不其然單嫣臂來拍時卻只能將鐵劍擊得稍稍一偏烏迅疾沒貫進圓潤的肚臍卻穿破蓋著的衫切進大和腹間的盆骨了。『嚓！』的一聲骨碎耳牙酸。單嫣疼的長一聲上強直立卻趁勢雙臂抱擊攬向道人腰間。

這兩下手兔起鶻落電火石之間已接數招。烈自是快極狐貍卻也不慢眼看著鐵劍還沒從髖起出單嫣兩隻手臂已自圈來只差半尺就要擊中道人腰腹。此時長劍難拔斷臂摟來烈若要起劍必然要承單嫣的雷霆一擊若是倒退避讓躲到臂長之外兵刃自不免落敵手。其間取捨當真難以立斷。好個烈真人便在這電閃之間心中另想出一條兩全之策來。但聽他『嘿！』的一聲雙足一蹬借力翻倒立雙手憑住劍柄立了個蜻蜓棲木式避開了單嫣險之又險的攏襲。長劍被他重下更骨下去刺進地面又深數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