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天就要亮了，蘇芽是為了避開沈淮的注意，才選的下半夜出來，沒想到這邊竟出了意外，以致於拖延了這許多時間。

心中有些著急，若不能趕在氏早起前回去，又要生出新麻煩。

薛二貴的婆娘從旁邊抱住男人胳膊，手上悄悄用力掐了一把，對蘇芽說：「你牙尖利的，今天想讓我們放你走，沒那麼容易！」

「哦，那怎樣才比較容易？」蘇芽問。

那婆娘眼珠子一轉，「我一把屎一把尿把薛軍拉拔大，供他吃穿，教他做事，現在把他養得翅膀了，就有人一個個地來撿現的勞力，這算哪門子的道理？」

「對，想帶走他容易，拿錢來！」薛二貴鬼使神差地補了一句。

蘇芽毫不掩飾地冷笑出聲，就這兩個蠢貨，這麼多年拿著親緣，把個薛軍欺凌到如此境地。

「我要是拿不出錢來，你們就要自己給薛軍治了？他這斷了有七八天了吧？不知道能不能治得回來，萬一治不好，以後就再也不能去外面做苦力，靠在家裡納鞋底能掙幾個錢？不夠買葯錢，憑這板還能撐幾年？」

蘇芽也回過味來了，這恐怕就是薛二貴兩人心底的算盤：眼看著薛軍就要變負累，從賺錢的小盆變了賠錢的路子，就要砸在手裡。他們這些年比誰都知道，這天下可沒那麼多仗義援手的劉三點，還不如趁機訛一筆，甩出手。

上門婿雖然不好聽，但是至算實惠。

「你至得把薛軍這些年的吃穿用度都給我結算出來！」

薛二貴的婆娘怪薛二貴沒腦子，在關鍵時刻拆了臺，火氣也上來了，索破罐子破摔。

蘇芽不聲，問道：「多？」

「總得一百兩銀子。」

蘇芽是真氣笑了，在書坊做工，每月能有一兩銀子，在周宅幫工，每月能有七貫錢，加上夫人小姐們時常有些賞錢，加起來一個月能有二兩銀，賺的不比普通男人。

這收，肯定夠平民百姓一家三口的日常用度，可是薛二貴開口就要一百兩銀子，這是貪還是蠢，或者他們其實兒就是藉機反悔了？

「蘇芽姐……」一直沒上話的年這時候又拉蘇芽的袖，他心中自是自由，所以剛才一直沒說話，想著只要能離苦海，自己下半輩子做牛做馬都要還蘇芽的恩。可是這一百兩，明顯是碎了他的夢，「蘇芽姐，你別管我了……」

「薛軍，你在碼頭做零工，每月能拿回來多錢？」蘇芽安地拍拍他，問。

「我年紀小，船上卸貨大多不肯給我做，每天撿些零散的，大約，大約能有十文錢。」薛軍明白了蘇芽的意思，老老實實地配合。

蘇芽對著薛二貴的婆娘一揚頭：「你看起來是個會算賬的，你算一算，一百兩夠薛軍賺多年？他瘸了，又能找到幾個工？」

這是事實。

薛二貴氣得吹鬍子瞪眼，想說買不買，婆娘卻回頭向他打了個眼，他一愣，狐疑地閉上了。

那婆娘轉過，掐著嗓子說：「賬不能這麼算，他的也未必就瘸了，再說薛軍的手巧，能做的事可多，過幾年自然能有來大錢的門道……八十兩，不能再了。」

「八十兩，夠三四個仆的賣錢了。」

可本朝不許平民蓄奴，等同於不許平民買賣人口，蘇芽在心中盤算了一下，果斷道：「八十兩，薛軍從此跟你們再無干係，你們還要跟我去衙門說清楚，把劉叔放出來。」

「讓我們翻供？他劉瘸子本來就是不安好心，他活該！」薛二貴道。

蘇芽寸步不讓，板著臉道：「能行就行，不行我就去報，告你們叔嬸無無義，盤剝侄！你們的名聲有多臭自己知道，我總能找到證人，自然有辦法救劉叔出來。」

「行！」薛二貴的婆娘卻十分爽快，「我去拿筆墨，立個字據。」

這家人又不識字的，家裡居然還有筆墨？

蘇芽心裡約一點異樣，卻在聲里消弭，遂點頭應允。

上沒帶銀錢，卻恐再生變故，也不敢繼續把薛軍留在這裡，心中覺得是該立個字據，才好順利把薛軍帶走。

不一會兒，那婆娘回來了，手中果然拿著只禿筆和塊麻布：「就用這個寫吧，家裡就這麼一支筆，還是小寶在外面撿來的，蘇芽你識字，看看能不能用？」

蘇芽看那筆果然禿得像禿的屁，這……就當是個枯枝，能蘸墨就行吧？

手去接，冷不防薛二貴的婆娘把另一隻手裡的麻布往蘇芽臉上一揚，裡面裹著的一堆末飛揚，劈頭蓋臉地灑在蘇芽上！

站在蘇芽後面的薛軍吭都沒吭一聲便倒在草堆里，蘇芽勉強晃了晃，手裡的筆向外扔出個無力的弧形，自己也咕咚一聲撲在地上。

薛二貴在婆娘揚手的時候就往柴門外跑，他婆娘雖然跟著跑出來，卻還是吸進了一點末，綿綿地扶牆坐倒：「這，這藥可真強，不會葯死人吧？」

「在上試過了，不是沒死嘛，」薛二貴說：「你是什麼意思？眼看著銀子不要，要弄哪樣？」

婆娘捂著口大氣，好一會兒才緩過勁兒來，有氣無力地罵道：「你莫不是個瞎子，白長了一雙大眼？沒看到蘇芽的臉嗎？」

「臉？臉怎麼了？那麼大一塊胎記，我看做啥？」

婆娘翻了個白眼，「你自己去看。」

薛二貴拿袖子捂住自己口鼻，進去看過，再出來的時候咂舌道：「娘地個乖乖，這小妮子長得真好看，怎麼要扮丑？憑這模樣，嫁個大戶不問題啊。」

原來蘇芽半夜出門是打算見了劉瘸子就回來的，臉上便沒做偽裝，沒想到竟被這婆娘給注意到了。

也怪這婆娘是個人，心細又站得近，蘇芽自恃武功，並未對設防。而薛軍雖然也靠的近，可他在惶恐不安中，竟也沒注意到。

「你說說看，這種姿，弄出去可能賣個兩百兩？」

「能，八能，找個大的勾欄院，說不準還能再高些。但是被人發現怎麼辦？」

「誰能發現？」

婆娘著被蘇芽打過的臉，恨恨道：「半夜過來，肯定沒人看到，再說臉上那個胎記既然是假的，誰還能拿這個做記號去找？」

兩人歇了口氣，進屋找了麻繩準備去捆人，可是進了柴房就怔住了，都覺得一涼氣從頭頂直貫到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