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半月管家見盧雲傷勢已愈便要他回書房上工。

此時老爺不在書房裡空無一人盧雲也樂得每日研究武技。只是他不願再別人輕賤惡整已決心離開顧府。但每回想到顧嗣源返回的一刻也便是自己辭別之日心中自不免到難過。

這日已是老爺回府之日盧雲練功已畢將隨事收包裹心知今日已是他在顧家的最後一天了。他站在顧家大門眼見天上飄起雪來時節已臘月顧府上下已然開始打掃布置迎接新年。

盧雲微微苦笑看來今年除夕時又要自己一人在外飄不有些沮喪。

正想間忽聽下人們道：「老爺回來了！」大堆家丁湧上門口都要過來迎接。盧雲見二姨娘也笑地走來他不願見這人便緩緩退院中避了開來。

盧雲獨自站在院中見兩頂轎子停在門口第一頂轎中走下一名清瘦的男子這人略見老邁正是顧嗣源。另一頂轎子下來一名妙齡子遠遠的瞧不清面貌五依稀頗為秀麗當是顧家的千金了。眾人迎了上去一時喜氣洋洋。

盧雲獃獃的看著莫地心中一陣寂寞悲涼他抬頭天默默地看著雪花飄將下來。

過了小半個時辰盧雲自行走回臥房提起包裹想起一會兒便要與顧嗣源辭別不知如何啟口只煩悶心傷。

正慨間忽見阿福跑了進來道：「阿雲老爺到找你哪！」

盧雲點了點頭道：「我這就來。」他嘆息一聲猛將包裹提起自知無法閃避只有著頭皮當面辭行了。

進得書房便見顧嗣源呵呵大笑說道：「雲兒你上哪去了？我人到找你呢！」

盧雲嗯了一聲道：「我見天降瑞雪忍不住就多看了一會兒不知顧伯伯在找我真是對不住。」

顧嗣源笑道：「你要賞雪怎麼不和我說一聲？咱爺倆暖上一壺酒看那白雪飄飄暢談天下大事豈不妙哉！」

盧雲見顧嗣源待他仍是如此親厚不知要如何和他告別心中難。

顧嗣源笑道：「我這趟到蘇州找了幾件東西給你你瞧瞧可還合用？」說著拿出幾件名貴事只見是一隻「極品鑲金紫狼毫」一隻「龍紋古雕方硯」都是罕見的珍品。

盧雲連忙搖手道：「顧伯伯我出貧微用不了這些名貴東西。」

顧嗣源道：「雲兒你已是我的幕賓怎可沒有自己的筆硯？待我回京后你還得在我兵部里任參議呢！」

盧雲一驚道：「我……我出寒微無功名豈能任參議這等要職？」

顧嗣源笑道：「憑你這等文才要考上舉人進士又有何難？你先在我的衙門裡做事到得後年會考時再去應試。顧伯伯敢說你必定金榜題名！」

盧雲搖頭道：「顧伯伯這般待我我真不知該如何回報。只是你不能為我一人壞了典章制度那終究是不的。」

顧嗣源哎呀一聲責備兩句：「你……你這孩子目下朝廷里誰不提拔自己的門生？更甚的科考閱卷時都能辨識門生的字跡好來提拔自己人你真是太傻了！」

盧雲苦笑道：「顧伯伯盧雲本就有三分驢勁兒您又不是不知。」他說著說一咬牙忽然向顧嗣源拜倒。

顧嗣源驚道：「你這是做什麼？我並不是生你的氣你為人正直不願走後門為那也是好的快起來說話了！」

盧雲跪在地上哽咽道：「顧伯伯蒙你深恩盧雲終不忘。只是小侄久離故鄉想回去看看。今日特向顧伯伯辭行。」

顧嗣源一驚聲道：「好端端地你……你為何要走？」

盧雲不答叩三次緩緩站起來道：「小侄祝顧伯伯赴任上京萬事都能如意。」

顧嗣源焦急萬分卻想不出什麼來勸解。他心念急轉想起幾個家人對盧雲都甚不喜當即大聲道：「是不是二姨娘給你什麼氣了？你和我說！顧伯伯給你討個公道回來！」

盧雲搖頭道：「二姨娘待我很好顧伯伯別錯怪。」

他不想讓顧嗣源為難那二姨娘是他的妾裴盛青是他的未來婿就算他把那日裴盛青手傷他的事說了顧嗣源又能如何？說了只是讓人為難而已本無濟於事。再說自己練了一武藝便是到江湖打滾也有生存之道又何必託庇在旁人門下？

盧雲輕輕一嘆道：「再會了顧伯伯。」轉便出。

顧嗣源又急又慌這孩子若貿然離開此只怕日後又要淪落江湖埋沒了一才華卻要他如何捨得？只把他急得哇哇大他雖然年近六十卻如小兒一般。

眼見盧雲已要出門顧嗣源上前攔住道：「雲兒！你若是真心懸念故鄉待我們北赴京城你順道回去山東看看也就是了。你又何必要走？究竟誰為難你你只管告訴我！顧伯伯不能讓你這種委屈！」他知盧雲離去必有便決心問個明白。

盧雲微微苦笑道：「顧伯伯快別這樣了是我自個兒要走不幹旁人的事。」

顧嗣源大聲道：「你別瞞我你……你就說吧！」

一旁阿福忽然道：「老爺你可不知道你不在的那幾日阿雲給那些人整的多慘啊！」

顧嗣源驚道：「什麼！」

阿福看了看盧雲道：「老爺我若說了你可要保小的一命哪！」

盧雲緩緩地搖頭道：「不要多事！」

顧嗣源卻大聲道：「阿福！只管說什麼都別怕！」

阿福見有人撐腰便一五一十將裴盛青如何出手毆打盧雲二姨娘又如何出言恐嚇的由一一說了。

顧嗣源聽罷之後只氣得臉青滿面漲紅怒道：「好！好一個裴爺！敢到我府里來打我的客卿小蘭還有膽護著他天下竟有這麼可惡的事。」他了一陣又道：「雲兒你可別忙著走我一定替你討個公道回來！」

盧雲正要勸解忽聽一個人說道：「老爺你們再說些什麼啊？這般大呼小的。」

眾人一看正是二姨娘到了。

顧嗣源見來了心中更氣喝道：「小蘭你就這樣護短嗎？裴盛青這樣打人你不管就算了居然還恐嚇雲兒不讓他告訴我！你……你這像什麼？」

二姨娘花容失走到顧嗣源前流下淚來哭道：「老爺你為了這點小事就在下人面前編排我的不是嗎？」

顧嗣源喝道：「把人打重傷你還說是小事？」

二姨娘淚如雨下道：「老爺我……我又不是全然不管我已經管家給這孩子一筆錢又人替了他的工讓他好好養傷老爺你還要如何？莫非要我向他下跪道歉嗎？」

顧嗣源聽說得可憐氣也消解了幾分他嘆了口氣道：「你不盛青向雲兒道歉就是不對。」

二姨娘哭道：「老爺我只不過是你顧家的一個姨娘我憑什麼裴家大爺來認錯下跪啊！老爺我還不是為了你好你與裴家老爺是什麼樣的我又不是不知？我能壞了你們的嗎？」

顧嗣源一想不錯這二姨娘所說的也不是全然無理只得長嘆一聲道：「盛青這孩子唉！我對他期這麼高他卻作出這種事來。」口氣已然了許多。

二姨娘見老爺已然鬆了口心中一喜便道：「我們想個法子盛青來賠不是日後再好好補償雲兒你說好不好啊？」

顧嗣源點頭道：「如此最好。小蘭你來勸勸雲兒別讓他走了。」

二姨娘奇道：「他要走真的嗎？」

顧嗣源長嘆一聲點了點頭。

二姨娘哦地一聲走到盧雲邊問道：「你要走為什麼？你恨我待你不好嗎？」

盧雲搖頭道：「盧雲不敢。」

二姨娘放低了聲音道：「姓盧的你給我老實點乖乖的留著。過完年後老爺要上北京到時你要滾便滾我才懶的管你要死要活。」

盧雲哼了一聲也是放低了嚨道：「盧某走便走豈是故弄玄虛之人！」他決意要走不願再與二姨娘這種婦人啰唆說話便不再容忍。

二姨娘靠在他耳邊低聲冷笑道：「姓盧的你別想跟老娘斗。告訴你你今天敢走出顧家一步我擔保你在這揚州混不下一天。我只要到衙門隨便告你一個竊詐欺的罪名你的起嗎？」

盧雲一怔低聲道：「算你狠！」

二姨娘冷冷地道：「你給我乖乖的留到過完年以後要滾要留沒人會來管你。」

盧雲嘿的一聲默然不語。

二姨娘見盧雲屈服便向顧嗣源聲道：「老爺雲兒願意留下太好了！」

顧嗣源大喜道：「雲兒！雲兒！你不走了嗎？」

二姨娘笑道：「你還不回老爺的話？」

盧雲低聲道：「顧伯伯請放心我……我不走了。」

顧嗣源呵呵笑道：「好！太好了！」兩行淚卻流了下來。

二姨娘和盧雲心中都是一驚盧雲心道：「顧伯伯對我真的是護備至待我如同親子。我要隨便走了他一定傷心絕。我可不能說走就走了。」

二姨娘卻暗道：「老爺真喜歡這孩子我可要小心點。我要趕這小子走絕不能出痕跡要令老爺相信是他自己走的。」

顧嗣源抹去淚水道：「唉！真是……都快過年了我還這樣子。小蘭今年除夕咱們就讓雲兒一塊圍爐守歲吧！」

二姨娘一驚最怕老爺提這檔事一時焦急竟爾口不擇言大聲道：「老爺啊！這種下人怎能上得抬盤你別再提這檔事了吧！」

顧嗣源見姨娘口出不遜又在盧雲面前說出輕賤之語一時心中大急脹紅了臉大聲喝道：「什麼下人？你說什麼？」他素知盧雲是烈的孩子怕他聽了這話心中不悅到時又要離去。

二姨娘見老爺怒急忙低下頭去一時無語。

盧雲見顧嗣源為了自己這個外人不惜與家人爭執吵罵心中甚是難當下道：「顧伯伯小侄自小沒見過世面上不了臺盤您快別麻煩了。我和阿福管家他們一塊過年不也好嗎？」

顧嗣源連連苦勸但盧雲不願顧嗣源再為自己和他家人爭執始終不願顧嗣源只好做罷。

眾人鬧了這麼一場但究竟要如何懲戒裴盛青如何補償盧雲仍是毫無定論。二姨娘卻暗暗通知裴盛青今年過年就別來拜年了等老爺到北京以後再說。這次被盧雲將了一軍居然收了銀子后又向老爺告狀心下暗恨決意將來必要報復。

到得除夕顧家上下都在歡慶下人們辛苦一年難得閑人人賭博飲酒阿福找盧雲去玩盧雲推稱不適自己一人在房中靜坐。回思一年來的往事想起去年還在山東的大牢生死未卜整日里教那些差打得死去活來今年得有這口安穩飯吃那已是上天垂憐豈能再有什麼妄想呢？言念及此二姨娘種種的侮辱也算不上什麼了。他聽得城中鞭炮聲不斷想起昔年往事心中慨無限。

過得初五顧嗣源要赴北京臨行前找來盧雲百般代萬種吩咐都要盧雲乖乖地等他回來決計不準他忽爾離去。

盧雲那日見到顧嗣源為自己流淚的模樣知道他確實護自己念著這份恩義自己萬萬不能任了。心道：「只要二姨娘不來辱我我又何必傷顧伯伯的心？到時他回來見不到我必定悲傷。」便道：「小侄答應顧伯伯不管生任何事一定等顧伯伯回來再說。」

顧嗣源也多番告誡二姨娘要萬萬不可再去招惹盧雲。

二姨娘笑道：「他如果自己要走我怎攔得住？」

顧嗣源瞪一眼道：「你只要不去找他麻煩他又何必要走？」

二姨娘口中答應心中卻想：「這小子得罪了我我總有法子要他好看。」

到了元宵揚州城中燈火燦爛6上水上一片燈海堪稱天下一絕。這日依著習俗百姓多到城裡賞燈猜謎人洶湧直是一片太平安樂的景。顧家是江南大戶這日家中自也熱鬧非凡尤其顧嗣源接任兵部尚書之事早已傳開眼下他雖已赴京但親友們前來道賀的仍是絡繹不絕真箇要把顧家的大門給破了。

那裴盛青本是顧家的遠親只因毆打盧雲一事鬧開了始終不敢上門來訪好容易顧嗣源進京去了便趕上門拜年。二姨娘一見他來登即眉花眼笑對顧倩兮道：「難得今天城裡花燈漂亮你們年青人別儘是悶在屋裡快到外頭走走去。」二姨娘一個心眼便是要撮合他們小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