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無遠慮,必有近憂。
走進賭場梭哈之前,上必須要留點買包子的錢,是賈六為人事的一貫原則。
這不把路走絕。
同樣的道理,蛋也不能都放在一個籃子里。
賈家出旗這事,即便和珅真替賈家想辦法,但這位和中堂尚未發達屬于人微言輕的存在,哪怕人家真看在高家面子去請英廉幫忙,這事也未必就能。
畢竟,欽定賈家太爺為貳臣的是乾隆,把賈家弄進出旗名單的是福長安那小兔崽子。
頂天了算,賈六估他家出旗的機率至也在七。
所以,在從旗人轉為漢人之前,他得先把下一步怎麼辦給想好了,免得到時候手忙腳。
離統治階級,賈六肯定是不干的。
當地主做商人,他都沒興趣。
他只對當興趣。
所謂好男兒不當,如錦夜行,如太監上青樓——就是沒勁!
賈家雖然有半個前程在,但這半個前程如今落在他爹賈大全頭上,除非賈大全今天就咯屁,要不然賈六實際上除了旗人這個份外,屁都不是。
而且賈大全真就現在死了,那半個前程的云騎尉多半也會沒了——這都全家給攆出旗了,還能繼續領世爵的補?這個世爵帶來的好?
甭管哪個年頭,雪中送炭的都,落井下石的才正常。
指不定福長安那小子就在琢磨賈家這半個前程怎麼理呢。
因此,賈六要著手出旗后的事。
什麼老太太過壽,什麼伽利略大戰老佛爺都先擱一邊去吧,老子是想進步才絞盡腦哄老娘們玩,這他妹的進步的子都你兒子弄沒了,還哄你個姥姥。
固而,做了最壞打算的賈六就得另謀進步的捷徑。
擱賈六前世,一平民百姓想場為朝廷的公務員,那不是一般的困難,而是特別的困難。
但擱這大清朝,卻是門路很多。
因為,大清朝是歡迎有錢人當的,也就是鼓勵有錢人買,為此有一個方稱呼“捐納”,也就是公開賣鬻爵。
給朝廷捐錢就能買到做,實際并不稀奇,也不是清朝首創,而是早在秦代就已經出現。
歷朝歷代都有捐納為的制度,不過都不擺上臺面,屬于潛規則。這個規則給了很多進場的機會,甚至有些才子也是通過這個渠道當的,比如漢代有名的司馬相如就是“以貲為郎”。
只不過在大清朝,賣鬻爵被公開化,正式化,再也不藏著掖著,不好意思了。
最早開始公開買賣爵的是乾隆他爺爺康熙,原因是“三藩之”及漠北蒙古侵導致清廷國庫極度空虛,不得不靠買賣爵來籌措軍餉。
到了兒子雍正那會,因為各項改革使國庫充實了不,所以雍正朝倒沒怎麼賣賣爵。
比起老子,雍正這兒子還是要臉的,也是能辦事的。
然而孫子乾隆上臺后,卻跟他爺爺一樣又不要臉了,不僅把被他爹擱起來的賣制重新拿出來,還發揚大了!
原因是乾隆登基以來用兵次數太多,導致他爹留下的家當基本都耗,為了維持戰事所需的錢糧,他也只能繼續他爺爺的法子。
另外別看如今乾隆三十八年好像是升平時節,民間其實仍存在大量反清組織,如白蓮、天地、天理、八卦、清水等。這些反清組織以“劫富濟貧”、“反清復明”為口號,在民間有一定的群眾基礎。
終清一代,幾乎年年都有反清起義。
雖然規模小的占多數,卻表明漢人中始終有一小撮人在堅持自己的民族傳承,不愿做異族侵略者的奴隸。
這一小部分人,后來被清末的民族英雄鄒容在《革命軍》一書中定義為“皇漢”——為了漢民族復興而斗并愿意犧牲的戰士。
歷朝歷代想要老百姓不造反,最實在的一條就是別給老百姓再加賦。百姓只要不死,即便有些人仍會參加各種地下組織,但大多數人還是安于現狀的。
畢竟,愿意為民族斗不怕犧牲的總是極數人。
但也正是這些極數人的存在,才使得漢民族源源不息,一次次亡國滅種,一次次涅槃重生,使華夏文明的火炬永遠照亮東方。
乾隆還是很聰明的,他吸取了明朝滅亡的教訓,盡管登基三十八年以來幾乎是年年用兵,并且用兵規模還很大,然而他解決財政困難的辦法是不給百姓加賦,轉而通過捐納做這個方式大量吸收民間資金充實國庫,同時也將漢人中的有錢人(英)吸收進清廷統治階級,如此一來既能避免百姓因為橫征暴斂造大清的反,也能將漢族英牢牢綁在大清戰車之上。
這一點連賈六都不得不稱贊,乾隆是比崇禎要狡猾的很。
“捐納”在乾隆朝盛行的另一個原因是正途太。
所謂正途,自是通過科舉、五貢(恩、拔、副、歲、優貢生)、蔭生仕的途徑。其中以科舉取仕最多,但科舉每三年考一次,每次不過錄取三百來人,平均一年錄一百人,而整個清帝國的吏數量是以數十萬計,因此可想吏缺口有多大。
真就沒有其它渠道做,靠科舉產生的那些,這國家早完完了。
所以,捐納產生的“異途”某種程度上,也符合清帝國的實際利益,更有利維持統治。
在“捐納”制下,普通百姓可以通過給朝廷捐銀子得到職;生員可以捐銀子使自己為貢生監生,進而步場;吏同樣可以捐銀子讓自己加一級。
如此,朝廷得了實惠,買的圓了心愿,從上到下的統治也變得更加穩固,何樂而不為呢?
要說后果嘛,也就是腐敗了。
因此這些年來一直有正途出的員上書抵制“異途”,乾隆幾年前不得不為此頒上諭說“捐納非事,原屬一時權宜非可行之久遠”,并說待合適時機要停捐納。
然而,直到現在也沒停。
原因無它,銀子唄。
這下好了,賈六因為老太爺被定貳臣緣故即將喪失旗人貴族這個份,為了實現自己的宏偉抱負,他當然要不余力的鉆清廷的空子,挖乾隆的墻角。
買,是他能想到的最切實際的辦法。
因為,他不可能去參加科舉。
昨天夜里那半篇《論語》已經讓他的智慧大打折扣了。
但想要買,就得他爹賈大全掏錢,且這個錢一定不會是小數,以賈家現在的狀況弄不好就得賣房賣地,為此賈六必須做通大全的思想工作。
“爹,你放心,只要兒子當了,一定好好孝順您老人家!”
這句話說的不可謂不誠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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