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綠蕓在接待外國使節的筵席上當眾鬧出許嫁之事，京中氣氛陡然變得沉悶抑。

當年中原大，黎民慘遭屠戮，朱氏不願南遷避禍，勸北方門閥世家聯合起來共同抵異族，挽大廈於將傾。

謝家正是在看到朱氏的書後才舉族北上，助朱氏抗敵。

朱氏滅國、末帝南逃時，李家和大臣都選擇袖手旁觀，即使他們百般遮掩，也難以抹去這一點汙點。

所以不論朱綠蕓這個朱氏唯一的脈怎麽折騰，朝中大臣依然對報以同，因為新朝從皇帝、宰相到地方，都曾對朱氏稱臣。

朝中大臣不能坐視朱綠蕓遠嫁，讚同太子提出的代嫁之策。

禮部很快挑選出適合的宮，個個都貌如花，畫像送至葉魯酋長麵前，他哈哈大笑，斷然拒絕。

金銀珠寶，綢錦緞，馬匹牛羊，地盤，奴隸……不論禮部大臣許諾什麽，葉魯酋長不為所。

葉魯部落信奉祆教，大臣花重金賄賂他們的祭司薩保，請他前去勸葉魯酋長，酋長仍然堅持不改口。

李德怕朱綠蕓再鬧出什麽禍端，把在公主府。

沒幾京中就傳出流言，朱綠蕓已經被死，一時之間舉世嘩然，南楚的細作趁機散播謠言。

葉魯部落立刻煽其他部族勢力，要求馬上見到朱綠蕓，否則他們立馬攻打長安！

李德意識到朱綠蕓份特殊，牽涉太多，讓朱綠蕓了一次麵，穩住了局勢。

朝廷投鼠忌，左右為難。

裴都督怒道：“我去殺了葉魯酋長父子，一了百了！”

鄭瑜把裴都督罵了一頓。

葉魯部落曾誅殺漢人，葉魯酋長敢帶著兒子進京和漢人王朝結盟，就是有十足的把握李德不敢下手害他，裴都督真把人殺了，葉魯騎兵轉眼就能殺到長安城外！

而且魏朝誅殺前來歸附的異族，失信於下，以後還怎麽懷戎狄？

大臣隻能繼續尋找替代朱綠蕓的人選。

在一派山雨來的張局勢之下，李瑤英心沉重。

書裏並沒有發生這場風波。

魏朝確實送出過和親子，但是那些子不是公主，而是禮部從俘虜中挑選的賤籍子。

葉魯部落也沒有為娶公主和魏朝作對，他們娶了漢，拿到金銀財寶，助魏朝拉攏其他胡族，之後就回到草原去了。

不久之後，葉魯部落被其他勢力吞並，那些漢落到其他部族手裏，慘遭□□，不到半年就香消玉殞。

瑤英心裏很不安。

朱綠蕓的事和無關，可卻覺到一種強烈的命運隻能任由他人擺布的無力。

吩咐翠芳宮和王府上下謹言慎行，無事不要外出。

朱綠蕓最厲害的本事就是掀風攪雨，最後全而退，苦果都是別人替承。

長史建議瑤英住在王府裏。

如果真出了事，王府護衛總能堅持一段時日。

瑤英放心不下謝貴妃，想了想，幹脆把謝貴妃接出宮，母倆都住進了王府。

……

與此同時，東宮屬臣也焦頭爛額。

不管他們怎麽利、勸哄或是威脅，葉魯酋長就是要娶朱綠蕓。

這一日都尉秦非親自前去和葉魯酋長涉，回到東宮，氣憤地道：“殿下，葉魯酋長還是不答應換人！”

李玄貞眉頭輕皺。

魏明立在窗前，朝李玄貞拱手：“殿下，事到如今，隻有一個人能讓葉魯酋長鬆口。”

屋中其他幕僚期待地看著他：“誰？”

魏明眼簾抬起，直視李玄貞，一字字道：“七公主。”

眾人目瞪口呆。

書房裏靜水一般的岑寂，落針可聞。

魏明有竹地道：“殿下，七公主國香，冠絕中原，我們隻需讓葉魯酋長見上七公主一麵，酋長一定會同意換人，此其一。其二，七公主是聖上親，母妃是謝貴妃，份高貴，以代嫁，葉魯酋長沒有借口胡攪蠻纏。”

其他人回過神來，點頭讚同。

七公主麗質，葉魯酋長雖然是異族人，又年老，但那也是男人，隻要是男人就好辦。

李玄貞怔忪片刻，眼前浮現出那在城門口遇見李瑤英的景。

華服盛裝的娘子騎著一匹烏孫馬，從浸潤著暮春繁花濃香的夕中緩緩馳出，抬手掀開帷帽輕紗，漫潑灑的金輝落在烏黑澤的發鬢間，淡淡瞥一眼際迎風招展的旌旗，展一笑。

一剎那，道旁盛放的叢叢花樹黯然失，熙熙攘攘的城門口雀無聲。

的春風吹起鬢邊一縷發。

在場諸人無不看得心難耐，想手替拂起那縷調皮的烏發，又怕驚擾到這般神仙人，大氣不敢出一聲。

饒是李玄貞和謝貴妃母子三人勢如水火，那一刻也和圍觀的行人一樣，因為七妹的人之姿晃了一下神。

若教解語應傾國，任是無也人。

國香，當如是。

確實是明豔不可方。

難怪魏明這個將兒長置之度外的謀士如此篤定的貌可以讓葉魯酋長改變主意。

李玄貞出了一會兒神。

如果李瑤英是他的親妹妹，他肯定不會這麽殘忍地對待。

可惜是謝貴妃的兒。

謝家人該死，謝貴妃該死，謝貴妃的兒也該死。

魏明著神思恍惚的李玄貞，神微沉：“殿下，當斷得斷，隻有七公主的傾國之姿能打葉魯酋長。”

眾人的目齊齊投向李玄貞，等著他拿主意。

李玄貞眼眸低垂，沉默了很久。

魏明的臉越來越難看。

秦非撓了撓腦袋，出聲打破詭異的沉默：“七公主會答應代嫁嗎？”

哪個青春的公主願意離開中原遠赴草原和親，嫁給一個老頭子？

葉魯部幾乎過著茹飲的野蠻生活，還有有悖人倫的收繼婚風俗：父死收繼後母，兄死收繼長嫂。

甚至還有兄弟共一妻的！

七公主下嫁，一句凰落進窩裏都是抬舉葉魯部落。

那本就是高貴清華的明珠落進惡臭醃臢的汙水裏，任人踐踏。

連秦非這個人都覺得心疼。

“還有一個人……”他撓了撓腦袋，豎起兩手指，“這位可是混世魔王，他要是鬧將起來，能把長安城翻個底朝。”

眾人對一眼，明白他的人是二皇子李仲虔。

李仲虔生神力，勇猛剽悍，衝鋒陷陣往往能以一當百。此人霸道狂放，殺人如麻，誰都不放在眼裏，唯獨對妹妹千依百順，如珍寶，每次打了勝仗第一件事就是帶著下屬四搜羅奇珍異寶討好妹妹。

七公主生麗質，豔名遠播，生母謝氏又是名門嫡，剛過十三歲生辰便求親者如雲。

李仲虔嫌那些求親的世家子弟浮浪，配不上自己的妹妹。

誰敢登門求親，他就舉著雙錘氣勢洶洶衝上門，著世家子弟接他三錘，接不住的休想娶他妹妹。

生逢世，京中名門世家子弟大多弓馬嫻，但是李仲虔勇冠三軍，力大無窮，誰能接得住他全力之下揮出的三錘？

這兩年被李仲虔打傷的世家子弟也有幾十個，連和太子李玄貞齊名的裴家大郎也敗在他的大錘之下。

文武雙全的名門世家子弟，李仲虔尚且瞧不上，更何況葉魯酋長這個六十多歲的異族老頭子？

魏明輕嗤一聲：“七公主不過是流罷了，貴妃謝氏弱癡傻，更不足為懼，隻要葉魯酋長答應換人，聖上下旨賜婚，金口玉言，無可更改，公主不願意又能如何？至於二皇子，他正好不在京中，正是助我也。”

秦非皺眉問：“那二皇子回來以後呢？”

魏明角輕輕一翹，意味深長地道：“那就不和我們相幹了。”

秦非呆了一呆，頓覺一森涼氣從腳底直竄上來。

魏明以七公主代替福康公主出嫁，分明是計中計！

還是層層相扣的連環計！

犧牲一個七公主，不僅能安住葉魯酋長，避免戰爭，為太子和聖人解憂，同時斷掉二皇子的臂膀，讓聖人和二皇子、謝貴妃之間再起嫌隙，一舉多得。

而二皇子向來最疼妹妹，得知妹妹代嫁，必定發狂。

那時下手除掉二皇子，易如反掌。

魏明果然狠辣，他真正的目標是二皇子！

秦非言又止。

魏明算計七公主，他心中不齒，但是涉及到二皇子，他不敢多什麽。

儲位之爭，從來都是你死我活，不能婦人之仁。

何況大皇子和二皇子之間本就隔著母仇。

……

眾人看著李玄貞。

李玄貞臉上沒什麽表：“容孤再考慮考慮。”

魏明歎息一聲，正想什麽，簾外傳來侍稟報聲：“殿下，公主府那邊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