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云禾在牢中，給長意下了一整夜的雨。

長意太過疲憊，便再次昏睡過去，而紀云禾立在遠，一點都沒有挪腳步。

及至第二天早上，從甬道樓梯泄進來，在院門前看門的兩名馭妖師急匆匆的跑了下來。

紀云禾未理會他們的驚慌，自顧自的將墻上的長意放了下來，小心翼翼的放平他的，給他擺了個舒服的姿勢，隨即下自己的外套，將赤的他下半蓋了起來。

“護法怎可私自將鮫人制打開！”

“不顧谷主命令前來此地！護法此舉實在不妥！護法且隨我等前去叩見谷主！”

一聲聲追責紀云禾恍若未聞。直至最后一句，才微微轉了頭：“走就是了，大驚小怪吵鬧得很。”

紀云禾看了地上長意一眼，靈力再次催法，于指尖凝出水珠，抹在了他蒼白的上。長意微微抿了一下，將上的潤抿了進去。

紀云禾站起來，出了地牢，隨著兩名馭妖師，去了厲風堂。

青羽鸞鳥離開，鮫人尋回，馭妖谷的大事都以過去，所以厲風堂修繕的工作已經開始進行了，殿外搭了層細紗布，將日遮蔽，初春日下，殿氣溫升了起來，說不出是溫暖還是悶熱。

紀云禾在殿外敲敲打打的聲音中走近大殿。

這種日常瑣碎的聲響并不能緩解殿的氣氛，林滄瀾盯著，神嚴肅，角微垂，顯示著上位者的不悅，在這樣的目中走進，殿外的每一聲敲打，都仿佛鑿在紀云禾的腳背上，一步一錐，越走越費力。

但紀云禾并沒有停下來，目沉著，直視著林滄瀾的目，走到他座簽，一如往常的行禮：“谷主萬福。”

“咳……”林滄瀾咳嗽了一聲，并沒有紀云禾起來，“萬福怕是沒有了，孩子們都長大了，翅膀也都了，不聽老頭的話了。”

紀云禾跪著，沒有接話。

看著沉默的紀云禾，林滄瀾招招手，林昊青從旁邊走了出來。

一晚上的時間，林昊青臉上的傷并沒有消失，反而看起來更加猙獰。

“父親。”

林滄瀾點點頭，算是應了，微微一抬手，讓林昊青站了起來，隨即轉頭繼續問紀云禾，“云禾，昨晚，你不在屋里好好休息，為何要去地牢，對昊青手？”

紀云禾沉默。

林滄瀾目愈發冷起來，他直勾勾的盯著：“昊青昨日給鮫人開了尾，順德公主其愿，再圓一個，是高興的事，你卻因嫉妒而大打出手？”

林滄瀾說著，氣得咳嗽了起來，咳嗽的聲音混著殿外的敲打，讓紀云禾心底有些煩躁起來。

抬眼看著臺上的林滄瀾與永遠站在他背后的妖仆卿舒，復而又了一眼沉默不語的林昊青。心底有些嘲諷，他們真是活得多累的一群人，更可笑的是，自己居然也是逃不掉的“一路人”。

“你們都是我的孩子，斷不該如此相。”林滄瀾說著，卿舒從他側上前一步，手一揮，丟了一條赤的鞭子在地上。

所有人的目霎時都集中在了殿前的赤長鞭上。

“谷中規矩，傷了同僚，該當如何？”

卿舒答話：“主人，按谷中規矩，謀害同僚，傷同僚者，赤尾鞭鞭刑十次，害命者，赤尾鞭鞭刑至死。”

赤尾鞭，鞭上帶刺，宛如老虎的舌頭，一鞭下去，連皮帶，能生生撕下一塊來。打得重了，傷勢或可見骨。

“云禾，為護法，當以作則。”林滄瀾捂住咳了半天，緩過氣來，才緩緩道，“鞭二十。昊青，你來執行。”

林昊青沒有任何緒的波，頷首稱是，轉而撿起了殿前的赤尾鞭，走到紀云禾側。

紀云禾抬頭看他，眼神無波無瀾，但腦海中卻想到了那很久之前，在蛇窟之中，林昊青看向的眼神，那才是活人的眼神，帶著憤怒，帶著悲傷，帶著不敢置信。

而現在，與他的目，在這大殿之上，連對視，都如一波死水。

紀云禾挪開了目。

任由赤尾鞭“啪”的落在上。

林昊青說得沒錯，他變了大家想要的谷主，最重要的，是他變了林滄瀾最想要的谷主，所以他下手，毫不留。

每一鞭，落在背上，連皮帶的撕開，不過打了三兩鞭，紀云禾后背上就一片模糊。

但紀云禾沒有喊痛，一直覺得，人生沒有不可以做的事，只要自己能承擔相應的后果。選擇去見鮫人、毆打林昊青、一夜未歸，這些有的是興起而行，有的是沖行事，有的是思慮之后的必有所為。

這所有的事，都指向現在的結果。

所以著，一聲不吭，眼也未眨。

二十道鞭痕落在上，將所有的都吞進了肚子里。

挨完打，林滄瀾說：“好了，罰過了，便算過了，起來吧。”

紀云禾又咬著牙站了起來，林滄瀾揮揮手，帶著滿背的痕，與大家一同轉離去。

走過的地方，跡滴答落下，若是他人，怕早就人抬出去了，而宛似未覺。

馭妖師們都側目看著。

紀云禾挨罰的時間并不多，總是知道分寸，知道自己要做什麼，如此這般怒林滄瀾，甚至在殿上用強的態度面對他，都是極的。

所以馭妖師們都不知道，這個素來看起來慵懶的護法，也有一把到髓里的骨頭。

“林昊青。”出了厲風堂大殿，日傾灑下，紀云禾張開慘白如紙的，喚了一聲走在自己前不遠的林昊青，聲音很小，但卻很清楚，“花海荒地，蛇窟，午時見。”

林昊青微微一怔，沒有轉頭，就像沒聽見一樣，邁步離開。

紀云禾也沒有多猶豫，和沒說過這話一樣，轉就離開了。

回了房間，了背上的，換了服，又重新出了門去。

這次沒有人再攔著了，林滄瀾讓林昊青給鮫人開尾的事已經做完了，的“不乖”也到懲罰了，所以拖著這副半死的，想做什麼都行。

留了個心，沒看到有人跟著自己，便走到了花海之中。

花海荒了，遠遠去一片蒼涼。

小時候對他們來說無比可怕的蛇窟，現在看來，不過也就一個小山而已。

紀云禾走到那方的時候，林昊青已經等在小山的門口了。他獨自一人來的，負手站在山前，看著那幽深的前路，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林昊青。”紀云禾喚了他一聲。

林昊青冷笑著：“怎麼？殿上挨了鞭子，還想討回來？”

“在這里的事你還記得嗎？”紀云禾沒有多與他言語糾纏，指了一下小山，開門見山，“你想知道真相嗎？”

林昊青看著紀云禾，臉上的冷笑的弧度收了起來，表漸漸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