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檀一直不是哭的孩,從小就不氣。
楊老師說,剛把余檀生下來那幾天,就聽整個婦保健院住院部嬰兒哇哇的哭啼聲,這個哭完那個哭。也就余檀,每天喝了就睡,睡醒了又喝,乖得不行。
余檀打小就不哭不鬧,一周歲剛學走路那會兒自己摔倒了爬起來,自己給自己呼呼手,愣是一滴淚都不掉。
四五歲時最調皮的年紀,余檀跟同齡的男孩打架眼角劃出一道長長痕,沒記起疼,顧著跟人斗。
謝之煜初見余檀那天,正巧就看到余檀在跟人打架。
小丫頭穿著一條櫻桃印花小,扎著高馬尾,一張清秀瓜子臉,瞪著一雙大眼怒罵一位同齡男孩:“你欺負一個孩子算什麼本事!別以為孩子都是好欺負的!我今天要打到你滿地找牙。”
話說完就一拳頭砸在人臉上。
謝之煜印象最深的是小學四年級那次競選班干部,余檀信心滿滿上臺演講,最后得到的票數卻遠不如人意。這件事讓失落許久。一向力充沛的小丫頭像朵缺水的小喇叭花,蔫了一整天。
放學回家,余檀背著厚厚的書包走在前面,一邊走一邊抹眼淚,哭得無聲。
謝之煜到底沒忍心,走到面前晃了晃自己剛得到的限量款游戲機,問:“要不要玩?”
余檀吸吸鼻子,豆大的眼淚滾下來,帶著哭腔問謝之煜:“我是不是很差勁啊?”
謝之煜還是第一次面對這種況,他自對任何事都游刃有余,一來是有先天優渥的條件提供,二來他也從來不會在意別人的。
看到余檀的眼淚,他第一次意識到自己竟然會手足無措。
那瞬間想給眼淚,想安,想把全世界最好的都捧到面前。
只要別哭,讓他做什麼都行。
下一秒卻見余檀將眼淚一抹,瞪著紅紅的眼威脅他:“謝之煜,你要是跟我媽說我今天哭了,你吃不了兜著走。”
謝之煜不明所以:“為什麼不能和楊老師說?”
余檀吸吸鼻子:“我媽說哭是懦弱無能的表現,有問題就解決問題,哭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只會讓別人嘲笑。”
九歲的謝之煜蹙著眉,模樣凌厲:“余檀,你以后想哭可以在我面前哭,我不會笑話你。”
余檀一直知道的,謝之煜這個人說一不二,他說了不會笑話別人就不會。
于是,謝之煜這句話便了余檀的資本。
好似要將這些年所有的委屈、憤怒、無能為力全部發泄哭出來。余檀埋在謝之煜的懷里,先是小聲泣,接著放聲大哭。無安放的手攥著他襯衫襟,也不管自己的眼淚鼻涕會不會讓他嫌棄。
廣場上人來人往,謝之煜高大的軀抵擋那些異樣目,他輕余檀的長發,順便解救那件被.不堪的白襯衫。
余檀小小的手被迫改為抓謝之煜的手指,完全無意識的行為,卻某人子一僵。
他的手大許多,輕而易舉便能將包裹。
帶著試探、索、小心翼翼,謝之煜悄無聲息地用指腹余檀的手背。冰涼的手背,似乎急需溫暖。繼而他緩慢地、努力地將的手收攏在自己掌心。
哭夠了,哭倦了,哭累了。
余檀的泣聲越來越小,臉還埋在謝之煜懷中,肩膀輕輕。
眼看著懷里的人終于不哭了,謝之煜那顆懸著的心也終于可以落地。
他輕輕拍拍的后腦勺,調侃的語氣:“再加上這件沾了你鼻涕的襯衫,說說吧,你要拿什麼賠?”
余檀低落的緒瞬間被打斷,下意識推開面前的人:“謝之煜!你真的很不解風!”
謝之煜微揚眉,輕松慵懶的姿態,干脆在邊坐下,敞著雙,一只胳膊掛在椅背上。
他視線向酒店高樓的玻璃,看不清宴會廳里的躊躇錯,亦不到那里的喜氣。
十分鐘前,就是在婚禮宴會廳的位置,謝之煜煩悶地撇頭朝窗外看了眼。
那抹悉到不能再悉的影猝然浮現在他眼前。
無論是幻覺還是認錯,謝之煜從不會猶豫,他起,乘坐電梯下樓。
直接奔向。
像是大一那年,他在中國的北方上大學,視線朝教室外一撇,見到那道影。教授正在慷慨激揚上課,但謝之煜從來無所顧忌,他推開教室的門,不顧眾人探究目,快步朝樓下奔去。
可走近了,卻發現本不是。
也是,本不在這里上學,又怎麼可能出現在這里。
小氣鬼,連個驚奇都不曾給過他。
現在離得那麼近,眼前的人也手可及。
謝之煜幾不可聞地輕嘆一口氣。
一縷發尾落在謝之煜的手背,帶著麻的意。他反手用指腹輕輕,沒讓察覺。
余檀猝不及防出聲:“謝之煜。”
某只玩著發梢的手一抖:“嗯?”
“你不是在參加你媽媽的婚禮嗎?怎麼來這里了?”剛哭過,雙眼泛紅,眉目耷拉著,別提有多可憐。
“氣。”
“哦。”
沉默幾秒,余檀又問:“現在游樂園還在營業嗎?”
謝之煜哪里清楚:“怎麼?”
“忽然想坐天。”
“走吧。”謝之煜起,“去看看不就知道。”
只要想。
他總是有辦法已經停下的天再啟。
余檀卻又猶豫了:“你媽那邊你不要再去看看嗎?”
“你管干什麼?”
“我可不想破壞你們母子。”
“有時候過于瞻前顧后并不見得是一件好事。”謝之煜干脆帶余檀上樓參加婚宴,“既然你覺得不妥,那就上去跟打一聲招呼。”
余檀連忙拒絕。
天知道有多害怕謝之煜的媽媽!
那可是余檀聽到高跟鞋在大理石地板上咚咚咚的聲音都會發憷的人。
也很奇怪,明明謝之煜的媽媽每次見到都是慈眉善目,甚至還會送給許多價值不菲的禮。可余檀就跟見了班主任似的,大氣不敢出一聲。
要說小孩子怕家長是人之常,可長大了之后應該不怕吧。但余檀依舊還是不太敢見元儀。
說起來,楊老師和元儀的關系一直都好。
楊老師就不理解余檀為什麼害怕元儀,“怎麼?人打你了還是罵你了還是給你臉了?”
余檀說,“都沒有。”
大概就像是小時候別人總說余檀:“你怎麼敢跟謝之煜一起玩呀?他那麼兇的人,生氣發火的時候是不是很恐怖?”
余檀不理解:“謝之煜有什麼恐怖的?”
年后余檀開始明白。
元儀好比食鏈的頂層掠食者,即便并未傷害過你半分,你是聽到幾公里外的聲音都會膽怯。
元儀上就有這種氣質,這些年游刃有余地和那些份地位不可明說的人往,絕不是小丫頭撒撒那般淺。看人一針見,那雙和謝之煜極其相似的眼眸好似深不見底。
不過謝之煜到底沒有違背余檀的意愿強行帶去見元儀。
他讓人把自己的車開過來,直接載余檀去c城最大的游樂園。
天已經徹底昏暗下來,霓虹燈火為主角。
半個小時候抵達游樂場,里面早已經沒了游客。燈熄滅,員工在做最后的清掃工作。
工作人員友善告知他們,現在已經閉館,不再接待任何一位游客。
換懂事的小姑娘,這會兒肯定直接放棄離開。
但余檀不一樣,仰頭看著謝之煜,朝他眨眨眼:“謝大爺,可以發揮一下你的鈔能力嗎?”
這個時代,金錢就是魔法。
謝之煜居高臨下看著余檀:“憑什麼?”
余檀心虛,厚著臉皮:“我們的關系還需要講什麼原因嗎?”
謝之煜歪了一下腦袋,慵懶姿態:“我們什麼關系?”
余檀干脆戲上:“我是你從小到大最好的朋友,你以前不是說過只要我想做的事,你一定會想辦法幫我滿足?”
謝之煜懶懶:“哦,早忘了。”
余檀死纏爛打:“喂!今天是我人生中最慘的一天誒!你忍心看著我那麼傷心嗎?連好朋友這點愿都不能滿足嗎?”
謝之煜俯,指尖輕點余檀的額:“你當自己是偶像劇主角呢?現在這是在上演什麼老套又庸俗的戲碼?這種劇早沒人看了。”
好吧。
確實是有些無理取鬧了。
余檀的經歷就那麼一段,這六年全浪費在一個渣男上。從大學和陸彥往第一天就提議去游樂園約會,可陸彥說那太稚直接否決,以至于到今天余檀都沒有再進過游樂園。
“那走吧。”
余檀轉過,背對著游樂園的方向,掉頭準備往回走。
也是在這一剎那間,后游樂園的燈“噌”的一下全部被點亮。線從四面八方將余檀籠罩,黑夜瞬間了白晝。
即便上演過無數遍爛俗的偶像劇戲碼,卻是第一次在余檀上發生。緩緩轉過,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的一幕。
繼而,一道道煙花升空。
這些五彩斑斕的線就像是一道無形的沖擊波,在腦海里閃過一道白,噼里啪啦炸開了花。
謝之煜就背對著,角銜著懶懶笑意。
“謝之煜!謝之煜!”余檀激地大。
仰著頭在看那些煙花,他則一瞬不瞬地看著。
看著角的弧度擴大,他這一晚上郁的緒終于被平。
這趟游樂園奇幻之旅,并不是謝之煜送給余檀,而是余檀送給謝之煜的驚喜。
他才是那個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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