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君們一個個了座。
楚青凰的左右兩側各留出了一個位置,侍君們都識趣,沒有主靠近楚青凰,反倒是瑾之的小廝自然而然地瑾之扶到了楚青凰左側的位置,正要坐下,卻聽楚青凰道:“你坐到對面去。”
瑾之一僵,已經彎下來的腰不得不直起來,冷冷怒視著楚青凰:“你到底什麼意思?”
楚青凰眉目微寒:“又想跪著?”
瑾之咬了咬牙,下憤恨,轉走到對面的空位上坐了下來,屁剛落到凳子上,就疼得他一個哆嗦,僵著不敢再。
四雙眼睛齊齊落到了他的臉上。
瑾之強忍著臉上火辣辣的難堪,在心里把楚青凰又狠狠地咒罵了一遍,才直起,語氣僵地說道:“我站著吃。”
楚青凰沒說話。
瑾之挨過五十大板不過才兩天時間,連走路都無比困難,能坐得下去才怪。
溫湛從容不迫地開口:“駙馬爺貴,長這麼大大概還從未被板子如此責打過,殿下就諒他傷勢重,允許他站著吃吧。”
雖然他的語氣聽著溫和無比,可此時“貴”這四個字對瑾之來說,無疑是赤的諷刺。
“凡事都有第一次,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紅羽眨了眨天真無邪的眸子,“等駙馬爺多挨幾次打,多罰幾次跪,應該就沒這麼貴了。”
瑾之眼神陡然冰冷,盯著紅羽的眼神冷肅殺,像是恨不得立即把他拖出去杖斃。
“駙馬爺這是什麼眼神?”紅羽不解,“我說的不對嗎?”
齊陵悠然自在地端起茶盞喝了一口,“你說得對,但駙馬爺大概不聽。”
“既然我說得對,那駙馬爺為什麼不聽?”
“因為實話大都不中聽。”
紅羽似懂非懂地哦了一聲。
瑾之的臉青一陣白一陣,忍不住想發脾氣,這些低賤的侍君,以往在他面前連說話的資格都沒有,這會兒居然都敢落井下石,就不怕他以后報復?
“扶蒼。”楚青凰像是沒聽見幾人的口角之爭,淡淡開口,“過來坐。”
一黑的扶蒼應了聲,不發一語地在楚青凰左側坐了下來。
像是約好了似的,四位侍君目齊齊從瑾之臉上移開,轉頭看向扶蒼:“……”
他們還以為楚青凰是不愿意挨著人一起坐,沒想到是他們料錯了,楚青凰只是不愿挨著瑾之坐而已。
不過,影衛什麼時候能跟主子一起坐著用膳了?
瑾之臉已經無法用難看來形容,那是一種混雜著震驚、憤怒、被辱的難堪,以及恨不得把他們殺死在眼前的尖銳憤恨。
“鑒于駙馬不適,即日開始,公主府中除了本宮之外,對主事大權全部給扶蒼負責。”楚青凰平靜地吩咐,“你們有什麼事,可以請示扶蒼。”
呃?
紅羽看了一眼扶蒼,眉心微擰:“聽說扶蒼是殿下的影衛,到一天十二時辰不分開的那種,這樣一來,我們有事請示他,不就等同于請示殿下嗎?”
請示楚青凰事小,萬一打擾到這位殿下休息或者做別的事,會不會被甩鞭子?
溫湛緩緩點頭:“似乎的確是這個意思。”
齊陵跟著點頭。
沈重錦繼續點頭。
扶蒼沒說話,沉默得像是空氣。
“有問題?”楚青凰抬眼看著幾人,語氣冷漠。
溫湛沉默片刻:“沒問題。”
紅羽連忙搖頭:“沒什麼問題,謹遵殿下吩咐。”
沈重錦:“沒問題。”
齊陵道:“沒問題。”
楚青凰于是冷漠地宣布開膳,不再多言。
只是當眾宣布了這個決定,宣布了扶蒼在府里的新地位,以及駙馬已經徹底失勢的事實,其他的不重要。
雖然暗閣定了影衛十二時辰不離的規矩,但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需要的是一個會聽命令行事的最強影者,而不是只會遵守死板規矩不懂變通的木頭。
她的眼看穿詭術陰謀,卻不能徹底看清人心的變化; 他的手掌握天下蒼生,卻只想可以握住寥寥的真心。從一個為帝王所防備的權臣之女,到名留青史的一代賢後,究竟有多遠的距離?一入深宮前緣盡,半世浮沉掩梔青。梧桐搖葉金鳳翥,史冊煌煌載容音。
平民出身的樑瓔,幸得帝王垂青,寵冠後宮。 她陪着魏琰從一個傀儡,走到真正的帝王。爲魏琰擋過箭、嘗過毒,因魏琰受過刑,被百官罵爲妖妃。她以爲這是同生共死的愛情,哪怕落得一身病痛、聲名狼藉,亦從不後悔。 直到大權在握後的帝王坐在龍椅上,眼裏再無以往的柔情。 “朕可以許你皇貴妃之位。” 至於先前說的皇后的位置,他留給了真正心愛之人。 原來自己自始至終,不過是他捨不得心上人受苦的棋子。 樑瓔心死如灰,俯首在紙上一筆一畫地寫下:“臣妾懇請皇上准許臣妾出宮。” 她在一片死寂中,終於等來了帝王的一聲:“好。” 自此,一別兩歡。 他江山在握,美人在懷,是世人稱道的明君,風光無限。 她遇見了真正相知相許的人,夫妻舉案齊眉,倒也安穩。 出宮後的第五年,她在大雪紛飛的季節裏,看望已是太子的兒子時,被喝醉酒的魏琰圈在了懷裏。 紅着眼眶的帝王似癲似瘋,乖巧得不見平日的狠厲,卻唯獨不肯鬆開禁錮的雙手。 “朕後悔了。” 後悔沒有認清自己的心,放走了真正的摯愛,留餘生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