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潯揖禮道:“原來是五虎斷門刀彭家弟子,久仰,久仰!” “久仰是多久?”
“呃……,六七百年,算不算久……?”
彭梓棋沒好氣地扭過頭去,對馮西輝道:“三個月?”
馮檢校笑容可掬地道:“三個月!”
“好!”
彭梓棋點點頭,轉走到一邊,大馬金刀地往椅上一坐,閉目不語了。
夏潯詫異地問道:“什麼三個月?”
馮檢校微笑道:“從今天起,彭公子就是你的侍衛,為期三個月,當然,如果提前抓到兇手,彭公子便可提前離開。推大人為了公子的安全可是煞費苦心吶。哦,我還有些話要對公子待,可以與公子書房一敘麼。”
“哦,請,這邊請。”夏潯微微一呆,忙肅手讓客,將馮西輝引旁邊的小書房。
金楠木的書桌靠椅,桌上擺著文房四寶,壁上懸掛蘭花芝草圖,書房一派清靜雅致。小荻乖巧地上了茶進來,用得是景德鎮燒製的上好元青花瓷,然後又悄悄退出去,替他們掩上了房門。
房門一關,夏潯立刻離開主位,坐到馮西輝對面,恭謹地道:“大人有什麼吩咐。”
馮西輝的臉嚴肅起來,微微傾問道:“為齊王賀壽的禮準備妥了麼?”
夏潯沒想到他問的竟是這個問題,心頭一陣輕松,答道:“還沒有,我打算明天就去坊市間轉轉,找幾件合宜的壽禮。”
馮西輝不大相信他的眼界,可是沒見到東西他也提不出什麼好的建議,便道:“嗯,這些事你可以問問肖管事,或者乾脆把他帶上,他是大戶人家出來的管事,這方面的眼力差不了。”
夏潯點點頭,馮西輝又道:“修建齊王府的資金,三分之二由戶部撥款,可是今年戶部周轉有些困難,這筆款子暫時得停了。齊王很快就會聽到這個消息,以齊王的脾氣秉,絕不肯就此偃旗息鼓,貽笑天下,他想弄錢,很有可能會找到你的頭上。”
夏潯容道:“建王府耗資巨大,我……該如何應對?”
馮西輝微笑道:“我這裡有三個法子,數管齊下,可以讓齊王迅速積累龐大的財力,你也可以藉此更進一步,為齊王倚為臂膀的心腹之人,對我們正在查緝的事大為有利。”
夏潯忙道:“大人請講。”
馮西輝道:“這第一個法子麼,朝廷允許齊王擇地重建王府,卻沒有劃定范圍,這就是可資利用之了,你可獻計與齊王,齊王擴充王府新址,這樣的話,周圍就要有幾百戶居民需要遷離原址,而王府新址本來就選擇在青州富紳豪賈聚集之,每一戶人家的府邸都巧盡心思,心布置,不知耗費了多心和財富,絕對不會有人願意離開的,怎麼辦?破財消災唄。圈地范圍的百姓可以花錢贖買,把自己的府邸贖回來。”
夏潯心道:“這一招太缺德了,齊王這一來在青州可算是臭到家了,士紳百姓縱然不敢明言,背地裡也要爛他的脊梁骨。”
馮西輝又道:“這第二計,就是請王爺利用王府特權,販賣牛皮、筋、鐵、生鐵等資,這些品是到朝廷限制的重要資,尋常人沒有門路,不敢犯經營這些東西,所以其利極大,如果齊王打起他的旗號販運這些貨,沿路關卡的巡檢司誰敢查驗裡邊裝的是些什麼貨?當然,如果大批貨進出青州不太方便,可以讓王爺借口地方不靖,用三護衛的兵馬接管城防,
以利通行,隻此一舉,便可財源滾滾。” 他微微一笑,慫恿道:“當然,你也可以搭齊王這條大船,為自己謀些利益。”
夏潯暗自吃驚:“這些資之所以到朝廷的管制,是因為這些東西既是民用資,也是重要的軍用資,它們隨時可以轉化為鎧甲、弓弩和兵。馮西輝這麼做……”
馮西輝不容他多想,又道:“這第三條麼,就是采礦。金銀礦俱是暴利,然民不敢采,如果齊王肯出頭,無須他出一文錢,必有豪紳巨賈願意合作,王爺坐吃乾,就能賺得盆滿缽滿。此三計不只能夠解決齊王建王府的需要,還能源源不斷為齊王提供財力。
當然,為了保,也為了安全,采礦需要人手看著,齊王的三護衛人馬想要離開青州,那是很困難的,到時候你還可以藉機勸齊王招募些人手,建立一支護礦武裝……”
馮總旗詭譎地一笑,沒有再說的更明白些。
采礦?山東自戰國時期就有采金業,宋朝時期尤其繁榮,北起膠東,南至沂蒙,辦民辦皆有,每年的采金量最盛時達到六萬兩黃金。而青州轄下的臨朐地區,正是金銀銅鐵等礦產蘊藏富的地區,只不過對於金銀礦,在明朝時候管制嚴厲,不許民營采辦,而現在馮西輝所售之計……”
夏潯猶豫了一下,說道:“大人,您所說的辦法,要麼會激起民怨,要麼有違於國法,齊王爺肯聽從嗎?王爺要是一怒,小人擔心……”
馮西輝夷然一笑,安道:“不必擔心,若是不知齊王為人秉,我又怎麼會讓你以此計獻上,你盡管照辦便是。”
夏潯又道:“大人,咱們可是奉旨查緝謀反叛逆的,若將這樣的辦法獻上,一旦朝廷追究起來……”
馮西輝目一厲,隨即轉為和煦的笑意:“呵呵,原來你是擔心這個啊,怪我沒有說清楚。這第一個辦法麼,的確是會激起民怨,不過不用這樣的辦法,那些反賊怎麼會把你當作同路人,從而拉你夥呢?這只是一個手段。
至於第二個、第三個辦法,你也無須擔心,朝廷現在無法撥付修建王府的費用,讓齊王爺自己籌措,這和營金礦、營生鐵鐵、筋牛皮,然後盈利稅賦上繳朝廷,朝廷再撥付齊王建府有什麼區別?只不過省了一道手續而已,這些都是皇上同意了的。比起查辦謀反大罪來,這些事算得了什麼。
我們是在製造機會,讓那叛黨自己暴罷了,以上種種,都是為了讓你引起那些叛黨的注意,他們覺得你可以利用,才會拉攏你夥,如此我們才能清他們的底細,朝廷在布一個很大的局,詳細形你不需要知道。”
“……是。”
馮西輝呷了口茶,又就其中細節及齊王可能問起的問題應予的答覆囑咐了一番,問道:“都記下了?”
夏潯點頭道:“是,小人已經記下了。”
馮西輝舉杯喝了口茶,而起,微微一笑道:“好,那我回去了,後天就是齊王大壽之期,你要早早做好準備。”
兩人重新回到客廳時,那位彭公子仍然保持著方才坐下的姿勢,一點都沒有變化,小荻正在他邊逡巡著,好奇地打量他的人、他的刀。
夏潯送走馮檢校,回到客廳,看看那位俊得有點不像話的彭公子,暫時放下滿腹心事,對他笑道:“有勞公子了,今日初次見面,我廚下備桌酒席,咱們把酒言歡,容我稍盡地主之誼,如何?”
彭子期站起來,懷中抱刀,邁著兩條修長的大,徑自走到一邊,把下一揚,斜視著大廳中並不存在的天空,淡淡地說道:“我隻負責三個月不讓你被人宰掉,時間一到,各奔東西,我彭梓棋和你楊文軒不會有什麼瓜葛,以前沒有,以後也不會用,所以你不用和我套近乎!”
夏潯看著他那高高揚起的頭,目又到那天鵝般頎長優雅的頸項上,他的脖子纖細白皙、頭平毫無突起,夏潯的目微微一詫,隨即便微笑起來:“公子這般拒人於千裡之外,似乎是對我有什麼見?說起來,在下與公子還是頭一次相見,應該沒有得罪過公子吧,公子這麼大的火氣,莫非是因為……這幾天有點不舒服?”
這位彭公子顯然沒有聽懂夏潯的惡趣味,他仍然很傲驕地仰視45度角,看著那並不存在的天空,用毫不掩飾的厭惡口吻道:“只要一看見你,我就會很不舒服。”
“難道我是你大姨媽?”夏潯在嚨裡咕噥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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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文軒日常寢居之,自從夏潯到來之後,這還是頭一次住。回來的當晚,出於安全考慮,張十三安排他住在了另一套房間裡,第二天張十三“遇刺亡”,張兮兮的肖管事放心不下,也把他安排在了別,今天他這個楊家主人總算正式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一向喜歡的楊大爺住如何錦繡繁華自不待言,房間還分室和外室,外室與室以屏風隔開,外室是夏潯起床活的地方,偶爾也可會見私貴客,但是此刻這外室卻改造了另一間臥室,牆邊擺放了一張大床,鋪上了嶄新的背褥。
夏潯笑地說道:“此臨時改做寢居,未免簡陋了些,委曲彭公子了。“
離床一丈遠,彭公子刀橫於膝,端坐墩上,腰桿兒得筆直,當他夏潯是空氣一般,仍然一言不發。
小荻羨慕地道:“彭家哥哥,你的腰比我還細呢,能使得這麼闊、這麼兇的刀嗎,你為什麼不用劍呢?你看牆上那柄劍,那是我家爺的,我家爺佩上劍時,青衫長劍,特別的好看。”
彭梓棋看看,冷冷的面孔和下來,回答道:“兵的用是殺人,不是用來看的。劍是兵中君子,攜之輕便,佩之神采,故而佩劍者多是文人書生。”
又瞥了眼夏潯,語含譏諷地道:“不過書生們十指不沾春水,一心隻讀聖賢書,大多是手無縛之力的男人,他們佩劍嘛,不過是附庸風雅,充當門面,或者用來招蜂引蝶,拈花惹草,左右不過是個擺設,當不得真的。刀乃兵中之霸,行走江湖,霸氣第一,真正要殺人時,刀比劍要犀利的多,所以我用刀。”
夏潯咳嗽一聲,接過話碴兒道:“小荻,其實兵中君子,兵中霸者神馬的都是冠冕堂皇的場面話,彭家祖傳的就是刀法嘛,你不讓用刀用什麼呢?”
彭梓棋微微俯,就像一隻可以隨時一躍而起的豹子,那雙漂亮的大眼睛很危險地瞇了起來:“你持劍,我空手,三招之,本公子把你打翻在地,要不要試試?”
夏潯馬上拉住小荻的手,笑容可掬地道:“走走走,給爺捶捶去。”自從偶嘗小荻的按功夫之後,夏潯就喜歡上了那對小拳。
彭梓棋狠狠瞪了他一眼,暗罵一聲:“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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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潯高臥榻上,微瞇雙眼,似乎十分愜意地著小獲的服侍,腦海裡卻在急急轉著念頭。
有野心的將軍,如何維持自己的權力?
養匪!
武大國如何賣出他們的武?
製造局部。
經費被大規模削減的中央報局如何爭取更多的經費?
炮製某國威脅論。
綜合他所得到的各方面信息,結合古代的和現代的這些經驗,他已經得出了結論,捕捉到了錦衛的真正目的:他們在自救。
他們為暴力而生,天下太平,就沒有他們的用武之地。朱元璋認為天下已經太平了,馬放南山,刀槍庫,錦衛這把快刀都要生鏽了,於是錦衛就要製造一起謀反案,讓皇帝重新到威脅,覺到錦衛這個耳目鷹犬還有大用,唯有如此,錦衛才有重見天日的機會。
這是在玩火!
夏潯現在要份有份、要地位有地位,要錢有錢、要人有人,往這兒一躺,還有個俏可的小蘿莉在一旁服侍,他可沒興趣陪著這幫走投無路的錦衛去玩火。
小蘿莉發話了:“張!”
夏潯乖乖把張開,兩隻青蔥玉指拈了一隻剝好的荔枝遞到他的裡,夏潯閉上,繼續思考問題。小荻吮了吮滿是甜水的手指,繼續剝下一個荔枝,兩個人各得其所。
除掉馮西輝的計劃必須馬上提上日程,本來夏潯還想尋找最妥當的機會再手,但是現在看來,已經不能再等了,不然自己在馮西輝的脅迫下,就得去充當把齊王引上斷頭臺的領路人。一旦陷泥淖,再想便難如登天了……
外間裡,彭大小姐站也不是,坐也不是,隻覺得渾別扭,一雙耳朵總想聽聽裡間有什麼狎戲曖昧的靜,最後了靴子上榻盤膝定,剛剛心平氣和了一些,房中突然傳出吱呀吱呀的床榻搖聲,彭大小姐玉面飛紅,騰地一下坐了起來,殺氣騰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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