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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牧是葉云程的鄰居,很小就住在這里。

之前被劉僑鴻介紹到鎮里打工，前兩天不知道為什麼跑了回來，最近一直關在家里自閉。

方灼出門之后他也悄悄出來,想趁路上沒人的時候去村口拿個快遞，正巧跟在了兩人后，結果被他們嚇得魂飛魄散，委委屈屈撿了鞋子往回走,半路給偶遇的葉云程,現在又回家自閉去了。

葉云程答應去幫他拿包裹，三人轉道去了村口的雜貨店一趟。

方灼聽了兩句,覺得那人堪稱稀奇古怪、不講道理。悄無聲息地跟在他們后就算了,被照到的反應也十足詭異，差點把嚴烈嚇到崩潰，自己也因此丟了鞋。

起碼他們明正大打著燈,怎麼都說不上鬼祟,有什麼好害怕的？

兩人今晚都了點沖擊，語言系統障，不是很想開口說話。尤其是嚴烈，表沉重,腳步麻木，聽葉云程在前面解釋，耷拉著腦袋，注意力不知道飛到了哪重天。

方灼看著他頹喪的背影，忍不住抬手了他的頭,后者微微回過,出個不能算是笑的勉強表。

方灼又把手電筒塞回到他空閑的手里，讓他已經蜷至發白的手指放松下來。

肢相的時候,對方過低的溫讓方灼產生了冰凍的錯覺。

可能是有了東西，比較有安全，嚴烈的脊背終于不再那麼僵直。

其實仔細回想一下，整件事稽的，方灼覺得有點好笑，又笑不大出來。

等回到家門口，格外留意了下，發現隔壁房子的燈依舊是暗的，看不出有人居住的痕跡。老舊的住宅很是簡陋破敗，不知道多年沒有翻新過。宅基地的面前倒是大，只是背面栽著幾棵野蠻生長的大樹，夜晚森森的像間鬼屋。

方灼走回房間，挽起袖子一看，手腕上果然多出了幾道紅痕，是嚴烈在驚恐中拽著跑留下的。

其實跑路的時候方灼了他好幾次，但是嚴烈在極端驚懼的狀態里拒絕接外界的信息，還因為方灼的聲音變得更加不安，方灼才隨他去了。

回到明亮的室，他的狀態倒是恢復了不，跟個能電池板一樣，恢復儲能了，還可以對外傳輸熱量，并后知后覺地開始不好意思。

方灼在廁所門口上了剛洗完澡的嚴烈。

他頭發噠噠的，穿著過于寬大的不屬于他的睡，整個人看起來溫暖又和。

想不到要說什麼，嚴烈抬起手招呼了下：“嗨？”

“……”方灼，“hi。”

葉云程走過，看見兩人跟剛見面似地打招呼，腦袋上冒出一個問題。

這倆孩子怎麼回事？

他上前扯了下嚴烈的領，打量著他的模樣，有點憾道：“睡大了點。不好意思，我喜歡買大服。”

兩人高其實差不多，葉云程還要更削瘦一點，但是這件睡套在嚴烈上，起碼大了兩個號。

嚴烈笑道：“沒事，我也喜歡穿寬松的服。”

因為錯過了末班車，嚴烈只能住在這里，但是葉云程家里沒有多余的被子。

干凈的倒是有，可都在箱子里了很長一段時間，有一濃重的味，葉云程想嚴烈肯定睡不習慣，就問他愿不愿意跟自己睡在一起。

家里的床很多都是長輩早些年用實木制作出來的，沒別的優點，就是夠大。

嚴烈欣然應允。

躺到床上的時候，嚴烈有點不習慣。

葉云程為了方便得睡在床的外面，他也已經很久沒跟別人一起睡了，看嚴烈就跟看方灼一樣，覺得還是個值得疼的小輩。地為他蓋好被子，說了一聲，拉掉頭頂的燈。

這里的窗戶用的還是很便宜的花玻璃，嚴烈側躺著，睜著眼，過那個長方形的小窗捕捉外面微弱的月。過了很久才闔上眼皮。

他覺得這個地方有種特別的寧靜，明明是第一次來，卻跟他記憶中幻想的場景莫名地合。

他躺在沙灘上，葉云程的呼吸就像海邊的汐，隔壁住著能跟他流的同類，腳步踩在松的沙土里放得很輕很輕，整個世界都是蔚藍的。

踏實的覺讓他久違地睡得深沉，直到第二天早上被葉云程醒。

舅舅給他找了個新的牙刷，讓他端著水杯去門口刷牙。

他睡眼惺忪地走出去，看見同樣站在門口發呆的方灼。

兩人去水龍頭下接了水，并排蹲在田岸邊上刷牙。

沒多久，劉僑鴻來了。可能是為了應對最近起伏不定的氣溫，他很不修邊幅地穿了兩件外套，抬頭看見嚴烈的時候愣了下，下意識地將邁到一半的腳步收了回來。

嚴烈用手肘了方灼，后者主放聲喊人：“舅舅！劉叔找你！”

葉云程拄著拐杖出來，這位搞扶貧工作的鄉鎮公務員還是一臉懷疑人生的表。

“怎麼一會兒沒見，你們家里又多出個人？”劉僑鴻問，“你家究竟有多個孩子？！”

葉云程瞥了眼二人，齒笑道：“像嗎？”

劉僑鴻認真對著嚴烈的臉打量片刻，覺得這世上英俊的人總有相似，哪怕他們五里有四不同，點了點頭，說：“像。”

葉云程了聲，嚴烈捧著方灼的臉轉過去，三人一齊出個標準的微笑，把劉僑鴻樂得咯咯直笑。

葉云程這才解釋說：“這是方灼的同學，昨天回去晚了，錯過了末班車。”

“他上輩子也是你們家的人吧？”劉僑鴻說，“一道一道的！”

“我也想咯。”葉云程眉眼舒展，驕傲道，“他績很好的，班里第一，全校前三，灼灼的同桌。”

這種炫耀自己家孩子的口吻，讓嚴烈有點，不過他格一向大方，沖干凈里的泡沫，揚手打了聲招呼。

劉僑鴻眼睛一亮，欣道：“真好！”

“屋里來說。”葉云程招了下手，“你們兩個也快一點，粥已經煮好啦。”

他把人迎進里屋，邊說話邊倒了杯熱水。

葉云程之前跟方灼說想找點事做，不是開玩笑的，他很認真地思考過了。

賣智力的活不大行。他高中畢業證都沒拿到手，別人不相信他。

別的工作他也不行。需要朝九晚五固定時間的他都不是很合適，狀況不穩定，怕到時候請假扣的錢還沒有獎金多。

所以他只能選擇相對自由一些的個工商戶。

村里人，消費水平也低。附近幾公里只有一家雜貨鋪，平時生意還冷冷清清的，算是勉強過活。過年過節想買東西，得去前面的鎮里趕集，只不過集市里各種商店也差不多飽和了，他不進去。

葉云程有一點想法，他覺得想賺錢還是得去人多的地方，當然也是想離方灼更近一點，所以他把目投向了A市。

雖然還沒決定最后要做什麼，但他的行力很高，已經從別的途徑找了一輛老舊的小推車，最近正在進行改造。

他只有幾千塊的儲蓄，干癟的錢包從某種程度上算是為他做了決定。

他最優先的選擇是去做餐飲。賣菜、賣水果，或是賣早點、鹵味、糕點之類的東西。本低，流高，隨時可以。只是這些行業都有自己默認的規則，他貿然進場搶占不了市場，還可能被排。

市井小民也有市井小民的生活方式，他對A市的發展太陌生了。

“你見識多，幫我想想辦法，看做什麼工作好。”

葉云程覺得自己看了那麼多書，都沒派上怎麼用場，想要振作起來的時候，社會已經跟他節了，他大部分的經驗都發揮不了作用。明明一把年紀，還跟個初出茅廬的愣頭青一樣，怪上不了臺面的。

劉僑鴻認真地聽他說完，卻笑了笑，答非所問地慨說：“葉哥，方灼回來真好，你整個人都不一樣了。”

劉僑鴻負責的貧對象里，最擔心的就是葉云程，他很怕自己哪天過來串門的時候就見不到這個人了。

葉云程跟別的貧困戶不一樣，他讀過書、有學識，也不是好吃懶做。他做了很多努力，不計回報的。

以前地方教育還困難的時候，村里唯一的一所小學老師不夠，他每天得走半個多小時趕去代課，每個月只拿幾百塊錢的工資。后來累垮了，也是盡量待在家里，不去麻煩別人。

你能對一個不珍惜自己的人說什麼呢？

人還是要有支撐的時候才能變得強大啊。

“我給你合計合計。”劉僑鴻高興起來說：“去年不是一直在強調互聯網+嗎？我們最近做產業扶貧項目，也想從開拓網絡市場手。到時候把資料也拿給你看看。你那麼有想法，肯定能行！”

劉僑鴻大松了口氣，跟著又憂慮道：“你肯定要人幫忙吧？我怕你一個人吃不消。我看看村里有沒有老實肯做的孩子能幫你。”

?

方灼跟嚴烈刷完牙，準備進去了，才看見隔壁房子旁邊多出了一個人。

對方明明人高馬大，甚至不比嚴烈矮，卻躲在墻后不敢出來，探頭探腦地出了半個，不知道已經觀察了他們多久。

方灼遲疑道：“小牧？”

對面那個男人應該已經20多歲了，臉圓圓的，白白的，上穿著灰撲撲的服，頭發剃平頭。一聽方灼出聲，立馬轉回了屋。

方灼沖嚴烈聳了聳肩，茫然不已。

沒多久，小牧又走了回來，手上提著個幾袋很有年味道的老冰，

方灼問：“給我們？”

小牧點頭。

于是剛要起的兩人又蹲了回去，繼續對著一片廣袤的農田冰。

小牧蹲在距離他們一米多遠的位置，一邊吃一邊用余打量他們，有點好奇，也有點害怕。

嚴烈指著角的位置，問道：“你臉上怎麼了？”

小牧了角，神難過道：“疼。”

嚴烈問：“誰打的你？”

小牧用心著冰，過了會兒才道：“不是很好的人。”

方灼指著后面的舊宅問：“你一個人住嗎？”

“嗯。”小牧鼓起勇氣看向方灼，說，“以前我跟葉叔叔關系好，他會請我吃飯。”

方灼懵道：“哦……”

小牧急了，可不想失去葉云程這樣的鄰居，又重復了一遍：“我們關系好，他會請我吃飯。”

“我聽懂了。”方灼說，“我知道你要說什麼。”小牧：“嗯！”

嚴烈拉著方灼，朝小牧靠近過去。

他的笑容很有迷，有點張，但還是忍住了沒躲。

嚴烈閑聊一樣地和善問道：“哥們兒，你在哪里工作啊？”

小牧提及傷心事，冰都不吃了，半提在空中，悲傷道：“不打了。”

兩人還沒問原因，正好這時劉僑鴻從屋里出來。小牧見到他，臉大變，拽著嚴烈的服躲到他后，想讓他遮住自己。

“小牧？”劉僑鴻認出人，驚訝道，“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小牧嚅囁著不敢開口，嚴烈替他告狀道：“他被人打了，不想去工作！”

“怎麼可以這樣？”劉僑鴻生氣道，“太過分了！”

嚴烈：“就是！”

方灼：“……”

嚴烈義憤填膺：“打毀容了都，平時肯定更欺負人！”

劉僑鴻茫然地道：“你也知道這事嗎？”

嚴烈面不改道：“他剛跟我說的。”

劉僑鴻讓小牧出來，安地說：“好吧，我不讓你回去上班了。”

小牧這才放下心，從嚴烈后走出來。低頭發現自己的冰化了，趕順著木去自己的手指。了一口驟然停住，張地向兩人，怕他們出嫌惡的神。

嚴烈抬高手，也往手指上了一下。

方灼吃東西一向喜歡速戰速決，現在手中只剩下一長木。在嚴烈期待的目中，叼著木嘬了口。

小牧像是到極大的鼓舞，整個人都歡欣起來。

劉僑鴻的笑容有些發苦，又了他的頭，讓他們先進去吃早飯。

吃過早飯后，方灼站在水池邊幫著洗碗，突兀地問了句：“他一直是這樣嗎？”

“是的。”葉云程說，“他有點智力缺損，沒能及時就醫，但是很乖的。”

方灼：“他家里人呢？”

“他爸早就去世了，活著的時候對他媽媽就很不好，見生下來的孩子又有點問題，就跑了。”葉云程嘆了口氣，“苦怕了吧。”

方灼碗的手頓了下，繼續放到水下沖洗。

“每個人都想要過更好的生活。”葉云程低著頭，緩聲道，“只是這個世界對們不是那麼溫。也不是每個人都那麼幸運，可以去變得善良、勇敢。沒有辦法的。”

方灼關停了水，不可抑制地想到了自己，心底那塊石頭開始搖，忍不住問道：“那我媽媽呢？”聲音很輕，怕驚了什麼：“我也讓變得更加不幸了嗎？”

葉云程詫異地轉過頭，看著道：“你為什麼要這樣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