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褚恬的燒已經全部退下來了，整個人也神了很多。跟著徐沂一起在食堂吃了晚飯，又繞著場溜了近一個小時的彎才回房間。

上到四樓的時候，盡頭場長一家住的房間里約約傳來了說話聲，聽這架勢，像是在吵架。褚恬和徐沂對視一眼，正猶豫著是否要去勸勸的時候，房間的門突然打開了，劉小暉抹著淚從裏面沖了出來，看見樓梯口站著的兩人，淚眼睜圓，走也不是，回也不是。場長跟著出來，也看見了他們兩個，他向他們擺擺手，示意沒事，之後就想拉著劉小暉回房。

劉小暉正在氣頭上，哪肯依，撇開他的手，捂著對著牆低聲哭泣著。場長拉了幾次，都被給推開了。雖然場長不是個好脾氣的人，但也不好在外人面前跟妻子拉拉扯扯，只能沒好氣地低聲沖喊：「快點跟我回去！」

劉小暉只是哭，並不理他，把場長氣得甩手轉向一邊，兩人就這麼僵持住了。

褚恬見狀，拉了拉邊男人的袖。徐沂本不是喜歡管人家閑事的子，可既然都這樣面對面遇到了，一點也不過問也不合適。只好走上前，問場長：「嫂子這是怎麼了？」

場長沒說話，誰也不願意家醜外揚，他從口袋裏出一煙來想點來，可一想起兒子的病，又將煙掐斷扔在了地上。嘆了口氣，才沉聲開口：「也沒什麼，就是給我兒子看病的事兒。打擾到你們了？趕回去休息吧。」

雖然來農場才一個多月，但徐沂也算了解他們這位場長的子。農村出，樸實敦厚，基層連隊一步步爬上來的，不會結人，否則也不會一直待在農場了。他很向人吐難，所以剛才能在他面前說出給兒子看病的事兒，已經實屬不易。既然他開了這個口，徐沂也就自然不會不管。

「小怎麼了？又犯病了？」他微微皺眉，「前段時間我聽嫂子說要手——」他將目移向劉小暉。

劉小暉抹乾凈臉上的淚：「是要做手，可手費要十萬，我們這邊一下子湊不夠——」

「跟你說了，我姐這幾天就把欠的五萬還回來，你是不信我還是怎麼？」場長微怒道。

「我不信你姐！」劉小暉有些歇斯底里地沖他喊，「跟你說了就不能把錢借給們家，那是個無底，你偏不聽了，三年了，我問問你拿回來多錢？說還錢說了多回了？哪一回真把錢拿到你面前了？」

「這回不一樣！」場長試著跟解釋，「這回是給看病！」

「得了吧！」劉小暉冷眼瞧他，「後天你兒子就住院了，你看有還錢的跡象嗎？你兒子就是死了也不會管的！」

「你——」場長被激得眼角青筋直跳，臉通紅，抬起右手就要打下去。

徐沂見狀連忙攔住他，卻也並不看場長，只是問劉小暉：「嫂子，孩子的病，還差多錢？」

劉小暉滿臉愁容：「還差六萬塊，雖說去年給辦了醫療卡，但他這個病，花銷太大，能的優惠又很有限，聽醫生說，很多葯都要從國外買……」

徐沂抿抿，思考片刻，看向褚恬。對視一眼，褚恬就明白他的意思了，不假思索地點了點頭。徐沂輕笑了下，回過頭對劉小暉說：「嫂子，您看這樣行不行。我和恬恬這兒還有些閑錢，能借給你們差不多三萬，你們先拿去，給看病——」

「不行！」場長斷然拒絕，「小徐，我不能拿你們的錢——」

「怎麼是拿呢？是借。」徐沂跟他開玩笑，「老宋，雖然我來了才一個多月，但我了解你的為人，就算我過後會調走，也不怕你借錢不還。」

場長還想說什麼，卻被徐沂給擋回去了：「行了，老宋。給兒子看病要。」

宋場長看著徐沂，竟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麼，只覺得老臉訕訕的。這個剛調過來沒多久的副場長，雖然看著年輕，可實在是太聰明了，他們的心思，他竟然一眼看穿了。一時間嚨發，干出了一句：「謝謝。」

褚恬也看出來場長夫婦之間的不對勁了，回到房間，著徐沂問：「我怎麼覺得場長跟他老婆之間怪怪的？」

「看出來了？」徐沂笑笑，解開軍襯的扣子，「讓一個老實慣了的人演戲，很容易就會百出。」

「演戲？」褚恬睜大眼睛，還真沒想得這麼深。

「嫂子是算準了想跟我們借錢，可老宋那個人氣，不願意開這個口，於是嫂子就自導自演了這場戲。」

這著實出乎褚恬的意外。

「我看嫂子不像這樣的人啊，而且怎麼算準了咱們就會聽見他們吵架，還正好從樓梯口經過啊？」褚恬眼地看著徐沂，越想越覺得玄乎。

眼中閃出一好笑的，徐沂解釋道：「就是正巧撞上了，所以臨時發揮了一場。即便沒有，也會另找個機會開這個口的。老宋家裏條件不好，留在農場這麼些年，能借幫他的人也都不好聯繫了。」

「所以就看準你了嗎？」褚恬回過味來了，微微撇了撇，「怎麼覺像個冤大頭一樣？我還以為場長他家屬人不錯呢。」

「好了。」徐沂的臉，「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畢竟是為了孩子。而且老宋那個人，最怕承別人人，所以不用擔心還錢的問題。」

褚恬拍開他的手：「那你說，場長他家屬是不是失的，咱們就借給他們三萬塊，也不夠啊！」

「三萬塊就拿的容易嗎？」徐沂笑了出來，「你以為咱們兩個人現在有多錢？」

褚恬還真沒想過這個問題：「難道我們快沒錢了？」

看著茫然的眼神，徐沂真的不想給算這筆賬。本來他下部隊幾年就沒攢多錢，前段時間房子裝修時他又轉給了褚恬一大筆，現在想來也不剩多了。而褚恬，才工作一年，平時花錢沒個節制，夠花就不錯了，本不能指還有剩餘。所以現在想想，拿出三萬塊給場長夫婦，已經算是仗義了。

褚恬哀嚎一聲，癱倒在徐沂上：「我們兩個怎麼混這樣了，早知道我就不氣了，把我爸給的那張金卡收下算了。」

徐沂就勢抱住，輕輕搖了下：「嗯，我想岳父他老人家會很樂意你這麼做的。」

褚恬哼了下，也就是說說，經過上次趙小晶那麼一鬧，再拿褚屹山的錢，連自己都會看不起自己。突然間就這麼有了危機，看來不能再大手大腳地花錢了，得好好攢錢，否則就得收拾包袱來徐沂這兒蹭部隊的大鍋飯了……

累不。

因為臨時來了這麼一出，褚恬回家的日子就提前了一天。因為徐沂的存摺還放在家裏，還要回去拿了存摺取出錢來給劉小暉送過去。這樣一來，褚恬更鬱悶了，這就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啊！

因為場長的兒子心臟不好，不能在公共汽車裏來回折騰，所以調用了農場里的一輛小吉普，將們一路送回市裏。這算是一個好消息了，可褚恬聽后，不免冷笑了下。趁兩人在房間的時候，小聲向徐沂抱怨：「不是說軍車不能私用嗎？怎麼這回就行？」

徐沂給一個「明知故問」的眼神，上卻說：「這趟車不送你們，還要去市裏拉趟東西，所以算不上私用。」

褚恬哼一聲，沒再多問。

兩人剛收拾好東西，宋場長催促的電話就打上來了。褚恬背起包準備下樓時，見徐沂提著一大袋東西走了過來。褚恬目炯炯地看著他手中的袋子，直問：「這是什麼？」

「農場自產的果蔬，戰士們摘了送過來的，說讓你帶回去嘗嘗。」

褚恬笑了笑：「替我謝謝他們。」

兩人一前一後下了樓，劉小暉正抱著等在大門口，看見他們時，微微一笑，笑得很和善，甚至還帶點討好。可憐天下父母心，褚恬雖然再怎麼不滿劉小暉，卻也不會真正給難堪，也回以微笑，說：「天氣這麼曬，嫂子怎麼不上車？」

「車上悶得慌，還是這兒敞亮。」說著抱著往外走，好像站在這兒，就是為了等下來。

褚恬暗自好笑，難道這是怕反悔，不想今天走，或者不想借給錢了？

徐沂將東西放上車后，回過看見褚恬還站在原地，像是在等他。今天穿的就是來農場那天穿的子，淺綠雪紡連，襯得的皮更加白皙。剛來的那天他只顧著怎麼哄不生氣了，沒來得及細打量，現在看著，只覺得比那時更了。

如此短暫的一個探親假，一轉眼，就要走了。

徐沂走到面前，跟剛見那天一樣，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良久，才輕聲囑咐：「到家了給我來個電話，家裏水電出問題了自己不要，打電話找人來修，上班的時候最好不要自己開車，晚上回到家玩電腦手機，早點睡個容覺，還有就是——錢該花還是要花，我還沒窮到養不起你的地步。」

褚恬本來被他叮囑地有點囧了，可聽到最後一句話，鼻尖竟然有些泛酸。現在——真想把他給擄回家啊！

「你抱抱我。」向他撒。

徐沂眼中帶笑地看著，沒有。

褚恬以為他是怕影響不好，微嘟著：「我又沒讓你親我！」

還真是……怕了了。

徐沂失笑，環顧了下四周，走上前抱住了細細的腰，輕吻了的臉頰一側，在耳邊低聲說：「這算不算是超額完任務？」

褚恬乖巧地在他前蹭了蹭，踮起腳回吻他的角：「等你回家！」

一暖流自心中湧起，徐沂又抱了抱，才放開褚恬，讓上車。

褚恬坐上車后，打開車窗，向他揮了揮手。徐沂始終笑著，向前走了兩步，也揮手致意。

與來時不同，天氣終於放晴了，耀眼的照在農場每一個角落。徐沂站在日下，看著車子駛向農場大門，漸行漸遠，直至拐彎不見。

終於將送走了。這一次的道別，對褚恬而言，總算是圓滿的。對徐沂來說，卻覺心裏像是空了一塊兒。

他有些後悔。真不該讓來，因為——太會擾軍心。